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以棟

在當今中國，霧霾和人民幣匯率可能是兩個最流行的網絡詞彙。表面上看，這兩個詞描述的是兩個完全沒有相關性的事情，即氣候情況和經濟狀況，但這兩者之間卻有着很深層的聯繫。

霧霾，顧名思義是霧和霾。空氣中的灰塵、硫酸、硝酸等顆粒物組成的氣溶膠系統造成視覺障礙的叫霾霧。霾的源頭多種多樣，比如汽車尾氣、工業排放、建築揚塵、垃圾焚燒，甚至火山噴發等等，霧霾天氣通常是多種污染源混合作用形成的。

大家在霧霾天氣中深受其害，所以也就對霧霾天氣深惡痛絕。為了大家的健康，誰都想把霧霾天氣徹底根治，還老百姓藍天白雲的晴朗天氣。

那麼，為什麼霧霾天氣愈演愈烈，而沒有任何改善的跡象呢？因為政府也有難言的苦衷。

大家知道，在奧運期間，甚至在亞太地區領導開會期間，政府都可以讓藍天白雲重現華北大地。但是，大家知道，那樣的好天氣是暫時的，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汽車行駛管制和工廠停產。現在我們就應該明白了，政府其實面對的是兩難選擇：藍天白雲還是老百姓生活水準下降。在這裡，霧霾和人民幣匯率掛上了鈎。

出過國的朋友都知道，外國商店裡有很多中國貨，尤其是那種大眾百貨商店。中國物品暢銷世界各地，最主要的競爭優勢是價錢。中國出口的物品，在世界許多發達國家都可以生產，甚至質量可能會更好，但最後在中國生產，主要還是因為在中國生產便宜。

中國產品便宜有兩個基本條件：勞動力便宜和環境污染便宜。

中國勞動力便宜表現在人口紅利上。建國以後，中國有一個人口出生率高峰，時間應該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即50後和60後。這一代人經歷了許多人生磨難，譬如大躍進，文化大革命，上山下鄉，下崗等，養成了吃苦耐勞精神。而他們長大以後，又趕上了獨生子女政策。這樣，這代人家庭負擔最輕。一方面，因為兄弟姊妹比較多，所以照顧老人負擔輕；另一方面，因為獨生子女政策，所以養兒育女負擔輕。

這一代人，就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人口紅利。他們家庭負擔輕，又能吃苦，所以他們為中國的經濟騰飛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雖然他們是許多人看不起的農民工，拿的是低工資，干的是苦力活。

中國的環境污染便宜是因為中國從上到下，各級領導關心的是政績，根本沒有環保意識。鄧的白貓黑貓論，雖然通俗易懂，卻沒有考慮哪個貓會把家裡弄髒。在這種政策下，各種高污染企業遷移到中國這片土地上，先進沿海城市，然後是內陸城市。

大家現在抱怨中國的霧霾天氣，我個人認為，霧霾在中國的污染其實是隱患最輕的。更嚴重的是土壤和地下水的污染。霧霾天氣，可以被風吹走，而被污染的土壤和地下水，卻會永久停留在那裡，需要很多年的生態變化才可以緩解。現在我有許多朋友，避免購買中國出口的食品。而許多中國的富有家庭，也在購買進口食品，可以想象，大家對中國的污染是心知肚明，並不僅僅是霧霾。

很高興看到中國的領導開始關注中國的污染問題了，但他們也有難言苦衷，而人民幣貶值可能是他們唯一可以打的牌。

三十年後的今天，中國的人口紅利基本消費完畢。六九年出生的人，現在已經快五十了。其他50後和60後則步入了退休年齡。他們已經不再是廉價勞動力了。70後和80後出生的人，因為人口基數小，家庭負擔重，上有老，下有小，又要面對高房價，高消費，已經不能接受低工資。因為如果工資太低，他們就不能生存。

污染方面，大家都已經看到了。再靠污染環境競爭，就是領導願意，老百姓也不能接受。這樣問題就來了，沒有廉價勞動力優勢，又沒有環境污染優勢，那麼中國產品靠什麼在國際市場中去競爭。

歐美等發達國家在失去勞動力優勢和環境成本優勢以後，靠的是技術和資金。在這方面，中國的科技教育水平還沒有跟上來，所以中國產品的品牌和核心技術還沒有達到跟世界經濟發達國家平等競爭的水平。也就是說，我們跟歐美日等科技發達國家競爭技術出口還沒有優勢， 雖然我們也在做這方面的努力。中國現在搞的“一帶一路”也就是帶錢帶產品，為中國的產能找出路。

現在中國要保持產品出口價格優勢，貶低人民幣匯率應該是唯一出路。降工資，誰也不高興；房價跌，大家也不喜歡。只有降低人民幣匯率，無形中降低中國出口產品價格，大家才容易接受。

或許有人會說，那麼我們不出口，集中擴大內需。這種想法固然好，但卻忽視了中國人口多，資源少的客觀現實。以中國現有的土地資源，能源和水電資源，如果沒有進口，老百姓難以維持現有的生活水準。看看你周圍，多少物品是進口的，又有多少消費品是國外品牌。殘酷的現實是，中國的現有資源不能達到自給自足，中國必須通過出口產品來換取進口我們需要的物品的外匯，譬如糧食，石油以及高科技產品。中國每年的芯片進口就是龐大的外匯支出。

雖然人民幣貶值是大趨勢，但中國政府可能也不想一步貶值到位。去年已經貶值一次，現在人民幣匯率跟美元脫鈎，也為未來人民幣跟隨其它貨幣對美元貶值留下空間。過去兩年，歐元和日元都對美元貶值，現在人民幣匯率跟一籃子貨幣匯率掛鈎，增加了人民幣匯率變化的靈活性。

人民幣逐步貶值的代價是，資本會在人民幣貶值以前逃離中國。現在許多人投資移民，以及外國投資人從中國撤離資本，都是中國政府必須面對的問題。

從老百姓的角度，治理霧霾將會影響人民幣匯率，間接導致財富縮水，應該是比較現實的兩難選擇。美國的制度未必好，但美國的自然資源確實比中國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