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如何走向了全面破產 |
送交者: 比較政策 2013年04月08日08:29:19 於 [股市財經] 發送悄悄話 |
戴維··斯道克曼
上周四,道瓊斯(Dow Jones)和標準普爾500指數(Standard & Poor’s 500)都衝破紀錄,股市自2007年上一次高峰以來遭受的損失被一掃而光。但我們不該為此雀躍,反而應該十分擔心。 過去13年中,股市曾兩次崩潰並引發衰退:美國家庭在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滅之時損失了5萬億美元,又在2007年房地產崩潰時損失了超過7萬億美元。我預計,近來的華爾街泡沫也會在未來幾年之內破滅,這次的華爾街泡沫是靠美聯儲(Federal Reserve)惡意發行大量空頭貨幣吹起來的,基礎並不是真正的經濟增長。 自標準普爾500指數於2000年3月首次達到目前水平以來,美聯儲瘋狂的印鈔機已將他們的資產負債表擴張了六倍(從5千億美元增至3.2萬億美元)。然而,在此期間,經濟產出年均增幅只有1.7%(這是內戰以來最慢的增速);真實商業投資的年增長率只有0.8%;正式就業崗位數量的年增長率也只有微不足道的0.1% 。家庭真實收入中位數增長下降了8%,中產階級全職工作崗位數量下降了6%。收入“最低”的90%人口的真實淨值下降了四分之一。領取食品補助券和殘疾救助的人數翻了一番還多,達到5900萬,約占美國人口的五分之一。 由此看來,實體經濟仍在不斷下滑,而華盛頓還在不斷給後代堆積債務,沒有能力控制戰爭預算或者福利支出,也沒有能力提高償付國家債務所需的稅收。自然而然,美聯儲乞靈於未曾用過的激進措施,開始大肆印鈔。然而,大量增加的流動性不但沒有刺激銀行貸款或者企業支出,反而一直被困在華爾街的深淵之中,正在發酵成又一輪無法持續的泡沫。 這輪泡沫一旦破裂,美國銀行將不會再得到像2008年那樣的新一輪救援方案。相反,美國將會墮入一個零和緊縮與惡性政治衝突交織的時代,就連目前這種經濟增長的微小殘痕也會消失殆盡。 這種失調前景源自政府的胡作非為。過去80年來,除了幾次短暫的中斷以外,美國一直在奉行越來越瘋狂的財政和貨幣干預政策,試圖以此對抗自由市場的周期性問題,及其減少工作機會和經濟產出的可能趨勢。這樣做的代價十分慘重。 聯邦政府及其央行夥伴美聯儲嘗試了一個又一個目標——理順商業周期、將通貨膨脹率和失業率同時降到最低、鋪開巨大的社會保障網、提高住房擁有率、提供醫療補貼、扶持傳統產業(農業、汽車行業)並促進新行業(“清潔”能源、生物技術)的發展,最重要的是,為華爾街提供救援。如今它們已經被過重的負荷、過大的壓力和強勢利益團體的外圍緊逼壓得喘不過氣來。在關於刺激“需求”的空洞儀式咒語中,奉行現代凱恩斯主義的美國已經破產、癱瘓、陷入爛泥,哪怕它孕育了一種讓最有錢的1%人口定期坐享投機暴利的異型裙帶資本主義。 兩黨都是罪魁禍首,但你永遠不會從那些被大家視為當今政治議程的連篇廢話中猜到這一點 。政府的胡作非為始於1933年,當時,富蘭克林·D·羅斯福( Franklin D. Roosevelt)選擇了不兌現貨幣(不以黃金儲備為基礎的貨幣)、經濟民族主義和工農業領域的資本主義聯合企業。 在二戰( 二戰對結束大蕭條的貢獻遠遠強於新政)的緊急關頭,美國政府變得極為臃腫膨脹,但很了不起的是,在德懷特·D·艾森豪威爾(Dwight D. Eisenhower)執掌白宮和小威廉·麥克切斯尼·馬丁(William McChesney Martin Jr)掌管美聯儲的20世紀中期,美國迎來了健全貨幣和財政清廉的黃金時代,這樣的膨脹由此得到了短暫的遏制。 接下來,林登·B·約翰遜總統(Lyndon B. Johnson)帶來了“大炮加黃油”的過激政策,到了1971年,在一個背信棄義的周末,這一傾向在馬里蘭州戴維營得到了進一步加強。當時,理查德·M·尼克松(Richard M. Nixon)最終決定黃金和美元之間不能進行兌換,實質上等於賴掉了本國的債務 。這一舉動——可以說是比水門事件更嚴重的罪過——意味着國家金融紀律的覆滅和長達40年的狂歡的開始。在這40年間,我們生活奢侈,將經常賬目赤字累積到了8萬億美元之多。實際上,美國經歷了一次內部槓桿收購,把總債務(公共和私人)和經濟產出之間的比率從約為1.6的歷史水平增加到了約3.6。由此而來的是30萬億美元的超額債務(超過了總債務56萬億美元的一半),至今還威脅着美國的經濟。 這樣的債務爆炸是流動資金把戲的產物,這種把戲是米爾頓·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在尼克松當政期間發明的。弗里德曼是所謂的自由市場經濟英雄,實際上卻為貨幣供應的無止境擴張播下了種子。今年慶祝百年華誕的美聯儲在上世紀70年代推動了貨物和商品的極度通脹,全靠保羅·A·沃爾克(Paul A. Volcker)的鋼鐵意志,這樣的局勢才得到了控制。沃爾克是1979到1987年間的美聯儲主席。 在他的繼任者、蒙羞的英雄艾倫·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的管理下,美聯儲把弗里德曼的那些孱弱的貨幣擴張規則拋在一邊,在過長的時間裡,美聯儲把利息率維持在過低的水平,並向華爾街注入了大量新發行貨幣。最終以“格林斯潘對策”(Greenspan put)命名的央行理念由於美聯儲1998年對對沖基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的援助這一不可原諒之舉,而得到了強化。“格林斯潘對策”指的是美聯儲的不成文承諾,即如果市場資產價格下跌,它將會介入,就像他們在1987年的股災發生後做得那樣。 格林斯潘的寬鬆貨幣政策之所以沒有引發通貨膨脹,僅僅是因為國內的商品和勞動力價格被來自亞洲工廠的大量進口產品所壓制。通過離岸外包美國的可交易貨物業務,美聯儲遏制住了消費者價格指數(Consumer Price Index),可是由此引發的流動性過剩也導致金融資產領域的價格飆升。格林斯潘的縱容態度催生了美國歷史上最繁榮的股市,自1987年發生股災到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裂,美國的股指上漲了五倍。 美國人很快停止儲蓄,花掉了他們所賺到的每分錢和能借到的每筆款。受到1997年的金融危機重創的亞洲國家也非常配合。這些國家,尤其是中國和日本,積累了大量的美元儲備,它們的中央銀行變成了一系列的貨幣“捕蟑盒”,主權債務在那裡只進不出。我們一直在靠借貸度日,而且是在花亞洲人借出的錢。 這種變化強化了里根派的陳腐觀念,即“赤字不要緊”,它還強化了一個現實,即美國 “公開持有”的12萬億美元國債里,有近5萬億國債實際上是藏在各國中央銀行的保險庫里的。在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任內實施的多個引人側目的舉措中,遠離謹慎財政是後果最嚴重的一項,這也是身為里根政府預算主管的我在1985年辭職的一個原因。此舉為共和黨人徹底拋棄卡爾文·柯立芝(Calvin Coolidge)的平衡預算政策打造了一個樣板,也讓喬治·W·布什走上了不歸路,他用兩場師出無名的昂貴戰爭、聯邦醫療保險(Medicare)的大肆擴張,以及針對富人的一系列減稅措施,把美國送入了破產境地。華盛頓的說客們變成了國家稅收政策的實際操控者。共和黨的確奉行的是凱恩斯主義,只不過這是針對富人的凱恩斯主義。 對於房地產市場的爆炸性增長,我們有諸多翔實記錄。虛假的信用評級、證劵化欺詐、以及抵押貸款放貸人、原始債權人和經紀人有意為之的不當操作都幫助引發了這種增長。更鮮為人知的是,截止到2008年的八年中,華爾街十大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出現大規模擴張。儘管銀行的微薄股本幾乎沒有增長,可是他們對不穩定的“熱錢”的依賴度卻在飆升,這是因為,來自大蕭條(Depression)時期的優秀監管利器《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Glass-Steagall Act)被徹底廢除了。 2008年9月,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破產,華爾街把槍抵在華盛頓的腦袋上,後者幾周之內就開始給哀鴻遍野的金融業輸血,實施了一番驚慌失措的混亂救援和印鈔行動。這是美國金融史上最可恥的一章。 與2006年起擔任美聯儲主席的本·S·伯南克(Ben S. Bernanke)發出的嚴重警告相反,當時的威脅遠不到“新版大蕭條”或“金融核冬天”的地步。“大恐慌”(Great Fear)純屬華爾街一手造成的,它在眾議院未能投票通過《問題資產救助計劃》(TARP)之後,導致股市狂跌,眾議院後來做出讓步,最終通過了該救援計劃。假如布什總統和他的高盛(Goldman Sachs)顧問(即財政部長)小亨利·M·保爾森(Henry M. Paulson Jr.)立場堅定,這場危機會自行平息,並讓投機者承擔他們罪有應得的損失。實體銀行體系根本從未陷入嚴重危機,自動取款機不會關停,金融業也不會從內部垮掉。 然而,剛好相反,白宮、國會、美聯儲、布什和接下來的奧巴馬總統鋌而走險,採取了一系列不計後果的舉措,這不僅毫無必要,還會帶來惡劣後果。比方說,汽車行業的救援無非是在工作崗位上拆東牆補西牆——尤其是往人口老齡化、但有重要選舉意義的“鐵鏽地帶”補——但並沒有保住崗位。奧巴馬經濟刺激計劃的“綠色能源”部分基本是把近10億美元拱手送給裙帶資本家,比如風險投資人約翰·多爾(John Doerr)和自詡為太空夢想家的埃隆·馬斯科(Elon Musk)之流,目的是給富人打造新玩具。 奧巴馬800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中,僅有不到5%流向了真正需要食品券和勞動所得稅抵免等形式的扶貧計劃的人群。其絕大部分卻成為了撒向州級和地方政府的大筆金錢、政治分贓式的基礎設施項目、營業稅漏洞和不分青紅皂白的中產階級稅收減免。民主黨凱恩斯主義者與他們的共和黨同仁一樣才智枯竭(儘管不及後者那麼偽善),他們把借來的錢送到消費者手中,希望他們買個除草機、平板電視,或者至少去紅龍蝦(Red Lobster)下個館子什麼的,除此之外根本無計可施。 但即使是奧巴馬無可救藥的輕率政策也無法與美聯儲的肆無忌憚相提並論,後者把利率降為零,然後以每小時6億美元的驚人速度印刷新幣。多虧了美聯儲,短期投機者一直在“購買”大量國債和住房貸款抵押證券,用的幾乎全是以實際為零的利率借得的短期隔夜資金。伯南克叔叔讓他們收入不菲。 美聯儲如今誓稱,只要通貨膨脹率不超過2.5%,他們就能把失業率降到6.5%以下,但該機構哪怕只是暗示要縮減資產負債表,也會引起沽盤的狂潮,因為債券價格即使是微微下降也會徹底消滅套利者的利潤。儘管伯南克保證最終會逐漸平穩退出,美聯儲已經置身自己打造的貨幣政策囚牢之中。 在美聯儲進行盲目調整之時,國會則心急如焚。自詡的財政鷹派人士、眾議院預算委員會(House Budget Committee)主席保羅·D·瑞安(Paul D. Ryan)不敢透露真相:10年期赤字實際上在15萬億美元到20萬億美元之間,大大超過了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的7萬億美元。根據國會的最新預計,未來10年將會湧現1640萬新工作崗位,而在過去10年只出現了250萬個新崗位,這個數字只是華盛頓較為極端的妄想的一個例證。 就連所謂的“大膽”措施——把社會安全福利金的生活費調整和另一種通貨膨脹指數聯繫在一起——也只能在10年的時間裡節省2000億美元,還不足填補赤字的1%。瑞恩的最新預算無恥地放過了社會安全福利和聯邦醫療保險,雖然用於這兩個社會福利項目的將近19萬億美元的費用中有相當一部分被富有的年老階層享用。同時,他提議在未來10年對價值7萬億美元的安全網——聯邦醫療補助(Medicaid)、食品券和勞動所得稅抵免——進行30%的苛刻削減,這是共和黨針對美國99%人口的又一個戰場。 在沒有任何變動的情況下,在接下來大約10年裡,目前接近17萬億美元的聯邦債務總額,將沖高至30萬億美元,並從今天的國內生產總值的105%,飆升到150%。因為美國的政治系統的僵局排除了任何“大妥協”的可能性,這個國家的財政崩潰將逐步發生,就像希臘/塞浦路斯的悲劇一樣,其表現形式就是一系列可以預見到的關於舉債上限的危機、後續解決方案和臨時的預算補救措施。 美國的前景相當黯淡。中國曾在過去15年裡大舉投資基礎設施建設,但由此造就的有史以來最大的建築熱潮正在放緩。巴西、印度、俄羅斯、土耳其、南非和所有其他增長中的中等收入國家都無法彌補這個需求上的缺口。美國的貨幣和財政刺激機制已經到達了極限。日本正在陷入老年破產期,歐洲也在沉入福利國家的衰老期。在北京,去年上台的新掌權者們明白,在經歷了20年的瘋狂放貸、投機和建設之後,即便是他們也終將面對好日子終結的那一天。 未來的國家凋敝慘景與伯南克在2004年宣布的“大緩和”(Great Moderation)可謂有天壤之別,當時他預測經濟繁榮將會永遠持續下去,因為美聯儲已經掌控了商業周期;直到2007年3月,他還在證言中說次貸危機的影響“看上去可以得到控制”。可現在的經濟並非是“緩和”而是“大畸形”,其製造者正是一個慫恿華爾街大肆賭博的央行,它走入了邪路,把儲戶釘死在“零利率”的十字架上,並引發了全球大宗商品泡沫。這個泡沫通過提高食品和能源價格來侵蝕民眾的生活標準,而對於這種形式的通貨膨脹,美聯儲在計算通貨膨脹率時不負責任地將之摒棄一邊。 這些政策已經使得美國病入膏肓。而解決的方案太過激進以至於不可能發生。我們必須讓國家和市場經濟徹底脫鈎,還將需要放棄裙帶資本主義及其近親——所有形式的凱恩斯主義經濟學。這個國家必須摒棄其極端自滿的心態、經濟刺激及社會保險,並將其關注點轉移到對一個高效、廉價、審查資格的安全網進行管理和融資。 所有這一切都需要政治系統大幅縮減其覆蓋範圍,並要廢除總統連任制,因為政府機構和競選連任者的團隊已經變得密不可分。分離這兩者將需要對憲法做出大幅修改:添加修正案,賦予總統和國會議員單一的六年任期,不能連任;為候選人提供100%的公共資金支持;嚴格限制競選活動持續的時間(比如,最多八周);並且終生禁止任何曾效力立法和行政部門的人士從事遊說活動。此外,還需要完全推翻對“聯合公民案”的判決,並要求國會通過平衡的預算方案,否則就面對自動開支削減。 我們還需要清除掉具有腐蝕性影響的金融化機制, 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這種金融化已將美國經濟變成了一個巨型賭場。這也就意味着,要讓華爾街的大型銀行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讓他們像自由企業一樣去競爭,並承擔風險,而不再為它們提供廉價的美聯儲貸款或存款保險。銀行可以接受存款,並發放商業貸款,但應該被禁止進行交易、擔保及各種形式的理財業務。 最後,我們還需要讓美聯儲的核心決策者走下賽場,恢復這個央行原本的職責:在危機期間提供流動性,但絕不能購買政府債務,或試圖對經濟進行微觀管理。將美聯儲從金融市場上剔除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讓資本主義制度重新轉向自由市場和真正的財富創造 。 當然,這些將永遠不會發生,因為美聯儲壓低利率的做法已經人為地撐起了數萬億美元的資產,從上海的摩天大樓到《財富》(Fortune)1000強的股票,再到最近的樓市“復甦”。 在財政、道德,及學術理論層面,美國都已破產。美聯儲已經點燃了一場將顛覆自身的全球貨幣戰爭。日本已經報名參加,巴西和中國都十分憤怒,而以德國為主導的歐元區正搖搖欲墜。一旦最近這次泡沫破滅,將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這場崩潰。如果這聽起來像是個逃離市場並儲備現金的建議,它的確如此。 (紐約時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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