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三部之鶴鼎蓮方壺

作者： 八峰

第二十七節

當天晚上，周源等人將段志高連夜帶回了北京、秘密關押在王仲華安排的一個地方；然後回到宣武分局向路雲午做了緊急匯報。

“路局，根據段志高的交代，他曾於出事前兩周和鴻信公司北京辦事處的崔孝成一起去過河南鄭州的新鄭，在那兒通過他的髮小、當地的文物販子郭定淮購回了那件小號的蓮鶴方壺；咱們現在得趁熱打鐵、馬上去河南抓住這個郭定淮、查清楚崔孝成等人非法收購被盜挖的珍貴文物的過程。”周源提出了建議。

“可是，咱們要跨省抓人，按規矩必須上報市局經過批准才能執行啊——”顧長河憂心忡忡地說道。

“不行！咱們只要一上報、五局二處何曉軍那幫人就知道了，弄不好整個案子都會被他們攪黃掉的！”楊毅打斷了老顧、表示了堅決反對。

“這樣吧，你們幾個馬上帶人秘密趕赴河南，等你們那邊有了結果之後我再上報，為了不打草驚蛇，這件事只能先斬後奏了——沒關係、你們趕緊去吧，北京這邊兒有我頂着！”路雲午臉色沉重、在煙缸里掐斷了煙蒂，果斷地下了決心。

八月十六日上午九點剛過，從北京開來的TK115次列車拖着白煙徐徐駛入了繁忙的鄭州火車站、停在了三號站台上，從車上涌下來的旅客人群中出現了楊毅、周源和章興貴。一個三十多歲、身穿便衣結實精壯的男子在站台上接到了三人——他是周源的戰友、剛剛調入鄭州市公安局刑偵處擔任副處長的劉書銘（註：兩人的合作詳見第一部中已經發表的故事‘彈珠袋’）。

一番簡短的介紹與寒暄之後，劉書銘帶着三人從一個側門走出了車站、鑽進了一輛吉普車裡。車上，劉書銘一面開車一面對周源說道：“接到你的電話以後我就跟新鄭縣那邊聯繫了一下、通過戶政科秘密調出了你們要找的那個郭定淮的材料；根據記錄，這個人就是個倒賣文物的販子，被行政拘留過幾次，但是後來都沒有起訴，人也放了；咱們現在可以先去局裡看看相關的材料。”

“呃，書銘，先不慌去你們局裡看材料——咱們馬上先趕去新鄭縣、找到那個郭定淮再說。”周源連忙要求道。一小時後，吉普車來到了鄭州市轄下的新鄭縣，停在了縣公安局的院子裡。聽說市公安局和北京都來了人，值班的縣公安局副局長不敢怠慢、連忙找來了縣局刑偵科的副科長吳海川協助劉書銘等人進行調查。

“等一等，”吳海川看了下周源拿出來的幾張照片皺起了眉頭：“我好像剛剛還見到過你們要找的這個人。”

“什麼？你剛剛還見過？人在哪兒啊？”周源等人十分驚愕地看着縣局的刑偵科長。

“哦，是這樣的——我剛才在樓下的法醫室里查看一份檢驗報告，見到早上送來的一具男屍，法醫檢驗後說是他個醉漢、酒喝多了導致心源性猝死；我當時看了兩眼屍體——跟你這照片上的男子很像。”

“哦？那趕快帶我們去看看！”周源和楊毅心裡一沉、急忙提出了要求。

幾個人隨後跟着吳海川一起下樓來到了法醫室里。法醫常繼田掀開了遮布、讓眾人查看了靜靜地躺在解剖台上的屍體。

“就是這個人，今天一早被牛莊派出所送來檢驗的；我剛做完了清理和常規檢驗，還沒有做解剖；他的姓名是郭定淮——我們在他身上找到了錢包、裡面有他的身份證。”常繼田說着用手指了下旁邊一張條桌上擺放着的死者遺物。

“嗯，沒錯，這個人就是郭定淮。”周源對比着照片又仔細查看了一下死者的面龐。

“媽的，這小子肯定是被人謀殺滅了口，咱們又來晚了一步！”楊毅摘下了帽子忍不住咒罵起來。

“常法醫，你認為這個人是因為喝酒過量、導致了心源性猝死？”周源一面仔細查看着屍體一面用懷疑的語氣問道。

“是的，這屍體送來時身上還是酒氣熏天的，我還查驗過他的血液，酒精含量很高，死亡特徵也與心源性突發症狀相似——不過，我還沒有解剖屍體。”

“此人以前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好像沒有家屬、沒有人來認領屍體。”常繼田搖搖頭、瞥了一眼身旁的吳海川。

“那他死亡的時間呢？”偵探追問道。

“應該是昨天晚上十一點鐘左右吧。”

“嗯，你馬上派人去找到死者的家屬里了解一下、看看他有沒有心臟病一類的病史，也查一下他昨天晚上的行蹤；”周源對吳海川和縣局的法醫說道：“不過，現在需要馬上對這具屍體進行解剖檢驗，查看一下其腸胃中尚未消化的食物殘餘；同時將其血液樣本和胃腸道中殘餘物質的樣本送到鄭州市公安局進行檢驗、看看是否含有致命毒質；另外，吳科長——你得馬上帶我們去發現郭定淮屍體的地方看看！”

車上，劉書銘向楊周等人介紹了對郭定淮背景調查的詳細情況：“你們可能都已經知道了，這個郭定淮是新鄭這一帶倒騰古董的一個文物販子，住在縣城以北的郭莊鎮；跟他往來比較密切的有兩個人：一個叫宋立國，原籍是新鄭縣桐林鄉的；另一個叫胡朝興，是新鄭縣下台鎮的；這兩個傢伙都是新鄭這一帶有點名氣的盜墓高手，都有過盜挖古墓、倒賣文物的劣跡。”

“嗯，那得馬上把這兩個人也找到控制起來，他們雖然不認識段志高和古董的買家，但認識郭定淮、也是本案中非法盜取國家珍貴文物的重要人證。”偵探建議道。

經過快一個小時的顛簸之後，吉普車才沿着坑坑窪窪的新鄭公路來到了靠近小馮莊的公路邊的一塊瓜田裡。

“郭定淮的屍體就是這附近的兩個村民在這片瓜田裡發現的。”劉書銘下車後帶着幾個北京來的便衣警察走進了瓜田深處。

周源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又拿出地圖對照了一下，發現新鄭公路在當地呈南北走向，而發現屍體的瓜田則位於公路的北向右側。

“我明白了，”偵探對楊毅說道：“現在看來，郭定淮十有八九是被人謀殺的，他的屍體是在昨天夜裡十一點左右、被一輛沿着新鄭公路向北行駛的汽車停在這公路邊上拋棄在了這片瓜田裡面的。”

“哦？這片瓜田跟郭定淮被謀殺有什麼關係？你又是怎麼知道拋下他屍體的那輛汽車是從南向北行駛的呢？”楊毅疑問道。

“郭定淮住在新鄭縣城以北十幾公里的郭莊鎮，他怎麼會喝醉了酒、倒下死在這離家八九公里之外的瓜田裡？這個地方前後都沒有什麼大的村鎮，離這兒最近、只有兩三百戶村民的小馮莊也在公路西面的三公里開外；郭定淮的屍體是從哪裡來的呢？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死後屍體被兇手用車運載、然後拋棄在了這裡；如果那輛車當時是從北向南行駛、停靠時一定是在順手的右邊、也就是公路的西側，而且那邊還有一片低矮的灌木和樹林，要想隱藏屍體比馬路東側的這片瓜田還要好；而兇手殺人後卻把屍體丟棄在了東側這片開闊的瓜田裡；可見他當時並沒有刻意地想要隱藏屍體，停車之後便順手把屍體拖進了右邊的瓜田裡丟棄——”

“那順着你這個邏輯，兇手拋下了屍體以後就開車向北去了——去了鄭州？”楊毅目光疑惑地問道。

正在這時，車載報話機里傳來了新鄭公安縣局的呼叫，值班室轉來了縣局法醫剛剛完成的郭定淮屍體解剖檢驗的重要發現——他從死者腸胃中尚未消化的食物中法醫發現了能夠導致心源性猝死的洋地黃和多巴胺藥物成分；還在其胃中發現了小酥肉、涼拌油豆腐和帶有孜然的烤羊肉等尚未消化的食物殘留。

“嗯，這傢伙果然是被人下了毒，咱們這下子有搜查的目標了！”周源聽完了報告之後、指着地圖上標出的一個地點對楊毅和吳海川說道：“馬上調集人力、帶上郭定淮的照片，以發現其屍體的這片瓜田為中心、沿着鄭新公路同時向南北兩個方向搜索、尋找七公里以內當天售賣過這幾種菜品的飯館兒和酒肆，特別是飯館兒里供應烤羊肉或者其附近有烤羊肉的地方；”

“您是想找到郭定淮昨天晚上吃過飯的地方？”吳海川疑惑地問道。

“是的，”周源點點頭：“但最終目的並不是要找到他吃晚飯的地方，而是要找到跟他一起去吃晚飯的人！”

“那為什麼只搜查距離這兒七公里以內的飯館兒呢？”吳海川不解地問道。

“現在沒時間解釋了——趕快去找吧！”偵探催促道。

下午兩點半，好消息傳來——在距離發現屍體的瓜田向南不到五公里的新鄭縣十里舖鎮，當地派出所的警察找到了一家名為‘豫中老家’的飯館，飯館裡的老闆和服務員都說在頭天晚上來店裡吃飯的食客中見過郭定淮。

“你們能確定就是這個男人嗎？他昨晚是什麼時候進來吃飯的？跟誰一起來的？點了些什麼菜？”周源拿着郭定淮的照片確認道。

“就是這個人，不會錯的！”穿着汗衫、腰系圍裙、膀大腰圓的老闆點點頭：“俺還知道這個人姓郭，是住在郭莊鎮那邊咧，他到俺這店裡來吃過好幾回了；特別喜歡俺這兒的拌油豆腐和小酥肉湯，還有俺侄兒做的烤羊肉；昨天晚上八點鐘過了一會兒他跟一個男的到俺這飯館裡來，點的都是他喜歡的這幾個菜！還要了一瓶二鍋頭。”

“哦，他們倆是什麼時候吃完離開你這裡的？”偵探繼續問道。

“嗯，他倆吃吃喝喝，咋的也有一個多小時吧？差不多十點鐘才離開俺這兒的。”飯館老闆想了下答道。

“嗯，那跟他一起來吃飯的那個男人是個什麼模樣？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說話有什麼口音嗎？”周源連忙問道。

“哦，那男的有三十多歲吧，是個大塊頭、足有一米八高！留的是小平頭，大方臉小眼睛，說的是普通話、一點兒河南味兒都沒有，肯定是個外地人。”

“嗯，那他像不像是這個人？”偵探又拿出來一張照片。

“哎，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這個男的、一摸一樣的！”餐館老闆盯着那照片連連點頭。

“張俊！？”楊毅看着周源手裡的照片吃了一驚。

“沒錯兒，就是這個殺手——鴻信公司副總裁的行政助理；”偵探點點頭收起了照片：“肯定是他搶在了咱們之前先來到新鄭、殺死了郭定淮滅口，因為郭不僅見過段志高、而且還見過崔孝成，也知道交易的買主是誰。”

“我還是有點兒不明白，”楊毅看着偵探問道：“你先前讓我們以發現屍體的瓜田為中心、沿着鄭新公路朝南北兩個方向搜索、尋找七公里以內賣過那幾道菜品的飯館兒——你怎麼知道這家飯館會在距離瓜田不出七公里的範圍之內？”

“哦，”偵探笑了：“當時咱們不是接到了縣局值班室轉來的郭定淮的屍體解剖檢驗報告嗎——法醫從死者的胃裡發現了尚未消化的小酥肉、涼拌油豆腐和烤羊肉等未消化的殘留食物；這說明死者吃完飯離開後不久體內的毒性就發作了——兇手在他食物或酒水中下了大劑量的洋地黃和多巴胺等藥物、導致其在飯後不久便心源性猝死，其腸胃也就停止了蠕動，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才留在了胃裡；一般情況下，食物會在胃中停留大概是兩個小時，之後便會進入腸道；按照那餐館老闆說的，這兩人在飯館裡喝酒吃飯花了大概一個小時四十多分鐘，再加上兇手處理屍體的時間；那麼剩下來從飯館開車到那片瓜田的時間大概就是一刻鐘左右；按照這條公路糟糕的路況來計算，夜晚十五分鐘裡也就只能跑個六七公里路，何況兇手還要一邊開車一邊尋找合適的地點來拋下屍體；所以我判斷他們吃飯的地方距離這片瓜田不會超過七公里。”

“你這計算可真夠精準的！”楊毅投過來佩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