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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特里芬困境
送交者: 孟詞宗 2025年08月06日10:22:41 於 [股市財經] 發送悄悄話

中美貿易戰爭的關稅戰役打響後,川總開始對全世界猛加關稅。理由是美國對世界各國經常性貿易逆差,這是各國在占美國便宜,因此美國吃虧了,要從關稅上把被偷走的錢掙回來。

川總雖然出身房地產商人,但他大學讀的可是經濟系,而且還是頂尖的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The Wharton School of 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這可是全美排名第一的商學院。不能說川總是沒有學過經濟的人。他現在搞高關稅,根子在於古典的重商主義。這個理論的變種很多,但基本理論認為財富的真正源泉是對外貿易,要獲取更多的財富只有通過出超。因此主張在國家的支持下發展對外貿易,認為維持一定的順差是對國家有利的。重商主義建議政府為達到這一目標,應該通過鼓勵出口限制進口,扮演積極的、保護主義的角色,特別是使用關稅保護企業。

重商主義認為國家間關係屬於“零和”博弈。即財富是一定的,己方得到的相對更多的財富必須建立於其他國家損失的基礎上。所以一個國家要改變或改善自己的國際地位,就只有掠奪別國的財富。

而這個觀點還不是川總獨有的。他的經濟智囊 -- 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史蒂夫·米蘭也持有同樣的觀點。他在哈德遜研究所活動上的講話中說:
幾乎所有經濟學家用來研究國際貿易的模型要麼假設根本沒有貿易逆差,要麼假設逆差是短期的,並會迅速自行糾正,通過貨幣調整。根據標準模型,貿易逆差會導致美元走弱,從而減少進口並促進出口,最終消除貿易逆差。如果發生這種情況,關稅可能是不必要的,因為隨着時間的推移貿易會自行平衡,在這種觀點下,用關稅進行干預只會使情況更糟。  

然而,這種觀點與現實不符。美國現在已經有五年的經常賬戶逆差,近年來逆差急劇擴大,從特朗普政府第一任期內GDP的約2%上升到拜登政府內GDP的近4%。而且這一切都是在美元升值而非貶值的情況下發生的!  

長期來看,模型是錯誤的。原因之一是它們沒有考慮到美國提供全球儲備貨幣。儲備地位很重要,因為對美元的需求一直無法滿足,即使在過去五年裡,它也太強了,國際流動無法平衡。  

最近的經濟分析考慮到了持續貿易逆差的可能性,這些逆差抵制自動再平衡,這更符合美國的現實。這些分析表明,通過對出口國徵收關稅,美國可以改善經濟結果、增加收入,並給被徵收關稅的國家造成巨大損失,即使是在完全報復的情況下。  

從這個意義上說,對經濟學家所說的關稅“影響”的分析表明,很大一部分關稅負擔是由我們徵收關稅的國家“承擔”的。那些有大量貿易順差的國家,幾乎沒有選擇,只能出口,而美國的需求是美國的替代品。相反,他們依賴——但找不到——其他來源,因為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費市場。相比之下,美國有很多替代選擇:我們可以從國內獲取東西,或者我們可以從公平對待我們的國家購買。這種槓桿作用的差異意味着其他國家最終會承擔關稅的成本。  

在2018 - 2019年,中國通過貨幣走弱承擔了特朗普總統歷史性關稅的成本,這意味着他們的公民變得更窮,在全球舞台上的購買力下降。關稅收入由中國支付,用於為美國工人減稅和削減赤字。那時對美國人的減稅,部分由外國人支付的收入提供資金,將創造經濟增長、活力和機會,我們的國家將迎來特朗普總統的新黃金時代。削減赤字將有助於降低國債利率,隨之降低抵押貸款利率和消費者信用卡利率,刺激經濟繁榮。  

這裡需要注意的是,徵收關稅不僅僅是為了籌集收入。例如,總統的互惠關稅旨在解決關稅和非關稅壁壘以及其他形式的作弊行為,如貨幣操縱、傾銷和補貼,以獲得不公平的優勢。  

以上演講被白宮公開發表在白宮的官方網站上: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 ... tute-event-remarks/

因此可以把這篇演講看作川總和其手下的共識和行動綱領。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新鮮論調。而是從十六世紀開始就一路流傳下來了。世界各地包括美國的經濟學家們早就提出了反駁。而經常被辯論雙方都引用的則是所謂的“特里芬困境”(Triffin dilemma)。

1960年美國經濟學家羅伯特·特里芬在《黃金與美元危機——自由兌換的未來》中指出“(在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由於美元與黃金掛鈎,而其他國家的貨幣與美元掛鈎,美元雖然取得了國際核心貨幣的地位,但是各國為了發展國際貿易,必須用美元作為結算與儲備貨幣,這樣就會導致流出美國的貨幣在海外不斷沉澱,對美國國際收支來說就會發生長期逆差;而美元作為國際貨幣核心的前提是必須保持美元幣值穩定,這又要求美國必須是一個國際貿易收支長期順差國。這兩個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個悖論。”

即使在金本位崩潰半個多世紀的今天,這個理論仍然被經常用來論證為何美國處於長期逆差,久而久之甚至成了公理。例如復旦大學政治系教授沈逸說“只有美國保持經常項目結構性逆差的情況下,世界上其他國家才能有足夠的美元。”

沈逸直接說的是結論,為了幫助理解,可以看網絡鍵政局名家“皇城根下刀筆吏”的比較形象的解說:
假設現在人民幣成了世界貨幣,其他國家在跟中國進行貿易結算,或者其他國家之間在互相做生意時,需要支付人民幣,則會出現什麼場景?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沒有人民幣。

沒有人民幣。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首先需要獲得人民幣。

而獲得人民幣的方式,大概有兩種:

一是,我們把人民幣借給對方。

二是,我們先跟對方買點東西,支付人民幣給對方。

對於第一種方式來說,我們不太會願意。假設我們跟某個其他國家做生意,比如是A國,我們先把一定數量的人民幣借給A國,A國拿了借到的人民幣買我們東西,這麼一圈轉下來,相當於我們在做賒賬生意。

我們把東西給了A國,但是A國付給我們的人民幣,是我們借給對方的。

我們把東西給到了對方,但是其他什麼都沒得到,除了對方欠我們一筆錢之外。

從本質上來說,這屬於賒賬生意。

誰會願意做賒賬生意呢?

所以,我們會更傾向於先跟對方買點東西。比如,假設A國是一個石油大戶,盛產石油,我們先跑去跟對方買100元人民幣價格等量的石油。於是,我們得到了石油,A國得到了100元人民幣。

A國有了這100元人民幣之後,便可以拿着這些人民幣,到我們國家來買東西,或者跟其他國家做生意。

逆差在什麼時候會產生呢?

當A國想要存儲一定的外匯儲備時。

由於人民幣成了世界貨幣,那麼,A國必然會產生多存儲一些人民幣的想法衝動,以備不時之需。在這個時候,中國便會跟A國產生貿易逆差。

假設A國想要儲備的人民幣外匯,是30元,則在A國掙到前述的100元人民幣後,不會把這些人民幣全部花掉,而是只花掉70元。留下30元,則作為外匯儲備。

如果A國花掉的70元,用來購買了中國的商品,則中國跟A國之間的貿易逆差,是30元人民幣。

所以大家看到沒有,只要人民幣成了世界貨幣,則中國必然會跟其他國家產生貿易逆差。逆差數額的多少,大致取決於對方想要存儲多少人民幣外匯儲備。

有些國家體量小,需要存儲的人民幣外匯儲備也少,所以逆差數額會相對較小。

有些國家體量大,需要存儲的人民幣外匯儲備數量大,則逆差數額也會相對較大。

但不可能沒有逆差。

如果沒有逆差,中國的人民幣出不去,其他國家手裡沒有人民幣,則人民幣不可能成為世界貨幣。

但在逆差產生的過程中,會出現一個奇怪的產能消失現象。

在這個世界上,總共有200個左右的國家。假設每個國家,都想存儲30元人民幣的外匯儲備,則總計會達到6000元人民幣。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

相當於說,中國需要單方面持續不斷的向其他國家,總計購買6000元人民幣價格等量的商品。大家要注意哈,是單方面購買,人民幣的單方面輸出,對方不會再跑到中國,購買6000元人民幣價格等量的商品。

在這個過程中,中國國內會逐漸去掉這6000元人民幣價格等量商品的產能。

大家有沒有理解這一點。

因為我們拿了6000元人民幣,單方面跑到其他國家購買了等量的商品,理論上這些商品的生產、製作等,都在其他國家。對應的,中國國內跟這些等量商品相關的生產、製作等環節,便不再需要了。

這便是伴隨着人民幣的單方對外輸出,所出現的中國國內主動去產能現象。

假設這時在國際上出現一個C國,是生產狂魔,且人口多、體量大,對人民幣外匯儲備的需求量非常大,這個C國不止想要30元人民幣外匯儲備,而是想要3萬元人民幣的外匯儲備,則久而久之,中國國內的產能,可能便逐漸被這個C國,給去沒了。

等到達一定程度時,中國可能會有點恐慌。

因為我們發現,我們除了“生產”人民幣之外,沒有其他生產製造能力了。而這個C國可能也會有點慌,因為它拿了3萬元人民幣的巨量外匯儲備,萬一中國完了,人民幣成了廢紙,它手裡的這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也便價值歸零了。

到了這個時候,中國和這個C國,會形成一個奇怪的利益共同體。

中國不希望這個C國繼續膨脹,且自己的生產製造能力繼續被去除,否則自己早晚會完。而這個C國也不希望中國朝着完蛋的方向發展,否則它手裡持有的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便價值歸零了,這是辛辛苦苦多少年,才幹來的結果。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C國會定期拿出一部分人民幣外匯儲備,到中國來購買東西,扶持一下中國國內的生產產能。大概意思是,大哥,你別完,你要是完了,我手裡的3萬元人民幣,也歸零了。

但到了這個時候,中國可能會感覺自己有點像是這個C國的附庸國。

因為C國什麼時候來買中國的東西,扶持中國國內的產能,以及每次出多少人民幣,是C國說了算。有時候,中國可能還要去求着C國,說你能不能出點人民幣,來回購一些東西,扶持一下我的產能。

中國和C國之間的談判優勢和劣勢地位轉換,主要看C國自身的內需、跟其他國家的貿易往來、整體能動性和承受力等,來決定。如果C國自身已經很強,損失3萬元人民幣可以承受,則C國處於優勢地位。如果C國自身還不夠強,無法承受損失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則C國處於劣勢地位。

而對中國來講,最糟糕的情況是,C國準備去人民幣儲備。

如果C國準備把手裡持有的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逐漸換成其他國家貨幣,形成外匯儲備的多元化,如果發生這種情況的話,則中國不止是有點恐慌,而可能要極度焦慮了。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前邊講到的中國和C國的奇怪利益共同體,在逐漸消失。

比如,假設C國將手裡的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逐漸換到了只剩30元,則C國可能將完全不鳥中國。你愛咋咋滴,無所謂,因為只有30元人民幣外匯儲備,損失了也無所謂。

當然,把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逐漸換成其他國家貨幣,最後換到只剩30元人民幣的過程,非常緩慢。在這個過程中,中國一定會全力阻擊,不讓這個置換過程順利完成。

另外,在中國國內產能逐漸消失的過程中,中國內部會逐漸形成一個龐大的失業群體。因為生產、製造都跑國外去了,不在中國國內,這部分的工廠、就業也就不在中國國內了。

慢慢的,中國國內會有相當一部分人,找不着工作。

這個失業群體的形成過程,本質上屬於前人砍樹,後人吃土的過程。

前人很爽哈,他們不需要辛苦工作,便可以到全世界買買買,享受全世界的生產物資。

但後人便遭殃了。慢慢的,找不着工作,只能借貸消費,逐漸變成滿是負債,而且越往後,錢越印越多,還有通脹風險,利好效應越來越小。

而且,一旦C國把手裡的3萬元人民幣外匯儲備,成功置換掉,跟中國進行利益解綁,則中國麻煩大了。如果國家整體陷入麻煩,則全體國人都要吃土。

所以,在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之前,中國一定會殊死一搏,要求全世界跟中國有人民幣逆差的國家,都要到中國來買東西,把工廠開到中國來,扶持中國內部的產能,消除中國因過往發行過多人民幣所形成的負債。

當然,C國肯定不願意哈。

我好不容易形成的完整產能,怎麼可能轉移到你那兒去呢。

還有一個E盟,也不會願意。因為把產能轉到別人那兒去之後,自己不也出問題了?

事實上,我理解世界上所有國家和地區,出於本地利益考慮,內心都不會願意這麼做。只不過,其他國家和地區體量比較小,扛不住這種壓力,只能人家說什麼,就幹什麼。只有C國和E盟,能大致抗一抗。

你把上面的“C國”換成“中國”,“中國”換成“美國”,“人民幣”換成“美元”,“E盟”換成“歐盟”,便大概能理解現在發生的事情。

以上解釋看似無懈可擊,但這是基於幾個前提的:
1. 在交易之初,別國沒有美元
2. 別國必須儲存美元
3. 美元不會回流美國


先說“在交易之初,別國沒有美元”的問題。當美元成為結算貨幣,而交易雙方中的一方沒有美元時,一種方式的確是美國可以向對方支付美元來購買商品。但如果對方連美國需要的商品都沒有怎麼辦呢?

不要以為這是強詞奪理,這恰恰是布雷頓森林體系能夠建立的原因。二戰過後,歐洲被打成一片廢墟,世界上除了美國,主要資本主義工業國家的產能全滅。這時為了重建,歐洲需要大量的物資。歐洲自己無法生產,而美國當時是世界第一製造大國能提供足夠的產能。所以美國順勢提出搞布雷頓森林體系。同時通過“馬歇爾計劃”對歐洲進行援助。其實就是賒賬給歐洲。通過援助,歐洲拿到了啟動資金,代價就是英鎊讓出世界儲備貨幣的地位,美元成為世界儲備貨幣。

美國通過借出美元則可以刺激國內生產商品出口世界。而這個需求在當時是真實需求,因此不會造成大量貿易逆差。當然,大家對於美元紙幣作為世界貨幣也是沒有信心的。於是美國就說我搞金本位。你們拿美元作交易媒介,美元則錨定黃金。這樣就建立起美元的信譽。

但是,要注意到的是,這只是美元成為世界“法幣”的中間步驟。搞金本位對於任何一個當時經歷過20-30年代危機的經濟學家來說都是不可能實現的。作為戰前准世界貨幣的英磅就放棄了金本位。與其說美元“金本位”是給各國政府對美元的信心,不如說這是給各國普通老百姓信心。

如果美國一直堅持這個自己製造,投放美元以出口,那麼就不會有巨大的逆差。貨幣,歸根到底只是交易媒介而已,誰發行的貨幣並不重要。而別國必須儲存美元這個前提也是有問題的。假設世界上只有美國和中國兩家,美國先借了一億給中國來購買美國商品。中國的確購買了一億商品,那麼這一億就回到了美國的口袋裡。而中國得到物資後生產出了自己可以交換的產品,美國就化一億來購買。這時總交易額翻了一番,實現了100%的增長率,但實際流動的資金仍然只有一億。只要互相之間反覆流動,理論上經濟增長可以無限,而流動資金仍然只有這一億。

這實際就是在各國沒有發行紙幣,而金銀天然就是貨幣時的平衡狀態。在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美元只是黃金的代價券。如果美國一直維持固定的35美元一盎司的比價,不超發的話,假設上面只有兩個國家,那麼貿易最終會自然平衡。

問題是,世界上不止兩個國家。上面那個“特里芬困境”的通俗解釋中,假設 C 國要存一定的外匯儲備。那麼問題來了,為何需要外匯儲備?原因不是為了保值,也不是為了和美國作交易,而是為了和非美國的其他國家作交易時能夠有方便的一般等價物。這裡要搞清楚的一點是,實物貨幣和計價貨幣是有區別的。如果中國要和越南作生意。大家都沒有美元並不會成為交易的阻礙。雙方可以通過記賬貿易。也就是約定使用某種貨幣記賬,互相賒賬定期結算就行。例如中國要出口高鐵到越南,計價為一千億美元。越南拿到高鐵後並不付錢,只記賬。同期越南出口一千億美元的農產品到中國。中國也不付錢,也記賬。到年底大家結算,互相抵消貨款就行。如果有差額就可以滾動到下一周期。

當然,這麼做相當麻煩,而且兩國關係要非常好才行,而且不利於資本主義的私有經營體制。因此,為了方便資本家們搞私營經濟,外匯儲備就成了必須的。

然而,這並不是說這就一定要造成美國的巨大逆差才能給世界各國以足夠的儲備貨幣。在那個通俗解釋中,所謂的每個國家都保留30元,其實就是貨幣投放效應罷了。在那個模型中,200個國家每家都保存30元。這30元如果是在200個國家之間互相流通,那麼就不會讓美國產生更多的逆差。而如果某個國家將這30元用來購買美國商品,那麼這30元會回流美國,也不會造成逆差。

作為世界儲備貨幣的發行者,美國實際上起的作用是世界中央銀行。美國發行美元,可以看作是中央銀行對市場投放貨幣。而貨幣政策,不但需要投放,還需要回籠。也就是說,不能無限發行鈔票。市場上流通的鈔票必須保持恆定,這才能保持幣值。要回籠貨幣,可以採用出售商品和服務,也可以採用信用回籠。溫和的方式是賣美債,賣美股等等。粗暴的方式就是川總搞的大收關稅了。

如果把美國看作一國,而其他200個國家看成一個整體的“外國”。那麼我們就回到了前面的“兩國”模式。美元最終會以各種形式回到美國。只要美國能夠回籠貨幣,保持幣值穩定,那麼就不會有大量的經常性逆差。這也就是為什麼會有所謂的“美元潮汐”。美元潮汐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是體現了美國的貨幣投放和回籠,所謂的“剝削外國勞動力,掠奪優良資產”只不過是連帶的副作用罷了。

那麼美國的問題出在哪裡呢?

問題是到後來美國沒東西可以出口了。到“特里芬困境”提出的60年代,各國經濟已經逐漸恢復。美國則陷於冷戰和局部地區的熱戰,開支巨大。由於冷戰,為了讓資本主義顯得比社會主義優越,不得不持續提高勞動人民的福利水平。這提高了用工成本。搞資本主義,用工成本的提高意味着利潤下降。那要麼減少其他開支,例如對新技術的投資,要麼轉移產業到其他用工成本低的地方。在蘇聯崩潰前,美元還只是西方世界的通用貨幣。到冷戰勝利後,美元成了真正的世界通用貨幣。美國作為發行世界儲備貨幣的國家,逐漸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不需要辛辛苦苦得幹活掙錢。自己在家裡印錢就能買到一切。

一個普通人,如果中了樂透頭獎,大概率是不會再賣命工作了。國家也是一樣的。美國可以印鈔票買東西,那麼當然越印越多,同時自己的生產能力和競爭水平不斷下降。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印鈔票成本更低了。當一個國家掌握了世界貨幣發行權之後,大概率自然而然得會走上印錢買東西的道路。表現在經濟上就是巨大的逆差。

這並不是第一次在歷史上發生了。第一個發現印錢就能買到一切的政府是中國的元朝。第二個則嚴格來說不算印鈔,而是接近印鈔。就是西班牙。西班牙在占領美洲後發現巨大的銀礦,接近於得到了印鈔的權力。

而貿易逆差的產生有且只有一個原因:交易雙方中的一方處於生產弱勢,無法生產足夠多的產品來進行交換。中國對於西方的貿易在過去幾千年裡,大多數時間是順差。這在西班牙發現巨大銀礦,從而掌握近似無限發鈔權後更為明顯。明清兩代,隨着西班牙銀礦的大開發,中國用絲綢、瓷器、茶葉對西方形成了巨大的順差。當時西方基本沒有任何正常產品可以在中國取得優勢,於是只能用白銀來購買中國商品。結果到清朝中期,英國因為無法平衡貿易,不得不用販毒來彌補貿易赤字。

美國的貿易赤字也是一回事。由於無法真正的公平分配,只能用加大政府開支的方式來提高福利。而同時用工成本上升導致資本轉移。由於可以基本零成本印世界貨幣,於是把產業轉移到別國並從別國買到一切。這最終形成了惡性循環。越是印錢,越不願意搞製造業,越是要轉移產業。那麼到最後,當然就成了美國啥都沒有,只能印錢來購買別國商品。從表面上看,似乎是由於別國需要美元,所以美國必須有逆差。實際則是美國沒有東西可以交換,所以只能打白條。

在“特里芬困境”提出的60年代,美元還是和黃金掛鈎。但美元已經超發太多。各國都看出了這點,這才有各國不斷要求用美元兌換黃金。這直接造成金本位無法維持。那麼應對的措施是啥?當然是放棄金本位。而且這也不是美國首創。英國早就幹過一回了。

“特里芬困境”的提出就是為最終放棄金本位,全面進入金融帝國主義做理論準備的。

美國製造業衰敗是人人可見的。對於美國人來說,恢復製造業是消除逆差,增強國力的正道,這也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問題是,印鈔就像吸毒,明知後果但還是忍不住。經濟危機發生了,解決的方法不是以工代賑,大力發展產業實現充分就業,而是開動核印鈔機無限量寬。這當然只能是飲鴆止渴。而要恢復製造業也不是川總開始的,從里根時代就開始在喊了。但喊了近五十年口號,美國製造業成了空殼。

而現在要製造業回歸,不是趁着自己還掌握世界貨幣發行權,投資成本接近於零的時段,以國家投資的形式大力扶持基建和生產(也就是搞計劃經濟),而是搞歪門邪道的搞關稅,向世界經濟宣戰,以為今天收了高關稅,明天地里就能長出一片片工廠,製造業就能回歸,就能消除逆差。這實在是想太美了。

美國現在歸根到底的認知問題就一個:覺得在家印錢當地主不夠爽,非得把家裡長工都解僱了自己乾重活。可是美國早就虛胖幹不了重活了,不是現在鍛煉身體減脂增肌,而是覺得自己只要把大門一關就肯定立馬能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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