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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失的愛 (上)
送交者: 雪竇 2023年07月09日14:55:15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八十年代初,18歲那年紫君在哥哥的陪同下從武昌司門口轉34路公汽到積玉橋, 哥哥幫着妹妹拎着住校用的被褥,臉盆和其它一些生活用品,在車上看到一對高個父女也拎着一大包的東西,女孩長得很象父親,圓圓的臉盤,父女上看上去有些書生氣質。紫君小聲跟對哥哥說“可能他們也是去江漢工業學校的”。

 

果然,四個人在同一站下車,一起進入江漢工業學校的大門,半小時後紫君得知,那個女孩名叫芹,跟她一個班的。

開學沒幾天紫君就開始不喜歡芹,芹看着什麼不順眼的就直說,一筒炮,簡直讓人受不了,如寢室里的華子,只要她一脫鞋整個房間就充滿一句難聞的酸臭味,那個時候同學之間都不太熟悉,女生們礙於同學面子,大家只是皺着眉忍受着臭味,畢竟寢室的腳臭味只是讓鼻子難受,並不是毒氣傷害人的身體健康。再說,如同你剛進公共廁所,剛一進去很臭,時間一長也不覺得那麼臭了。一天晚上,寢室內的同學都在裡面,華子一進門就脫鞋爬到上鋪她的小窩,臭氣一下又在室內蔓延散開,芹直言不諱地對華子說

“你的腳好臭,把腳好好洗洗,把你的鞋子拿到外面去沙”。

華子的臉一下子通紅,那一刻,紫君彷佛跟華子連接在一起陷入一種難堪,雖然芹說的確也是對的,可這樣當着眾人的面直言揭短,華子受得了嗎?

中華文化不是要講究含蓄嗎?至少你可以私下對她一個人這樣說吧。

 

一二個星期後,芹跟紫君分坐在一起,紫君不太高興,可她什麼都不說,只是不明白這個她最不喜歡的人怎麼會偏偏安排跟她坐在一起。

可隨後,紫君才意識到這就她們命中無法抗拒的緣分。沒有多長時間,芹竟然成了紫君最好的朋友,她們幾乎形影不離,從教室到宿舍,從學校到對面的工人文化宮,首先她們都喜歡讀小說,這樣她們總有說不完的話,特別每次在考試前,原本應該學習和背那些枯燥單調的課本的,可她們根本就無法閉上嘴巴埋着頭去複習課本, 仍不停地談簡愛中的羅切斯特,兩人都渴望成為法國中尉的女人薩拉。

幾年一晃過去了,就在快畢業之前的幾個月,芹悄悄羞澀地告訴紫君:

“我喜歡一個男生”,

“真的,那個呀”,紫君驚訝地問,因為她們兩人對班裡的男生沒有一個感興趣的,外加紫君的性格很內向,一般只跟前後左右的幾個男生說說話。當然, 也沒有男生對她倆獻殷情,好像她們是貨架上那些成年老貨,無人問津。

“不是我們班的”,

難怪呢,他是外省鄉下來的一個同學。

什麼時候她開始跟一個男生眉來眼去的?紫君這個最好的朋友都沒有注意到。

 

一天中午吃飯時間,兩人拿着碗在去食堂路上,幾個外鄉的男生從她們對面走過來,芹小聲跟我說

“你看,就是他”

順着她的目光,紫君看到一個男同學,也用羞澀含笑的眼光溫柔地看着芹。

”哇,他好像從日本電視裡的三蒲友和呢“,

紫君脫口而出。

三浦友和是當時日本最著名的演員山口百惠的丈夫:中等身材,單眼皮,端莊的鼻子和嘴巴,當然,這個同學唯一缺乏的就是三蒲友和的氣質,要知道他來自於農村。

 

在快畢業的時候芹戀愛了。當然,那時的戀愛也就是互相羞澀地偷看對方幾眼,雙方有距離地紅着臉說那麼幾句話,所有青春熱烈的愛都濃縮在互相交換的火熱目光中。

 

一畢業,她們被分配到武漢市的各個單位, 外省班的同學都分配到外地市縣,“三蒲友和”被分到了潛江縣的一個工廠。

在還沒有開始報到上班,閒着的那幾天裡,芹激動地對紫君說“金谷請我去他家玩玩,我們一起去吧”,

金谷是“三蒲友和”的正式名字。

芹住武昌洪山區,紫君住漢口,那個時候從武昌到漢口要跨越兩座大橋,花的時間比現在從廣州到深圳的時候還長, 芹跟她的父母說她要到漢口紫君家去住幾天既然漢口離武昌這麼遠,她父母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她倆象外出度假似的,背上小包,乘上長途汽車就直奔潛江縣,“三蒲友和”在縣城汽車站等着她們。

在汽車站來來往往的旅人中,紫君第一次跟”三浦友和“面對面地說話,覺得他有着大哥般和藹沉穩。

他帶着她們乘車從縣城到鄉,又乘小巴車到小鎮,下車後,沿着一條望不到盡頭的泥土路,一排排的樹木,穿過田野小徑,一番周折近下午4點多到達村中。這個村坐落在一片美麗的田野中,農民們住在一排排土磚瓦房子裡,房屋前面有條小溪流。

小村寨難得有外人來,瞬間,她倆的來到使這個小村一下熱鬧起來,村裡的大人和孩子都跑過來圍觀,好像她們是大明星一樣,一些孩子的小手偷偷地摸摸她們的衣服, 一些小手小心翼翼地試着觸摸她們的頭髮,

“呀,這就是武漢姑娘伢,從大城市來的人”

一個五六歲小女孩,剃得光光的頭,一對眼睛細長細長,精緻的小鼻子和小嘴巴,真是活脫脫一個卡通片裡的小一休, 在其他孩子們喊喊叫叫時,只有這個“小一休”擠在前面安靜地眯着眼看着她們。

 

在受到村里人的熱情圍觀後,大人漸漸離去,“三蒲友和”把那些圍觀的孩子也趕走開,她們跟隨着他在村里轉轉看看,這個時候紫君想小便了,問他“你們這裡的廁所在哪裡?”

“廁所” 三蒲友和聽後楞了一下,停頓幾分鐘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們這裡的廁所跟城市裡的可不一樣呀。這裡的廁所是沒有門的”

“呀,沒有門?”

紫君想象着武漢市沒有門的公共廁所,自然就是一堵牆轉個彎,把門遮擋一下。

他帶紫君到他家的後院,在一條泥土小徑上走了幾分鐘,紫君沒有看見任何廁所類的建築,最後看到一個草編制的籬笆牆在一個埋在地上的大缸邊圍了一段,他有點羞愧地手一指:

“這就是廁所”。

紫君走近一看,嚇了一大跳,面對她的是一個大缸,裡面除了不堪入目的糞便外上面還有很多黃黃的小蛆漂浮在上慢慢地蠕動,大缸附近有兩個磚頭是專門踩腳的。

“我是應該面對缸還是背對缸?”紫君思忖。

這兩種情況都令她恐懼不已,因為背對缸怕沒站穩倒入缸中被蛆塞滿鼻子和眼睛,面對缸怕自己被眼前黃黃一片蠕動的蛆嚇昏倒入缸中,最終,慌亂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解的小便。

隨後的幾天,她們就跑到遠一點的田裡去小便,大便則不行,在開闊的田野中,實在無法解決大便問題,而只要一想到那個恐怖的大缸,想大便的感覺頓時消失。

 

夜幕降臨,村里每家每戶只有一個昏暗的小燈泡,黑夜中田野的青蛙格拉格拉地唱個不停。

從初中起,三蒲友和就一直在縣城裡讀書,後來又去武漢讀書,他的歸家對他家人來說就已經是一大喜事了,現在還帶回兩個白嫩可愛的大武漢姑娘,更是榮耀。他憨厚的父母從家裡的木箱底下翻出最乾淨、漿得硬邦邦的如同紙板床單給她們鋪到簡陋的木板床上,兩位姑娘也跟鄉下人一樣,既不洗澡,也不洗臉,連下身都不洗一下就早早上床睡覺,因為天氣熱,房門開着,而緊靠她們的鄰居是一個大雞籠,裡面的公雞母雞是否也因為來了武漢客人而興奮,反正她們時時聽到雞群發出的咕咕聲,好象在低聲地議論,最最高興的應該是成百上千隻蚊子軍團,武漢小姐的肉嬌嫩,血也新鮮,那夜一軍團的蚊子對她們狂轟亂炸,把兩人咬得渾身是包,簡直無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薄紗似的晨霧在田野的上方飄浮,遠處的農舍上青煙裊裊,空氣中有一種植物發出的清香,小鳥嘰嘰地鳴唱,好一片美麗田園風光。

“三蒲友和”搞了一條小木船,還帶上他的吉他,他把小船劃到長有荷花的湖裡。

頭頂上是藍天白雲,湖裡的大朵大朵的粉紅色和白色荷花在水中搖曳,小木船隨意在湖中自由漂移,他彈起吉他,音樂聲在湖面荷花中穿行,她們完全被這周遭一切所陶醉。這些美好使她們忘卻了鄉下一切的不便,那一刻她們覺得人間的樂土就是這樣的。

那兩天,她倆反覆討論後確認,鄉下的三浦友要比城市的那些男生強多了,他們能在湖中小船上荷花中彈吉他嗎?芹更加堅信她和三蒲友和的愛情。

第二天的傍晚,看來兩天不洗澡還是不行的,這麼熱的天,於是三蒲友和帶她們去村裡的一條河裡洗澡。在夕陽落日時,他們沿着一個堤壩去小河,堤壩兩邊成排的揚樹被夕陽染成金色,揚樹後是暮色籠罩的寬闊田野,稀疏樹林子,偶爾聽到村里遠遠穿來的狗叫聲和樹上小鳥的嘰喳聲劃破落日的寂靜。

 

河水有點混濁,但兩天沒有洗澡的紫君不管那麼多,穿着圓領衫和短褲頭就跳入河中,芹比較膽小,一下水就驚叫起來,三蒲友和順勢牽着她的手,然後慢慢用手臂繞過芹的頸,把她擁入懷中, 肌膚貼着肌膚,心醉神謎,他們兩人完全沉浸在愛河之中,似乎都把紫君和整個世界都忘了,紫君覺得此刻自己有點電燈泡的感覺,知趣地從河裡爬起來說自己先回去。

 

返迴路上,黑幕已降臨,泡過澡的紫君一身輕鬆地走在堤壩上,周邊的田野和樹林沉浸在明亮溫柔的月光中,蟾蜍短促尖銳的叫聲不時划過寧靜的夜空,這清麗柔情的月夜仿佛為小河裡的一對情人而造。剛進村就有狗朝紫君犬叫,她有點害怕不敢動身,這時村裡的人出來制止那狗,得知紫君一個人回來時都非常驚訝,問到:

“你不怕嗎?你知道你經過的那片小樹林是墓地,有鬼的,夜間我們都不敢獨自一人經過小樹林”。

“啊,那片樹林有鬼出沒?” 紫君驚駭道,

“我沒有看到任何鬼呀” ,其實她一生中從未見過什麼鬼的, 就是碰到了可能也不知道。

“那麼你是一個命硬的人呀,鬼都不敢糾纏你啊”鄉民好象在讚嘆似地說道。

紫君這才想起來她那無神論的母親有次跟她聊天談鄉下人的習俗,說“在我們村里,鄉下人相信,火氣高的人看不見鬼的,火氣低的人則可以看到”

那麼說紫君是火氣很高的人,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在村中睡了兩夜之後,她們需要回武漢,三蒲友和把她們送到鎮上汽車站,有個中巴去縣城,要等人坐滿才開,車上只有她倆,芹悲悲戚戚,他壓抑着離別的悲哀慢慢地安慰芹,“我馬上會去武漢找你的”,芹開始哭泣起來, 紫君坐在一旁目睹着恩愛戀人分離的痛苦,這輛破舊的中巴車好似愛情悲劇的劇台,他們倆分離的痛苦似乎隨着呼吸的空氣進入了紫君的心中,她也隨着劇中的女主角一起哭泣起來。

兩人趴在車前座的靠背上埋頭抽泣地哭着,後來連續上來幾個人她們也不顧,聲音越哭越大,越來越悲戚,兩人哭得全身顫抖,三蒲友和只好上到車裡來安慰她們,車裡的鄉下人也搞不明白這兩個姑娘在演繹什麼悲劇,只是好奇地看着這兩個悲慟的姑娘。

車終於開動了,芹把她的心留在了那條洗澡的小河,他們的愛河,而紫君則帶走了那兩天美好的鄉村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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