7) 巧阿黛奇襲二怪

    如此這般已是太陽差不多下山的時分，阿黛倍覺無聊，於是信步越過門前官道，來到一荷塘邊。時晚霞映在夭荷上，很安靜，兼之晚風吹拂，水面一圈圈的水紋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一圈一圈地久久不消散；塘邊的荷葉、荷花和水草顯得異常碧綠清脆，美得放肆。阿黛心裡暗贊一聲，詩情畫意齊齊湧上心頭，於是想趁機吟詩作賦，不料今日有些心煩意亂，幾經努力還是不得要領，腦海中空空如也，心中不免氣餒焦躁。“這就奇怪了，自己素來聰明伶俐，常常是是詩意迸出浮想聯翩妙語聯珠的，今日觀賞荷塘月色時為什麼不產生詩意呢？”不知不覺地，夕陽漸漸沉下山去了；天，也漸漸地黑了。阿黛邊沉思邊自言自語道：“奇怪了，當真奇怪了，按說，
        荷葉水，起漣漪，應撥心弦幾縷絲。
        誰解今宵之詭異，清清月下竟無詩！”

    正在沉思時，阿黛突然被一陣響聲驚醒。阿黛大吃一驚，忙摘下幾片荷葉在小徑旁掩藏其形，然後定睛一看，只見荷塘小徑前方走來兩個怪人，均一身黑色緇衣打扮，一個瘦高，一個矮胖，面色蒼白冰冷，說不出陰森可怕。阿黛年紀不大，所學甚雜，武藝雖然不甚高強，但是若論輕功，連自家老爺子也要讓幾分，而且有一手不俗的暗器功夫，再加上初生牛犢不怕虎，是以這小姑娘膽子卻大。阿黛當下定了定神，左手抓了一把沙子，右手則地上撿起幾塊石頭，緊扣在手心裡，靜觀其變。

    只聽打頭那個瘦高怪人笑道：“近日賭場不吉，手氣背，手頭緊缺，如今賢弟神機妙算，在一鶴排雲周老虎周家買通了個落拓生意人當眼線，如今這號稱一鶴排雲的周大爺被灌得酩酊大醉，今晚這鶴可排不了雲，呵呵，實乃咱兄弟的天賜良機。愚兄只有一點不解，既然是下蒙汗藥，賢弟為啥讓那廝下藥下那麼輕？”

    那個矮胖怪人低笑道：“這有何難解的？下藥如果重了，那一鶴排雲周老虎不是等閒之輩，鬼精得很，豈有不生疑的道理？如果藥量輕，他只道自己今日酒力不支，決計不會猜到有人下藥在算計他。”隱身的阿黛一聽此言，氣得花容亂顫，好歹控制了心中怒火，暗道老爺子平素五六斤燒酒的海量，今日三斤不到怎麼醉了呢，原來有人在背後搗鬼。

    瘦高怪人低聲問道：“席間怎麼就只對一鶴排雲周老虎下蒙汗藥呢？多蒙幾個，咱們勝算豈不更大？”矮胖怪人低笑道：“蒙多了，難免會露破綻。一鶴排雲周老虎祖籍貴州黃果樹瀑布，在長沙素無親戚，周家那些賓客都是附近的鄰居，酒足飯飽後自然散去，自然不必去下藥。幾個長工十足的莊稼人，不會武藝，而且膽小怕事；周大娘是婦道人家，遇事只知垂淚哭泣，更是不足為慮。那個周大小姐據說會點武藝，但是終究是個黃毛丫頭，有何懼哉？”瘦高怪人笑道：“有理，有理！我看那周大小姐也只是個花瓶而已，要說她能寫幾首風花雪月的歪詩，唱幾曲動人的小調，那倒也不假；若說她有多少武藝，愚兄卻是不信。咱們這就去動手吧？”

    矮胖怪人低聲道：“大哥莫急，再忍耐些時候，現在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呢。周家上下除了周老虎老爺子外，其餘不足為懼，不過周老爺子此刻已是爛醉如泥，沒有兩三個時辰是醒不來的。咱們且趁着這段時間合計一下對策，所謂謀定而後動，正是古人之訓啊。”

    瘦高怪人笑道：“也是，愚兄性子是急了些，誰叫咱手頭吃緊呢？等下咱兄弟去周家來個翻箱倒櫃，不愁咱兄弟往後三五年花天酒地沒有着落，哈哈。這稱為快意恩仇！”

    矮胖怪人笑道：“大哥謬矣！不過快意而已，和周家恩仇卻是無從談起。咱兄弟號稱榮灣鎮二義，從不和人計較恩怨的。哈哈！”

    阿黛越聽越怒，心知遇上了下三濫的毛賊。那時社會動盪不安，狼煙四起，民不聊生。再看那自稱榮灣鎮二義的下三濫，臉色蒼白，木無表情，看後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兩人走路連根基都不怎麼沉穩，看樣子武功也不怎麼入流。阿黛暗自責備自己，後悔出門時不曾叫上舅舅王二麻子，否則憑舅舅的身手，就算有十對榮灣鎮二義，也都給擺平了。舅舅也真是，偏偏答應和那洪伯達去看皮影戲，難道真想成為一代戲曲大師不成......

    正在後悔不迭時，阿黛只聽那矮胖的怪人陰惻惻地道：“周老虎交遊廣闊，口碑不錯，人緣好，自身武功修為也着實不俗，要是發覺了咱兄弟，咱們雖然不怕，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實在不必明着招惹這強仇。依照小弟的意思，咱們天黑後趁周老虎未醒，跑到他的上書房‘醉月軒’搜它個底朝天，周老虎一生的積蓄和古玩，大都藏在這個書房裡。憑咱們兄弟的身手，除非是周老虎醒來，諒誰也發現不了。萬一事情有個差錯，咱兄弟露了行藏，大哥可去東院周大娘臥室那兒放一把火，小弟掠陣，周老虎不會不去救他的家眷，咱兄弟趁亂離開、不和他們計較就是。如果他們來真的，要追擊，咱們就按照兵法上虛實之道，來個明修棧道、實則暗渡陳倉之計策，來個虛而實之，故意在往南的放向留下蛛絲馬跡，然後取道岳州北上。他們真要追的話，也叫他們撲個空。”

    那瘦高的大哥拍手笑道：“賢弟不愧為智多星，好主意！妙哉，妙哉！” 話音剛落，兩個怪人已聽得一聲嬌喝：“砍腦殼的，照打！”原來一旁隱身的阿黛已是越聽越怒，心道你們偷珠寶銀子倒也罷了，還要去東院放火燒人，真是豈有此理！當下嬌喝一聲“照打”，一個鷂子翻身就朝這兩個怪人撲去。其時天差不多黑了，兩個怪人只覺一團白影襲來，輕功頗高，大吃一驚，來不及拔出兵器，出於本能地雙雙各自後退一步，然後一個鷂子翻身，意欲避過這突然一擊。兩人着地後卻不見任何刀劍和暗器襲來，暗道奚巧，定睛一看，眼前站立的哪是什麼武林高手，原來只是個嬌滴滴的少女，緊握雙拳，一個美麗的鼻子幾乎給氣歪了。

    矮胖的怪人笑道：“小丫頭想必是周老虎的千金周大小姐吧？兄弟本也算憐香惜玉之人，只是你既然偷聽了咱兄弟的談話，今日須怪不得咱兄弟，你就在這裡躺上幾個時辰吧！這荷塘多美，幾個時辰後月亮還會出來的，到時還有蛙鳴之聲，伴雜着其它美妙的天籟之音，嘿嘿......”兩人邊說邊拔出鬼頭刀，雙雙朝阿黛逼近。阿黛邊後退邊驚恐地喝道：“砍腦殼的，照打！”說罷咬緊牙關雙拳一齊揮出，看那架勢倒也像模像樣，只是毫無力道可言，自然傷不得兩怪人分毫。瘦高怪人笑道：“老夫早就說過周大小姐只是個花瓶，只是生得美而已，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哈哈！”矮胖怪人低喝道：“大哥，別說笑了，免得招來別人誤了大事，正事要緊，先廢了這小妞，免得她叫嚷！”

    阿黛嚇得花容失色，邊後退邊驚恐地喝道：“砍腦殼的，照打！”這次卻是運足了功力，左手緊握的沙石朝雙怪的眼睛狠狠砸去。當下三人距離甚近，天又黑，雙怪萬萬沒有料到阿黛武功如此不俗，當下一齊怪叫，原來那把沙石已是活生生地砸進了他們的眼睛。兩人目不見物，只得用鬼頭刀亂舞一氣。矮胖怪人喝道：“哎唷唷！痛死我了......大哥，廢了她！”自己卻是邊喝邊退。瘦高怪人不知矮胖怪人在開溜，自己眯着眼睛兀自拔出單刀一陣亂舞，怒道：“娘的，裝得挺像！老子見你打出的拳頭毫無力道，只當你是個花瓶，才沒有防備上這鳥當的......哎喲！”那大哥已是一個倒栽蔥撲倒在地，原來他目不見物，已是連中阿黛兩塊小石頭暗器，一塊砸在右眼眼窩，一塊砸在腦額門。那右眼血流如注，恐怕是不保了。

    阿黛姑娘家心軟，雖然惱怒至極，卻也不忍取這廝的性命，何況那矮胖子逃出已經十數丈了。阿黛雖然精於暗器和輕功，奈何內功不足，無法點穴，當下只好咬了咬牙，心道對不起了，誰叫你作惡多端的，然後搬起一塊大石頭，對準瘦高怪人肩膀使勁一砸，將他砸昏，然後清叱一聲：“兀那矮冬瓜，丟棄你的結義兄弟逃跑，忒也卑鄙，看你還逃！”然後運起輕功，拔腿就朝矮胖怪人追去。阿黛年齡雖小，從無江湖經驗，但是聰明機警，心思縝密，邊追邊隨手將一藍色鬢花取下，丟在官道顯眼處，以便周老虎等能及時發現並增援。正是：

    江南女，一唱便高音。小阿黛，傲視兩流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