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場關於文學創作的父女對話:當女兒成為作家的文學批評家(三) |
| 送交者: 石頭巷子 2025年09月14日09:15:0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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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背景: 2020年盛夏,身處法蘭克福的作家,正伏案創作長篇小說《生命中的他鄉》。在完成了第三章的初稿後,他將稿件發給了留學的女兒,希望能聽到最真實的反饋。一場跨越代際、充滿真誠與思辨的文學對話,就此展開。
第一幕:第三章引發的“不適感”與創作的“偏離”
作家:“還是與你交流創作愉快。因為你看得認真,稿子交你手上,我要反覆修改。第3章有26000字了。顯然,每章都會達到這個字數…… 第3章也許給你另一種不適感。跳到上個世紀的三十年代,寫這個龍興之地的環境和神話與傳說,就有兩節。這種寫法,大大地推銷了我的故鄉,對作品是不是有所傷害,尚沒考慮清楚。” 女兒:“首先說實話,第三章的觀感真的不好,看得非常出戲,哪怕我是有心理準備的,看的過程中依然不舒服,看不進去的那種不舒服感,會想着怎麼還沒看完。” 女兒毫不諱言地表達了初讀第三章的強烈感受,她認為,這不僅是簡單的閱讀不適,更是一種敘事上的“偏離”。 女兒:“它更像另外一個故事的開篇或者是《生命中的他鄉》的一個番外篇,但是和第一章放一起看,已經讓人不知道這個長篇的主題是什麼了。而如果讀者看到第三章仍然搞不清楚這個故事的主線是什麼,就不是一件好事。” 在她看來,第一章的懸念和敘事線索在第三章中完全被打破。故事沒有向前,而是一直在“往回走”,被大量細緻入微的描寫所淹沒,包括李光宗的回憶、村莊的詳細描繪,甚至環保議題的加入。 女兒:“我感覺我爸想寫進去的內容非常多,但是不一定每個點都適合放在一篇作品裡的…… 主題還是尋根嗎?或者是要重點寫灣子的三十年代?那第一章就完全沒意義了?” 她指出,第三章對人物的塑造也陷入了困境,李如寄的奶奶三娘被描寫得如同一個新的主人公,這讓故事線索更加混亂。 女兒:“難道每一章都要出現一個新的像主人公一樣的人?…… 作者會不會自己在寫着寫着也已經偏離自己的主題而去建立新的主題去了?” 她坦言,雖然作為女兒能理解父親對故鄉的深情,但這種情感的過度投入,讓作品顯得過於小眾和私密,語言帶有強烈的地域性,恐怕難以吸引年輕一代的讀者。
第二幕:堅守與超越:一位作家的創作自白
面對女兒犀利的批評,作家不僅沒有被打擊,反而感到一種難得的欣喜。他將女兒的批評視為創作過程中的重要一環,並進行了一場關於自己創作理念的深情獨白。 作家:“我試圖理解女兒對作品的思路和期待…… 我這些年寫了不少東西,沒拿出來過…… 這次來德國,開始寫這個長篇,一是環境使然…… 另一點,現在網文也好,武俠文學也好,基本上處在崩潰的狀態…… 我堅守的這一塊,今後有點出息了。這也是我要盡全力而創作的原因。” 他首先澄清了自己的創作動機,他不是為了迎合市場,更非為了名利。他將自己定義為“一個純粹的寫作者”,追求的是“心靈的高度”,並為此不斷攀登。他承認自己是一個“地域類型的作者”,大部分作品都以老家為背景,他認為這並非局限,而是一種特色。 作家:“我偏偏沒有那樣寫。你爸先搞今古傳奇,是有名的通俗文字。再搞武俠文學…… 對通俗小說這一套,應該是非常了解的。但我堅決不走這條路…… 我一直在上升這個高度。” 他堅決拒絕走通俗小說的路線,儘管他深諳此道。這種選擇源於他對文學現狀的絕望,以及對純粹創作的執着。他分享了兩位對自己影響深遠的文學偶像: 作家:“多年以前,我接觸了《百年孤獨》知道還可以這樣寫小說,他對我的影響很深。另外,還有一個童話《皇帝的新裝》對我影響很大。我們所有的生活,太多不真實和荒謬了。另外給你起名的胡石言爺爺…… 他告訴我一點,越是荒謬的東西,越是要用真實的筆調來寫,要寫透,就寫出深刻。這句話我一直記得很牢,到現在也在運用這個寫法。” 他解釋了自己敘事跳躍的用意:正是為了避免讀者在從德國到20世紀三十年代的巨大跨度中感到不適。他認為這種打破常規的結構,正是作品的創新之處。
第三幕:關於“私心”與作品的“獨立性”
女兒犀利的“私心論”,觸動了作家最敏感的神經。她認為,作家在《學佛》和《隔壁有個大哥》等作品中,過度地將家族故事和身邊人物融入其中,影響了作品的完整性。 女兒:“我爸的私心其實是想把他們的生平都記錄下來,而覺得放在作品裡也不突兀的…… 我打個比方吧,每個作品都像是作者的孩子一樣,帶有作者的基因,作者的影子…… 但是絕對不是作者…… 作者本人也不能強行阻礙作品的發展…… 寫作的最高境界是寫到一定程度時也完全地跳出了自己去寫。” 這是一個極富哲理的類比。女兒認為,作品應該像一個獨立的生命,擁有自己的發展軌跡,而作者的過度干預,只會讓它變成一部“聽大人話的小孩子”一樣的作品。 作家對“私心”的說法感到不解,他認為女兒的觀察雖敏銳,但理解有所偏差。 作家:“我之所以把什麼蘭蘭跳跳夢夢寫出來,其實他們只是一個參照,便於我寫出一個個性格。因為小孩多了,搞不好,把性格寫沒了。這是讓他們幫我忙的意思…… 我是想通過寫小人物寫出時代感來。這個結構沒有半點問題。” 他將自己對小人物的描寫視為一種創作技法,而非單純的個人記錄。這些人物並非主角,而是時代的切片,通過他們的命運,能更真實地反映出大時代的變遷。他強調,一個好的作品至少要有三層主題:表面的、深層的和象徵的,只有這樣才能經得起時間的檢驗。 作家:“實在說,我寫的《生命中的他鄉》,是不真實的,你卻用真實眼光來看,這就是成功。” 這句話精闢地總結了他在創作中追求的“越是荒謬,越要真實”的理念。女兒以現實的眼光看這部非現實的作品,恰好證明了其敘事上的成功。
第四幕:反結構主義的創新實踐
在對話的最後,作家再次審視了第三章,並堅定了自己的創作方向。 作家:“我着力描述過去雲澤夢原貌,是與現在的污染對比來寫。這是用心做的…… 寫雲夢澤着重寫龍,龍本是天上之物,它現在處在尷尬的境地,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這裡其實也在寫‘他鄉’。” 他將第三章的詳細描繪上升到象徵的層面,指出對故鄉原貌的描寫不僅僅是為了“推銷”,更是在通過環境的今昔對比,表達一種深刻的“他鄉”之感。他坦言,這種寫法是他在創作中尋求的突破。 作家:“這部作品,有幾個特點,一是反結構主義,打破作品的套路,寫出屬於自己創新的結構。二是反主人翁主義,堅持寫一個群體。把他們放在‘生命中的他鄉’這個背景下進行歷練、完善,觀察他們的命運…… 如果我做成功了,就不得了了。” 他認為,自己的作品是在進行一種“反結構主義”和“反主人翁主義”的實驗,這正是這部小說能夠代表他最高水準的原因。他堅持不迎合讀者,因為只有創新,作品才有長久的生命力。而女兒的批評,無疑給了他更多的啟發,讓他得以反覆打磨和完善。
作家:“這種討論,讓我思路更清晰,謝謝我兒。” 女兒:“謝謝我爸認真回復,你提到的《百年孤獨》我就可以明白了…… 我爸繼續寫下去吧,有空了再發第四章給我。” 父女間的這次對話,以理解和鼓勵告終。女兒的批評,不是為了否定,而是為了幫助父親的作品變得更好。而父親的解釋,也讓女兒領悟到了一種更高層次的文學追求。
2020/9/6 法蘭克福501 2025年9月15日星期一 維也納石頭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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