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的財經政策和市場走向

劉以棟

美國聯邦儲備銀行（簡稱“美聯儲”）是美國的中央銀行。美聯儲創立於1913年12月23日，所以今年是美聯儲成立100周年。美聯儲的兩個基本功能是：提高就業率和穩定物價。美聯儲通過利率調控和貨幣政策來實現其基本功能。

美聯儲的主席和董事會成員由美國總統提名，美國參議院通過任命，一般任期不超過14年。當然，美國的法律也不是沒有靈活性的。美聯儲主席或者其董事會成員如果一時沒有接班人，那麼任期就可以超過14年，前主席葛林斯班就當了19年主席。政府的理由是，前5年是完成保羅- 瓦克（Paul
Volcker，1979年至1987年任美聯儲主席）的任期，後面的14年才是他自己的任期。

美聯儲主席在美國財經政策領域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就最近的三位美聯儲主席而言，保羅-瓦克通過鐵腕的利率政策把通貨膨脹率壓了下去，為後來20年美國經濟繁榮起了根本性的作用。當然，其代價是卡特的總統職位。卡特總統沒有連任，經濟情況是主要原因。經濟方面，高通貨膨脹率和高利率則成了當時的兩難選擇。保羅-瓦克的利率政策壓下了通貨膨脹率，也導致了卡特在競選連任時輸給里根。里根競選時有一斷名言：如果你的鄰居失業，那是經濟萎縮（Recession）；如果你自己失業，那是蕭條（Depression）；如果卡特失業，那就是復甦（Recovery）。結果確實是卡特下台和經濟復甦。

因為保羅-瓦克的高利率政策壓制了七、八十年代的通貨膨脹，所以才有了葛林斯班(Alan Greespan)時代的神話。葛林斯班從1987年到2006年任美聯儲主席19年，前期享受了保羅-瓦格的高利率效應。在高利率的經濟環境下，只要慢慢降低利率就可以產生刺激經濟的效果。後期則趕上了中國的改革開放，歐美等國家最近二十年的低通貨膨脹率，中國的廉價物品功不可沒。葛林斯班的過度寬鬆的財經政策，終於導致了美國的高科技泡沫和後來的房地產泡沫的破滅。葛林斯班的幸運在於，房地產泡沫開始露出不良症狀時，他退休了。稍微有點財經知識的人都知道，美國的房地產泡沫破滅的根子在葛林斯班，不在現任美聯儲主席伯南克。

伯南克是研究美國“大蕭條”的經濟學家。美國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大蕭條時期為什麼持續那麼長時間，到現在仍然是個謎團。而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根本區別在於，社會現象不能通過實驗來重複驗證，所以很有點盲人摸象的感覺。每個經濟學派根據自己的觀察和研究，得出似乎有理的結論，但未必就是正確的結論。經濟學派之間的相互攻擊，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伯南克接替葛林斯班任美聯儲主席，很有點臨危受命的景象。伯南克對大蕭條時期的研究，基本結論就是美聯儲當時的財經政策導致了通貨緊縮，結果使得大蕭條時期持續了近二十年。不管伯南克的結論是否正確，但他當上美聯儲主席以後，自然要把他的觀點到現實中去試一試。結果就是美國現在的接近於零的利率政策和美聯儲大量購買美國政府債券和房屋按揭抵押債券。

伯南克的美聯儲主席的任期到2014年1月31日結束。根據美國總統奧巴馬最近的電視訪談，伯南克任期結束以後，不會再續聘。伯南克自知來日無多，為了給自己留個比較完美的美聯儲主席的形象，所以就暗示了美聯儲準備逐步減少債券購買計劃。一方面，為了顯示自己的大膽財經刺激政策起了作用，避免了美國2008年重蹈大蕭條時期的覆轍；另一方面，伯南克也明白這種寬鬆的財經政策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所以要在下台以前做做樣子，表示自己明白未來通貨膨脹的威脅，所以已經開始着手解決這個潛在危機。

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美國的財經政策對美國資本市場的影響很大。現在人們調侃說，美國現在的金融中心不是紐約，而是美國首都華盛頓。在黎曼兄弟破產以後，美國的股票市場受華盛頓的財經政策影響非常明顯，所以當奧巴馬講伯南克的任期已經超過他願意做的期限，伯南克講美聯儲準備逐步減少購買債券以後，美國和全球股市、券市和黃金市場都狂跌。

一方面，有用“直升飛機”撒錢之稱號的伯南克，給大家留下的是寬鬆財經政策的形象。奧巴馬暗示伯南克將不再連任美聯儲主席，讓人們擔心未來美聯儲主席的財經政策的不確定性。而在投資領域，不確定性是市場波動的主要原因之一；另一方面，伯南克自己講美聯儲將逐步減少債券購買計劃，所以市場擔心未來貨幣供應量會減少，結果大量拋售股票、債券、黃金等投資資產。

筆者認為，伯南克不再留任是基本確定的事。一方面，伯南克的寬鬆財經政策，得罪了許多人。那些靠存款利息生活的退休人士首當其衝。銀行的低利率政策，就是用存款人的錢補貼冒險投資者。政府的低利率政策，推高了房價，股票價格和物價。對低收入階層，他們沒有股票投資，所以沒有在投資方面有所暫獲，但生活必需品價格的上漲，卻直接影響了他們的生活質量。另一方面，伯南克乃一介書生，當美聯儲主席以前最大的官是大學系主任。當爭議性很強的美聯儲主席，對他來講是力不從心，所以下台未必不是他的心願。

筆者同時要強調，雖然伯南克將不再連任，但美國的寬鬆財經政策不會改變。美聯儲現在處於騎虎難下的境地。停止或者減少財經刺激政策，則可能導致艱難復甦的美國經濟的停滯。這次金融危機的主要根源是房屋市場泡沫的破滅。現在美國房屋市場剛開始復甦，如果美聯儲的新的經濟政策導致房屋按揭利率的上揚，則會抑制房價的復甦。另一方面，接替伯南克呼聲很高的候選人是美聯儲副主席耶靈（Janet Yellen）。耶靈在寬鬆財經政策方面，決心和幅度一點也不輸給伯南克。耶靈曾經公開講，如果可以引入負利率的話，她會投票支持。

如果美聯儲持續現在的寬鬆財經政策，那麼通貨膨脹的預期會增加，人們對美元和美國政府債券會產生懷疑。過去三十年，美國政府債券是可靠的投資工具。因為沒有通貨膨脹的壓力，美國政府債券價格穩定並產生現金流。但是，在未來一、二十年裡，美國政府債券可能是比較糟糕的投資工具。如果一定要購買美國政府債券，那麼要購買短期政府債券來減少利率上升的風險。

股票方面，因為高失業率和低利率，所以公司的勞力成本和利息成本比較低，導致了公司的高盈利率。在未來幾年裡，利率上升是比較確定的事，而生活必需品價格的上漲，勞動力成本也必須隨着上漲，否則工人將難以生存。美國股市最近上漲到歷史新高，沒有必要去追漲。長期來看，雖然股票仍然會上漲，但要等到市場回調以後購買。

黃金方面，近來跌得比較多。對黃金投資者造成很大壓力。在這個價位，沒有必要拋售。有條件的話，可以繼續積累黃金和黃金方面的股票。造成黃金價格上漲的根本原因如寬鬆財經政策，歐洲的歐盟貨幣危機和世界的政治不穩定性都沒有改變。從歷史的角度看，黃金從來都是財富的象徵。從長期投資的角度看，黃金從2000年到現在，回報遠高於股票。近期來看，黃金價格跌幅低於蘋果股票的跌幅，但大家抱怨黃金遠大於抱怨蘋果股票。

中國方面，未來的發展會很艱難。中國的實際經濟增長速度，可能只有官方公布的GDP 增長速度的一半，不到4%年增長率。中國過去三十年的發展，以環境污染、政府投資項目和人口紅利為代價，到現在已基本走到極限。中國人力資源和資本的外流，將對中國產生失血效應。如果現領導能認真懲罰金融領域的腐敗，那麼中國股票市場近期會上漲。

美國方面，前景會比中國好。二戰以後，美國處於全球老大的地位，所以老百姓養尊處優慣了，不願意吃苦耐勞。美國歷屆政府的鼓勵消費政策，導致了美國從政府到個人的債台高築。未來美國的債券，要麼破產賴賬，要麼通貨膨脹賴賬，其它沒有選擇。其它發達西方國家，將會面臨同樣的挑戰。筆者認為，通過通貨膨脹賴賬的可能性更大。

但跟其它國家相比，美國地理位置特殊，沒有國防壓力。美國人口少，資源豐富，能源和食品可以保證自給自足。外來移民和資金給美國帶來了新的血液和活力，增添了美國的競爭力。許多家庭把孩子送到美國來，並非盲目行為。勤儉生活，對自己是好事，對國家經濟活動是壞事；移民出國，對自己可能是好事，對國家就是壞事。是好事還是壞事，就看你從哪個角度看。

美聯儲領導們遠離我們的生活，但美聯儲的財經政策影響到千家萬戶。在未來的幾年裡，我們將不可避免的面對高通貨膨脹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