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的口才和肚量

大疫當前，堅持收看每天的總統白宮新聞發布會已近兩月。每次發布會，先是總統報告美國疫情和政府工作進展，接下來副總統，或還有CDC，FEMA，FDA等一班領導報告情況。最後是答記者提問，絕大多時間是總統親自回答記者提問（注）。

起初看白宮新聞發布會，只是想關注美國疫情的發展以及國家出台新政策的動向。後來真正吸引我的反倒是後面的總統答記者問部分。對前面的報告部分，比如呼吸機、測試盒等具體數字沒多大概念。

為什麼偏愛看總統答記者問的部分？是因為答記者問裡面充滿了火藥味的對懟？還是因為問答當中的巧辯玄機？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有兩點讓我很感慨。

（一）總統的口才

由於絕大多數主流媒體都不喜歡現任總統，提出的問題也就超出了只是“問問題”的範疇。明顯的，有些不是問問題，而是質問；有些雖然表面看上去是問題，但其實是陷阱、故意引導總統順着記者的思路回答，以期“上鈎”；有些拿着小本子，把總統某天說的和今天的對照，問總統如何解釋矛盾之處，藉此發難。總之，記者的問題花樣繁多，讓人看的眼花繚亂，水很深的樣子。總統這邊，也不是吃素的，久經沙場見多識廣，薑還是老的辣。應對記者布下的各種迷魂陣、八卦陣、車輪戰，兵來將擋，水來土屯。總統一人單挑眾記者，真是老夫一人當關，萬夫莫開，舌戰群儒的樣子。久而久之，新聞發布會，竟然有了一種批鬥會、辯論會、宣傳會、娛樂會的性質。而且，隨着疫情的變化，不斷有新問題出來，竟然有看電視連續劇的感覺。

且不說誰是誰非，誰輸誰贏。單說總統的口才就是一景。眾所周知，美國總統都是過五關斬六將，經過大大小小的辯論過來的，先得在黨內多場辯論中勝出，後在全國大選前、兩黨的多場辯論中贏得人民支持。所以，口才自然了得。口才好當然是當總統的必要條件，但口才好只是表象。好口才的背後是因為有睿智的思辨（想），才能指導嘴說出雄辯的言辭。我們生活中有這樣的例子，有些人很聰明有思想，但口拙說不出來，“心裡有貨，卻倒不出個豆來”。有些人誇誇其談，滔滔不絕，語言表達力極強，但卻思想膚淺、空洞無物、沒有內涵。看來，作美國總統，必須有口才，更要有思想。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具備這些條件，還不等過五關斬六將就被淘汰了，也到不了今天當總統這一步。

（二）總統的肚量

說到記者和總統掐架互懟，顯然，那些常駐白宮記者和總統已經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很多都是“老冤家”，“死對頭”。不管願不願意打交道，每天還得低頭不見抬頭見，總統無權把記者拒之門外。該問問題的還得問，該回答問題的還得回答。為此，我對西方文化一直存有好奇和追求，為什麼美國民主、共和兩黨吵架歸吵架，但仍然可以通過和平的方式用選票定輸贏，而不是非要別人死我存活的槍桿子奪天下？總統和記者之間靠的是什麼“定力”？像昨天沒有吵過架沒結過仇一樣，今天記者照樣先尊稱：“總統先生”，然後開始問“問題”。而總統那廂仍然平和地點着記者的名字：“約翰”、“吉姆”，讓他們繼續提問題。我一直盼望自己有這等的涵養和肚量，不至於一想到得罪過自己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更別提“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聯想到如今互聯網上的發言，因意見不合，輕則諷刺挖苦，重則破口大罵的人不在少數。微信群也是一樣，不管是同學群還是親戚群，因意見不合輕則互不來往，重則反目為仇的也不在少數。這是遺傳的哪門子先進的文化和思想？

但願有一天，不同政見的人們能和平的相處，用事實表達自己的理念，不要謾罵攻擊。如果實在說服不了對方，就用選票定輸贏，簡單直接，又不浪費時間和精力，還不傷和氣。

註：因為疫情減緩，自上星期，白宮沒有再舉辦專門的總統新聞發布會，而是通過諸如會見州長等會議的形式回答記者提問。另外，白宮新上任一位年輕發言人、發布新聞和回答記者提問。看了第一次，感覺是個發言人的天才。

陶器，2020年5月4日，寫於西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