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去了一趟韩国度周末,是为我妈去的。
对韩国,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这些年韩剧流行,韩流席卷中国,老老小小似乎都对这个国家充满关注,好像那是一个世外桃源。我在纽约,住的地方韩国人不少,也有许多韩国同事和朋友。但对于韩国,一直提不起旅行的兴趣。大约是自以为太熟悉他们,反而少了好奇心。那个民族给我的印象,做事呆板,自卑而自大。在纽约这个国际都会开餐馆,居然大多不用英文菜单,很有点小国寡民的味道。
今年以来,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时不时就住院。周末往返于北京和长沙之间,成了我的家常便饭。每月两次往返,以至于常坐的火车上的乘务员,很多都认识了我。回家除了有时要跟医生谈话,主要就是陪老太太吃饭聊天,听她说些当年求学和工作的事。
有次提到板门店谈判,老太太说,她在那边呆了半年,在中国谈判代表团工作。上过杨代司令员和李克龙家的餐桌,却没有进过谈判会议室。她说一直想去看看,但现在这身体,去不了了。
看着老太太那几分无奈的表情,我决定跑汉城一趟,去板门店看看,照几张照片,代老人家完成心愿。回北京根据自己的日程,定了六月初的机票和汉城的酒店,就上路了。
那天中午,回家匆匆吃了点东西,用滴滴打车预约了一台出租车,和虎嫂一起赶往首都机场,搭乘国航班机前往汉城。刚到三航站,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就雷雨交加。换好票,安检完赶到预定登机口,发现登机桥旁停着一架马航飞吉隆坡的飞机。广播里不断播送着飞机晚点的消息,看来机场调度完全被打乱,这场雷雨引起了大麻烦。得,这下晚点是必须的了。
延迟半小时后,我们被换到另一登机门,乘摆渡车来到停机坪,冒着大雨逃难一般跑向舷梯。等大家坐下,机舱门关闭,飞机却不动窝。等了很久,机长广播通知:我们按空管要求,请客人登机后等待放行通道,现在正在向空管申请起飞窗口。切,你们就不能让客人在候机楼等着吗?估计这趟汉城行的开局,注定和老妈当年去板门店一样,得艰苦一下。
听老妈说,她五三年被抽调入朝,参加朝鲜停战谈判。那批一共十人,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大学生,其中有两位她的大学同学。一行人从丹东出发,乘坐一辆嘎斯车,给养是干粮,加上每人发一个西瓜。司机是个小伙,说他开车不能吃东西,吃了就不能开车,估摸着是有胃病吧。他们每天都是大清早就走,到晚上司机才吃饭。路不好,开了两天车才到。路上也曾遇到美军空袭,也许是谈判代表团跟美方打了招呼,都躲过了。至于那些西瓜,开车不久全被颠碎,没有吃上几口。
想想老一辈去朝鲜的困难,关机舱里等起飞成了不那么难熬的事。过了预定起飞时间三小时后,雨停了,我们也终于排到了跑道头。滑跑,起飞!
随着中韩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广泛,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空乘组,也有韩国人。开始我没有注意。起飞后,一个为我们服务的空姐,态度很好,非常敬业。等到机上开始发海关登记表时,我跟她说我们需要入境表。空姐愣了一下,问你要什么?我说入境卡怎么填呢?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等我叫一个同事来。回头来的一位问了我一下,说你到入境处再填吧,我们今天没有带。这时我才知道,刚才那位一位空姐是韩国人。
女人都好八卦。虎嫂留神看了一下四周对我说,机舱里好几个整过容的,看来都是韩国人。后来为了证实这点,她问另一位看着像韩国人的空姐,你是韩国来的吗?答复是特别自豪骄傲的一句:我是中国人!本来这就够了,她又加了一句:中国人韩国人您仔细看就知道了,韩国人都整过的。看来心结很深啊。
北京到汉城,空中直线距离大约1000公里,只有90分钟航程。看看飞航路线图,可能是因为天津附近没有航道吧,起飞后我们先向北,绕了一个圈,从唐山以北折向渤海湾,再一路飞向东南,擦过烟台附近,进入黄海。汉城,就在烟台的正东方。
汉城有两个国际机场,我们飞的是仁川。对朝鲜战争稍微有点概念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名字。这个距汉城西南70公路的小港口,原来名不见经传,麦克阿瑟的仁川登陆,让她一举成名。对朝韩两国人民而言,仁川登陆是历史的拐点。对我们这些在新中国长大的一辈来说,这个地方则是新中国投入外部战争的导火线。
仁川虽说是港口,附近却有几座小山。当年国航一架飞仁川的飞机,雨天降落时,被韩国空管指挥到了山附近回转,机翼擦到山坡,坠毁了。至今天朝飞行员们说起此事还愤愤不平。尤其是上次韩航在旧金山摔飞机后,微薄上飞行员们大吐槽,把上次那事故又翻了出来。看来虽然是邻居,两个民族之间的互不买帐情绪还是很强烈。
我们抵达仁川时天气很好,解除了我的担忧。仁川机场位于月尾岛上,就是当年美军登陆战役首先上岸的地方。降落时我想看看那个著名的飞鱼海峡,却未能如愿。飞机刚掠过海湾和滩涂,直接就落地了,这跑道看来跟旧金山机场一样,直通大海。机场不大,很快我们就靠上了登机桥,因航班晚点,我们走出机舱已是黄昏。空旷的仁川机场,没有多少飞机。在候机楼看日落大海,残阳如血。没想到我这个志愿军后代的第一次韩国登陆,据然是步麦克阿瑟的后尘。
作为东亚发达国家的首都,仁川机场显得很小。跟这些年大兴土木的天朝比,勉强算二流,让人想起台北的桃园机场。不过必须承认,这个机场的建筑还是很有特色。塔台和候机楼,构成一个飞机图案。落地前的惊鸿一瞥,给我印象很好。机场的服务,比台湾似乎还贴心。大厅里Information服务台,都是两人并排坐。一个说英文,一个说中文。我们没有感到任何不便,就搞清楚了怎么去市区。
行前同事告诉我,落地后用中国的银联卡,做豪华大巴进城,直接停在我住的酒店门前。车票比火车贵一倍,但是免费送了一张电子卡,储值后可以在很多地方消费。我按他所说,找到大巴车,上去发现十分宽敞。每排三个大沙发坐,很舒服。大巴司机非常敬业,开车前走到我们跟前,提醒坐第一排的我们系上安全带,才回到司机座开车。不过他开车实在够生猛,一台大巴,开成SUV的感觉了。
下榻的酒店,在汉城市中心,离明洞不远。因飞机晚点,我们登记入住后,酒店信息服务台已经下班,旅游的事都只能等待明天了。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我们说出门宵夜,于是跑到前台问什么地方有餐馆。前台那位先生看着有点娘娘的,告诉我说可以叫room-service。我说我就想到local的餐馆吃点。他又说二楼餐厅应该还开门,外面饭店,9点应该就没有吃的了。我们听了觉得有点扫兴,不过还是决定出去找找。
马路对面的小胡同里,确实餐馆都已打烊。后来看到一家中国人开的烧烤,问服务员附近是不是有卖汤的店。随着她的指引,我们找到一家卖豆腐汤的韩国点,矮桌子跪递上吃的那种。进门要拖鞋,老板娘长得不错,但英文基本不能沟通。虎嫂嘀咕了一句“豆腐西施”,我们看着菜单点了两份汤,加上一瓶清酒,就这样把汉城的第一顿饭吃了。第二天熟悉情况后,两人不禁埋怨酒店职员不地道。这是后话。
(待续)
登机
仁川的残阳
小餐馆里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