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斯和凱恩斯主義

劉以棟

充滿爭議的美國大選以川普獲勝而結束。

今年的兩位美國總統候選人可以用水火不容來形容，但他們在經濟政策方面，卻都要執行凱恩斯的經濟政策。 現在期刊報章也經常提到凱恩斯學派，所以我這裡簡單介紹一下凱恩斯和凱恩斯主義，期望對大家理解經濟政策有所幫助。

凱恩斯是一位英國經濟學家，1883年生，1946年去世，享年62歲。

凱恩斯的父親曾經是劍橋大學社會學和經濟學講師。英國大學的講師一般相當於美國的大學教授。 凱恩斯的母親是一位社會改革工作者。

凱恩斯是家裡的長子，他還有一位弟弟和一個妹妹。他的弟弟後來做了外科醫生，他的妹妹後來嫁給了一位諾貝爾生物醫學獎得主。 總體來看，凱恩斯生長在一個書香門地，是中等偏上家庭。這樣的成長環境應該對他後來的經濟理論思想的形成有很大幫助。

史學家說，凱恩斯的父母對他們的孩子充滿關愛。 老夫婦婚後一直住在同一幢房子裡，沒有搬過家。父母和孩子一起學習成長，所以他們的孩子從來沒有感到父母和他們有代溝。在凱恩斯申請獎學金時和當他在大蕭條期間投資失敗以後，他的父親都提供有力幫助。 如果從教育的角度，凱恩斯的父母是一對模範夫婦，子女教育也很成功。

在私生活方面，凱恩斯是個同性戀。他曾經跟一個俄國芭蕾舞演員結婚，但是沒有留下孩子。凱恩斯的“同志”們曾經給他許多幫助，包括幫他出書，但也因此給他招來很多批評。

現在讓我們看看凱恩斯的學術觀點。 凱恩斯21歲時取得數學學士學位，那時博士學位也不多，他也沒有取得其它更高學位。凱恩斯大學畢業以後，沒有立刻離開學校，曾經作為研究生，旁聽過一學期經濟學的課程，這也是他在經濟領域的全部正規教育。

凱恩斯在大學期間參加了答辯俱樂部，這對他後來的職業生涯影響深遠。凱恩斯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他認為他對任何有興趣的問題都能找到解決辦法，並且他相信政府能把事情做好，這都是凱恩斯理論的基礎。

在凱恩斯以前，主流經濟學的理論是：消費者的需求總是大於生產能力，所有生產出來的物品，只要價格合理，總會被消費。

凱恩斯推翻了以前的主流經濟學理論。他認為，經濟發展有其自己結構問題。譬如，失業並不總是因為人懶造成的，失業有時是經濟發展不平衡造成的。 凱恩斯認為，生產出來的物品並不總能找到買家，這樣失業就會變成經濟收縮時期的自然結果。 這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一個小孩放學回家，發現家裡很冷，就問媽媽為什麼沒有生爐子取暖。媽媽說，因為爸爸丟了工作，所以沒有錢買煤。孩子問，爸爸為什麼丟了工作。媽媽說，因為煤太多，賣不出去，所以爸爸丟了採煤的工作。

根據凱恩斯理論，當經濟不能維持全部工作人口都被雇用時，政府應該介入，通過政府消費來刺激經濟發展。

在美國大蕭條時期，凱恩斯提出了兩個經濟理論：降低利率的貨幣政策（Monetary Policy）和政府投資基礎建設的財經政策（Fiscal Policy）。

當利率下降時，企業借貸成本下降，以前不賺錢的投資，在低利率的政策下，就可以變得有利可圖。 因為利率下降，貸款消費的利息減少，消費者就能負擔得起貸款消費（譬如買房，買車）。這一點，世界各中央銀行從2008年開始就這麼做了。

財經政策方面，政府可以通過減少稅收，或者增加政府花費，或者通過兩者同時進行來刺激經濟。 政府的投資和消費可以增加商業需求和工作機會。 如果政府花費超過政府財政收入時，政府可以通過舉債來增加預算（這一點，川普政府準備去做）。

到二戰結束時，凱恩斯理論在非共產黨國家被廣泛應用。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凱恩斯學派遭到了挑戰，因為它不能解釋失業率和通貨膨脹率都高的滯漲現象（Stagflation）。所以， 在1979年到2007年間，凱恩斯理論被詬病的比較多。大家認為，羅斯福總統實行的新政並沒有縮短大蕭條時期。相反，美國大蕭條時期直到二戰以後才結束，羅斯福的新政其實延長了大蕭條時期。

2007年到2009年的經濟危機，給凱恩斯理論帶來了新的活力。 面對2008年發生的美國和世界的金融危機，美國和世界又重新轉向凱恩斯經濟理論。美國政府直接進入市場救市，給銀行貸款，把兩房收歸國有（房地美，房你美， Fannie Mae 和 Freddie Mac），以及後來的美聯儲量化寬鬆財經政策，都是基於凱恩斯的政府干預理論。

中國當前的財經政策，也是根據凱恩斯理論運行。2009年經濟危機高潮時，當時的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就出來講，布雷頓森林（Bretton Woods）體系的失敗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執行凱恩斯的超級銀行貨幣。人民幣最近加入到特殊提款權 （Special Drawing Rights）一藍子貨幣，應該是那時觀點的後繼效應。

大家知道，經濟學屬於藝術而非科學，所以各種觀點都有其合理性和弊端。 日本經濟衰退二十餘年，大家現在也不知道其發生的原因，更不知道解決辦法。

現在讓我們看看凱恩斯理論的批評者的觀點。凱恩斯，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1912-2006）和 哈耶克 （Friedrich Hayek， 1899-1992）是世界歷史上最有名的三位經濟學家。 他們一致認為，經濟周期是幾乎不可預測的，也是不可控制的。 經濟發展平穩時，人們對經濟增長和通貨膨脹率預測比較准。 人們非常期望能預測經濟發展的拐點，但它卻是最難預測的。

凱恩斯和弗里德曼都認為，政府可以調控經濟周期。凱恩斯認為，政府當局可以通過政府花費來調控經濟周期，而弗里德曼則認為，獨立的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可以平滑經濟周期。

哈耶克則認為政府沒有能力調控經濟周期。因為人類對社會和經濟發展系統的認識是有限的，所以政府部門沒有足夠的知識做合理的經濟決策。 有效的資源利用和交換隻能通過市場自由貿易的價格機制來實現。

凱恩斯和弗里德曼應該都歸於凱恩斯學派，雖然有人可能認為弗里德曼應該跟凱恩斯平行，但我認為他也屬於凱恩斯學派。哈耶克則屬於奧地利學派。奧地利學派認為經濟有其發展規律，人為干預是沒有有的，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經濟學是一個廣博的學科，各種理論不可能在這樣一篇短文中解釋清楚。就是凱恩斯理論本身，也有許多細節部分需要推敲。

在結束本文以前，我想引述這三位經濟學家的幾條通俗名言，讓大家體驗一下他們的智慧。

通過持續的通貨膨脹，政府在悄悄的沒收其公民的大量財富 （By a continuing process of inflation, government can confiscate, secretly and unobserved,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wealth of their citizens）。---- 凱恩斯

從長遠的角度看當前的事務是個偽命題。長遠來看我們終歸死亡(Long run is a misleading guide to current affairs. In the long run we are all dead) 。 ----凱恩斯

經濟問題不應該是我們生活中的主要問題。主要問題是日常生活和人際關係、個人行為和信仰（The day is not far off when the economic problem will take the back seat where it belongs, and the arena of the heart and the head will be occupied or reoccupied, by our real problems - the problems of life and of human relations, of creation and behavior and religion）。----凱恩斯

自由貿易的根本事實是，貿易雙方都受益（The most important single central fact about a free market is that no exchange takes place unless both parties benefit)。----弗里德曼

沒有免費午餐/凡事都有代價（ 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弗里德曼

做好事的權力也可以被用來做壞事（The power to do good is also the power to do harm）。----弗里德曼

物質生活平等只能在獨裁政府下實現（A claim for equality of material position can be met only by a government with totalitarian powers）。----哈耶克

經濟學的重要任務是讓人們知道，他們對自己以為能制定的財經政策其實所知甚少（The curious task of economics is to demonstrate to men how little they really know about what they imagine they can design）。----- 哈耶克

可以說，人類歷史很大部分就是通貨膨脹史。政府通過引入通貨膨脹來為政府服務。（I do not think it is an exaggeration to say history is largely a history of inflation, usually inflations engineered by governments for the gain of governments）。 ----哈耶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