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學過一門精算數學,第一章第一頁就是這麼個問題.假如你的房子每年失火的幾率是0.5%,而火災險每年保費為房價的0.8%,為什麼大家還要保險?原因誰都知道,保險的主要功能是社會穩定,一旦火災發生,其後果不是區區0.3%所能擔當的.這個例子說明,保險是要虧錢的,房屋險,汽車險,人壽險,無一例外.保的越多,虧的越多,根據ABC十幾年前的調查,一塊錢保費,用於理賠只有大約五毛.在美國,醫療,房屋,和汽車是你不敢或者不能不保的,令人頭痛的就是形形色色的人壽保險了.

最常見的人壽險是所謂 Whole Life, 這兒稱為全險吧.你每年交納一個固定數目,一旦嗚乎哎哉,保險公司就付給受益人一筆事先說好的數字.如保額較高,平均費用會略低,但差的不多.如你1月1日剛交保費,第二天去世,他還會把364天的保費退還給你.這種保險的保費相當貴,始保的年紀越大,保費就越貴.道理很簡單,假定一切相同,你比人家少交了幾年錢.保費和身體狀況當然有關係,就不多說了.保這種險,保險公司自然希望你“萬壽無疆”了.

全險的好處是除非萬萬歲的某老人家,這筆錢總可以拿回來,這也就是它貴的原因.全險大多是保家裡的主要勞動力,萬一他去世,家裡不至於饑寒交迫.也有替小孩保的,大概是想替孫子輩留點福利吧.但它有個缺點.有人當初是想留給後人的,但幾十年後,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後人,或者後人並不需要這筆錢,或者不需要那麼多.於是就出現了這種情況,被保人生前活得很苦,而死後這筆錢卻支援社會主義建設了.大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有人想出了一點小改進, Living Needs, 即你生前可以取出一部分來用,數目可事先講定,當然以不虧空為先決條件.很顯然,死後的理賠數目就會相應減少.想出這主意的發明家後來成為 Prudential 的總統.

前面說過,保的越多虧的越多,全險貴,所以虧的多.有些人只在某段時間需要保險,較常見的狀況有小孩能自食其力之前,或房屋貸款還清之前,於是一種有限保險就應運而生(Term),在一段時間內,一般有10-30年的選擇,你每年交保費,萬一這段時間內見了上帝,保險公司就付錢.過了這段時間,雙方就兩不相幹了.因為這段被保的年齡段死亡可能性極小,所以保費比全險低得多,不是一個量級的.過了這段時間,萬一你去世,家人的生活已基本不受影響.這種保險有時會給人一種打水漂的感覺,常有人問,“那…,就沒有了?”.是沒有,誰讓你活好好的.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說,這是錢和心理之間的平衡(Hedge).如出事,人悲哀,但經濟上得到補償.如平安,還有什麼比活着更值得高興的,這甚至都還談不上破財消災.這種險還有個小變化,只能公司使用.我以前的公司替員工保2.5倍年薪的人壽險,一旦你離職或退休,保險就失效.和Term一樣,這段期間去世的可能性極小,所以公司花費不大,但安定團結的目的卻達到了.

我買了房子後, Prudential 沒完沒了的給我寄信,叫我買保險,就是萬一我失業或去世,他們替我付貸款.我堅信多保多賠,不為所動,終於有一天接到一封信,說這是他們的第17封信,他們請我三思,同時發出警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還是不睬,以後真的就不來信了.到馬里蘭買了房子後,又開始收到這種信,處於好奇,我把它和15年的Term比較了一下.嘿,還便宜了一點,而且不用體格檢查.一會兒我就想明白了,這保險隨着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不值錢.到最後幾年,幾乎就一文不名了.而人壽保險,即使你在Term的最後一天去世,還是照樣付你,一個子兒都不會少.

前兩天有人問,保險公司希望你活的長些還是短些,我們來看下面的例子.有人手頭有相當大一筆錢,但沒有或很少持續進賬.他可以把這筆前存銀行或投資,以後慢慢使用,但他不知道自己會活多久,如果有幸長壽的話這筆錢可能不夠.他可以把這筆錢交給保險公司,保險公司定期向他發放生活費.不管他活多久,多不退少不補.這種險中文好象叫年金(Annuaty).出於人類的基本良知,他們不會詛咒你早死.但在商言商,早去世他們確實賺了.美國的社會安全基金,基本也屬於此類,只是保費不是一次性交的,另外還捎帶殺富濟貧.這基金有倒閉的可能就是因為,…,不敢說.

好多年前,有個法國老太太來到一家銀行,說自己有一棟房子,但沒有生活費.因為需要有地方住,也不能把房子賣了換米吃.所以問銀行能不能開恩,給她點生活費,她死後房子歸銀行.經理看看她,料想活不了太久,就答應了.哪知這老太太越活越來勁,直到這經理去世了,老太太還是活得好好的,銀行也不能賴賬,只好繼續履行承若.那經理原以為可發筆小財,哪想到兄弟還先走一步了.這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年金,保費是去世後才交的.現在這種貸款越來越普遍,因為對社會安定有好處,聯邦政府也參與其中的一部分過程.

電影<72家房客>中有這樣一個鏡頭,資本家剋扣工資好幾個月,憤怒的工人把老闆的住處包圍起來,揚言要放火.扮演老闆的周柏春用他一貫的油腔滑調的口氣說,燒啊燒啊,我剛保了一份很大的險.保險公司如有人在場,把話給錄下來,我想是可以不賠的.一般來說,人壽保險是不賠自殺的.曾看過一個日本的短篇小說,一個人走投無路,想方設法讓一個理髮師把他給殺了.保險公司檢驗後確認,刮鬍刀不小心把喉管給割了.台灣的規矩是兩年以外的自殺照樣賠償.如果你兩年前為了這筆賠償而參加了保險,這兩年內承受的痛苦實非言詞所能形容,所以保險公司也就認了.

最後說一下理賠的稅務問題.賠償金在美國是不交所得稅的.當你定期交納保費,保險公司並不是把錢鎖在抽屜里,其中大部分他們是拿去投資的.賠償金的相當一部分是投資所得,這部分所得受益人是不用交稅的.如你自己把錢留着給受益人,這部分所得必須先拿去交稅.所以保險公司儘管如ABC所說二抽一,顧客也沒覺得虧這麼多,就是這個原因.對於家財萬貫的敦子之流,買全險是逃避遺產稅的一種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