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北極熊之旅8：與四隻北極熊相遇》

文 / 若敏

2025 年 8 月 11 日   小雨

（小潔攝影）

雨落在丘吉爾的清晨時，我正在窗前想：

今天，會遇見北極熊嗎？

過去的幾天，陽光明媚，而鎮上的每一扇窗、每一個轉角，都因為盛夏而變得柔和。可今晨不一樣，我們首次遇見了陰雨天氣。晨風裹挾着哈德遜灣的咸澀與苔原的草香，輕撫過臉頰，空氣清涼，冷風如同一隻看不見的手，從遠方輕輕推着我，催我上路。

（網絡照片）

今天，我們要坐上苔原車（Tundra Buggy）駛向北極熊的世界。

一、奔赴苔原

7 點半，我們來到集合點登記。

霧氣在屋檐與湖面之間緩緩遊走，像未散盡的夢。地上落葉被雨水黏住，踩上去發出輕輕的沙沙聲，那是丘吉爾在清晨對我們溫柔的問候。

八點，大巴準時駛向苔原車登車區。我和小寧坐在第一排——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個選擇幾乎貫穿了整段旅程：在苔原的世界裡，位置往往決定了命運，而我們恰好坐在幸運的那一側。

八點半，12 號苔原車門在我們面前打開。

司機 Jim Baldwin 站在門口——風霜寫在臉上，慈祥藏在眼裡。他在丘吉爾生活多年，與北極熊的距離近得幾乎不可思議：在街角相遇、在雪地隔望、在苔原車旁溫和招手。他說起某些老熊，如同說起多年不見的朋友。

苔原車像“陸地探險船”，巨大而穩固，輪胎高達 1.7 米，能翻越冰雪、泥濘、淺水，帶我們駛向一般車輛無法進入的 Wapusk 國家公園——克里語中“白熊”之地。“Wapusk”意為“白熊”。一個以北極熊命名的地方，本身就像一首詩。

二、苔原在雨中呼吸

公園遼闊而原始。風從苔原掠過，像遠古的呼吸。苔原花海、翡翠般的濕地、永久凍土上的矮柳蘭（Dwarf fireweed）染成的粉紫色海洋，讓人目不暇接。

這裡不僅是北極熊的領地，也是馴鹿、北極狐、狼和大量候鳥的天堂。

顛簸是苔原車的日常，車身上下起伏，像在坐船。Jim 時而講述野生動物的故事，時而提醒我們保持安靜，以免驚擾動物。

公園像一片未經雕琢的世界：

苔原的風，濕而冷；

矮灌木與苔蘚在雨中低垂；

紫紅色的矮柳蘭鋪成無邊的海。

車輪在土地上起伏——那是永久凍土層的呼吸，是退去的冰川留下的記憶。雨水在窗外輕擊出節奏，我們則在車廂里凝視着遠方，仿佛凝視着時間的深處。

忽然，Jim 減速。

又忽然，他停下。

所有人的呼吸都收緊。

三、第一隻北極熊：花海中的凝望

（小潔攝影）

在一片潮濕而柔軟的綠意中，那抹白色出現得悄然又準確——仿佛苔原親手為我們揭開的一道帷幕。

（小潔攝影）

那是一隻年輕的母熊。毛色因夏季而呈淡淡金黃，鼻尖還帶着晨露。她靜靜望着我們，眼神澄澈而平和。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只剩風聲和快門聲。

（小潔攝影）

車內一片安靜，連快門聲都輕得像呼吸。

雨絲斜落在她的背上，她卻紋絲不動，仿佛在思考我們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處。

（小潔攝影）

原來在這片土地上，野生動物看人類的方式，也可以像詩一樣。

四、三隻熊：夏日裡的溫柔三重奏

當車繼續向前，卻不久再次停下。

（小潔攝影）

花海深處，一個更令人心醉的畫面出現了。

（小潔攝影）

一頭母熊，帶着兩隻奶黃色的小熊，在苔原那頭出現了。

（小潔攝影）

小熊們笨拙、輕盈、滾圓，一會兒互相撲倒，一會兒又往媽媽懷裡鑽；不遠不近地探索世界，像兩團還來不及融化的雪球。

（小潔攝影）

母熊偶爾低頭嗅嗅它們，把走得太遠的小傢伙輕輕推回。

（小潔攝影）

她的動作里沒有任何猶疑，只有耐心和溫柔——那種溫柔足以讓寒風停下腳步。

（小潔攝影）

我們屏息，只怕驚擾了這一場原野上的親子遊戲。

雨水從天邊細細落下，小熊的毛在光線里泛着柔軟的光。

“你們非常幸運，”Jim 說，

“再晚一會兒，這三隻就要躲進樹林了。”

幸與不幸，在荒野里，從來都只隔着幾分鐘的時間。

（小潔攝影）

五、苔原午餐：雨與花之間的安寧

午餐在車上解決：

烤牛肉三明治，厚實而美味。

薑汁南瓜湯，熱騰騰，是寒冷中最溫柔的暖意。

（小潔攝影）

我們在車內喝着熱湯，窗外的小熊在粉紫色的花海中打滾——

（小潔攝影）

那畫面如此美好，以至於讓人忘了雨、忘了寒風、忘了時間。

（小潔攝影）

直到它們的身影漸漸褪入一片翠綠的矮樹林，我們仍久久未能回神。

（小潔攝影）

六、丘吉爾：一座與熊共生的小鎮

丘吉爾鎮孤懸在哈德遜灣邊緣，沒有通往外界的公路。

而它，卻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身份：

• 世界北極熊之都

• 世界白鯨之都

• 觀鳥者的天堂

• 北極光的舞台

全球約 2.5 萬頭北極熊中，有相當一部分會在這裡的海岸線上徘徊。

（網絡照片）

夏日，不是它們最忙碌的季節；海冰已融，它們便進入半休眠狀態，靠脂肪度過漫長的四五個月等待。

（網絡照片）

它們安靜、孤獨，卻也脆弱——

因為氣候變暖，它們能站在海冰上的日子越來越短。

（網絡照片）

這片苔原，正在成為它們最後的避風港。

七、苔原上的一整天

苔原車像一艘緩慢的白色船隻，在原野上漂移。

鳥從天空掠過，雷鳥在地表悄然行走，白頭海雕站在濕漉漉的石頭上，橘黃色的苔蘚在空氣最乾淨的地方閃着微光。

有時，我們會把一塊石頭誤認成北極熊；

有時，搖曳的灌木也會讓人心頭一緊。

（網絡照片）

而真正的北極熊一旦出現，那種壓着心臟的跳動，是語言無法解釋的。

Jim 說：“當北極熊與你對視，你的一生都會改變。”

（網絡照片）

我相信。

八、花海與歸途

返程途中，大片矮柳蘭在雨中搖曳。

紫紅色的花像為苔原鋪上的輕紗，也像為我們送行的溫柔儀式。

我看着那些花突然意識到：

我們今日遇到的每一隻熊、每一朵花、每一滴雨，都從未保證一定會出現——

卻在那一天相聚了。

這是旅途里最不可言說的饋贈。

（若敏攝影）

我後悔沒帶上長焦相機，卻又慶幸——有些景象，不屬於鏡頭，而屬於心。

九、寫在最後

感謝小潔的組織和北極熊的攝影，幸好她帶了大相機，小寧的視頻照片和剪輯，小敏的視頻和剪輯，還有同行的Shawna 和海東。感謝苔原車、雨季、花海，也感謝那四隻北極熊，讓我們的旅程多了溫柔與驚嘆。

（網絡照片）

寫完這些，我忽然又想念它們了——

那些白色的、安靜的、孤獨卻莊嚴的生靈。那些可愛的白胖子。

願它們所在的世界，永遠有足夠的冰、足夠的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食物，可以自由地生存。

（完稿於2025年11月21日，美國亞特蘭大）

（攝影：小潔、若敏、小寧、小敏、Shawna、海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