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三部之蛇鏈

作者： 八峰

第四十八節

當天晚上，江北縣水土老街上一家名為‘根據地’的餐館裡，周源、郭林剛、關麒麟、王天鴻和李峰等人正在二樓的一個包間裡秘密碰頭，李雲生匆匆趕來了，他坐下後顧不得擦汗、從皮包里拿出了一份電報：“這是剛剛收到的貴州省公安廳發來的協查通報——他們查到了那個‘華哥’的消息；此人名叫羅新華，是貴州省六盤水市的人，當過兵，退伍後沒有工作，從一九八零年開始就參與了拐賣人口的犯罪活動。近幾年來，他與川黔兩地的人蛇集團相勾結，幹上了專門把黔西和黔東南一帶的年輕婦女拐賣到四川成都和重慶等地的勾當；”

“嗯，那貴州方面採取了什麼行動？”偵探一邊看着電報一邊問道。

“他們在貴陽市、六盤水和盤縣等地都建立了監控點，暗中監視着羅新華的行蹤；不過最近兩天這個羅新華突然離開了貴陽返回了黔西，在盤縣的合林鎮失去了蹤跡。貴州警方正在追蹤探查。”

“希望他們不要打草驚蛇——這個華哥在咱們面對的跨省區人蛇犯罪集團中是負責上游環節的關鍵人物，如果他在這個時候被抓，咱們一網打盡的計劃就得泡湯了；你得去個電報提醒一下他們。”周源有些擔心地說道。

“還有，咱們秘密監視肖衛東的人說，他們監聽到肖衛東今天中午給在公司車隊的司機潘孝成打了個電話，讓他準備好兩台卡車和箱子，加滿汽油和水、帶上備用電池；說是有兩單長途的貨運要跑，下午兩點多他還去了一趟公司，出來時手上拎着一個棕色的皮包。”李雲生又轉告了一個新的情況。

“嗯，我估計他們最近又有一波新的行動；” 周源皺起眉頭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轉臉向郭林剛問道：“我記得你說過——在肖衛東公司里開車的這個老潘、叫潘孝成的，住在新陽鎮上；他以前有過販運走私貨的前科，當初是被你發現抓住他處理的？”

“是的，”郭林剛點點頭，“當初我在分局的反走私小組，抓住潘孝成後，他老婆哭着來找我們，說是兩個孩子還小，她也沒有正式工作，讓我們給她丈夫一個機會，我連夜做了潘孝成的工作，他坦白了罪行、還主動交代出了兩處藏匿走私物品的地點，所以我們就從輕處理——他後來只被關了四個月就放出來了；只是沒想到這小子本性難改、又跟着肖衛東幹上了販運被拐賣婦女的勾當！”刑偵科長有些忿忿地說道。

“嗯，這也許是我們的一個機會——走，林剛，咱們馬上去一趟新陽鎮。”周源說着站起身來，又扭頭對關麒麟等人說道：“你們幾個留下來，盯緊了那個戴合英——她肯定會去給王重興送東西的；那時就是抓捕他的最好機會。”

郭林剛起身抓起了槍套、跟隨周源來到了門外，他似乎明白了偵探的意思。

李雲生卻一愣、目光疑惑地看着二人：““去新陽鎮？去那兒幹嘛？”

“秘密訊問一個人——趕緊走吧！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咱們必須分秒必爭！”偵探站在門外催促道。

“秘密訊問？那要不要跟關處那邊打個招呼？”李雲生急忙問道。

“沒時間了，而且這件事必須嚴格保密，目前除了咱們三個，暫時誰都不能告訴！走吧——上車以後我在路上再跟你們詳細解釋我的計劃！”周源低聲說道，扭頭朝樓下走去，短短幾分鐘內、一個大膽的計劃已經在他頭腦里釀成。

第二天、九月三日上午九時，重慶市璧山區飛翔運輸貿易公司的總經理肖衛東和他的心腹、公司助理郭旭一起出現在了公司設在新陽鎮南的倉庫里。 他看見自己的老搭檔、公司車隊的副隊長、專跑長途的卡車司機潘孝成正在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抽煙聊天，那男子有三十多歲，皮膚略顯黑紅，身材結實瘦削、兩道濃眉下閃動着一雙明亮的眼睛；他長發蓋耳、臉頰上留着絡腮鬍子，右手小臂上紋着一條飛龍刺青，咧開嘴笑時還露出來一顆鑲嵌着的金牙。

一見肖衛東進來，潘孝成立刻迎上前來：“肖哥啊，都準備好了，不過情況有了點變化——那個楊軍出事來不了了，我找了我的表弟來幫忙跑這一趟，他叫王春雷，也是跑長途的司機，我想讓他代替楊軍跟我們一起出車去貴州；”潘孝成指了指身旁留着絡腮鬍子的長髮男子。

“什麼？楊軍出了事？他出了啥子事？為什麼不能出車？”肖衛東目光一驚皺起了眉頭，他飛快地瞥了一眼站在旁邊、嘴裡叼着香煙的長髮男子，臉上流露出了不信任的神情。

“哦，楊軍呀，他突然得了急病，昨天晚上就被送到了璧山人民醫院，一檢查說是急性胃出血，後來又檢查出來有嚴重的胃潰瘍，馬上就動了手術；醫生說起碼要一周才能出院！你看嘛——這是醫院給他開的住院證明。。。 ”潘孝成一邊解釋一邊掏出了兩張紙來。

“個龜兒子咧，前兩天一起喝酒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嘛，咋個突然就得了啥子胃潰瘍咧？”肖衛東低頭皺眉、看了一眼蓋着醫院鮮紅印章的證明便忍不住罵了一句。

“是說噻，哪個想得到咧？楊軍突然生病住院，我也是沒得辦法才找了我這個兄弟王春雷，他是我的親戚，車子開得好、人也可靠，你就放心嘛！”

“哎，老潘，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們運的貨非常特殊——你這個親戚可靠不可靠嘛？”肖衛東把潘孝成拉到了一邊、用懷疑的口氣低聲問道。

“肖哥你放心，我這個兄弟也是道上的，以前在川滇線上走私，坐了幾年牢；現在跑川滇線——幫農夫帶茶葉、也幫騾子帶白貨（註：這裡說的是黑話，指幫助大麻種植者偷運大麻製品和幫助毒販子偷運海洛因等毒品）；他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潘孝成拍着胸脯打起了保票。

“好嘛，那你跟他交代清楚，特別是我們的規矩！還有，等會兒上路的時候，讓他開後面的那輛車子、跟郭旭在一起。”肖衛東無奈地說道。聽潘孝成說王春雷也是有過前科的刑滿釋放人員，他稍為放心了一些；同時他也明白，楊軍突然生病住院、這個時候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潘孝成推薦的這個王春雷更為合適的人選了。 不過由於心存疑慮、肖衛東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試探一下面前這個長發蓋耳、嘴裡鑲着顆金牙、手臂上紋着飛龍刺青的傢伙。

“王春雷，聽老潘說你還跑過川滇線——現在還經常跑嗎？”肖衛東走到近前看着新來的卡車司機問道。

“是咧，經常跑，一年總要跑個六七趟嘛。”王春雷仰頭吐出了一股煙霧、操着一口標準的重慶話說道、露出了嘴裡那顆閃亮的金牙。

“嗯，我也跑過那條線的；記得從德宏州出來要經過保山縣，在熊店鎮那一段公路上有個檢查站，現在都撤銷了吧？”肖衛東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

“熊店鎮沒得檢查站哦——你記錯了吧？你說的是保山縣毛家壩的檢查站吧？我半個月前還經過那兒咧，那個檢查站還在，沒有撤銷。”王春雷搖搖頭語氣肯定地說道。

“嗯，聽說你以前還運過西瓜、朱古力和冰片吧？（註：黑話，意指海洛因、搖頭丸和冰毒），冰片的價格現在過了五張吧？”肖衛東又問。

“五張？肖哥你開玩笑吧？現在就是四成的黃冰糖也得要八九張哦！”瘦削的漢子笑着搖起頭來。

“王老弟，我實話跟你說吧——你也曉得我們是運‘暗貨’的（指拐騙來的婦女）風險大，辛苦費也不多；我聽老潘講——你這一趟下來想要十五張（註： 一千五百元），我可給不了你那麼多哦！”見王春雷的回答絲毫沒有破綻，肖衛東又故意說道。

“那好辦噻——既然你付不起我的辛苦費，那我還幫你運啥子黃白貨嘛！？”王春雷冷笑了一聲、立刻就翻了臉，他把手裡的煙頭狠狠往地上一扔用腳掌碾滅，轉身便欲離去。

“哎，王老弟——莫走噻！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嘛！”肖衛東連忙陪笑着拉住了王春雷的手臂，“你放心，你要的辛苦費一分錢都不會少給你的；不過我們道上也有規矩咧：你是司機、只管開好車；一切都要聽從押車人郭旭的指揮，他是我的助理；還有——不該問的就不要問；等會兒上路的時候還要把你的呼機也交出來。”

出發前，肖衛東把一個對講機遞給了自己的心腹郭旭、低聲對他囑咐道：“你上後面那輛車子，一路上要盯緊這個王春雷——這小子突然出現，雖然是老潘推薦來的，我還是不太放心；你要是發現他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馬上就報告我，如果緊急情況來不及報告就下手幹掉他！” 說完、肖衛東又掏出了一把裝滿子彈的五四式手槍塞給了郭旭。

二十分鐘後，兩輛帶着綠色車篷、車廂里裝着一些麻袋和木製大籠箱的東風140卡車一前一後駛出了公司的車庫，出了新陽鎮後便沿着向南的公路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