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演奏風波贈郎朗
玄野
一憑河漢赴海滄,
幾代治平幾代殤。
淘盡風流余古韻,
莫將榮辱束華章。
在藝術文學等人文的視角下,音樂表達的首先是人類崇高的情感,這些情感是民族與人類賴以延續繁榮的基礎。在數理視角下,音樂就是傅里葉變換,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種族,其興衰更替苦難榮辱雖各異,卻能提取出永恆的令所有民族為之震撼的精髓。日前,郎朗在白宮於中美政要前演奏<我的祖國>。因為此曲出自反映志願軍抗擊美軍的影片<上甘嶺>中,在中美友誼的場合尤其是在美國政治核心出現,被中美很多媒體解讀為不合時宜。本人以為這種認識是對音樂精神的局限誤解。
朝鮮戰爭是中美對峙的唯一一仗,而且是美國對外戰爭的唯一敗仗。但最令美國人震撼的不是那個結果,而是志願軍所表現的自強不息的中華民族魂。美國政府往往避談朝鮮戰爭,但美國百姓尤其是老兵,往往愛談此戰。這不是說美國人認輸了,或者認為中國的制度好,而是覺得那樣的裝備下,那樣的給養下,那樣的殘酷條件下,你們中國人打出來的仗我們美國人絕對打不出來,中國是值得美國敬重的好對手。中國人的這種狀態實際上是那段歷史造就的。抗戰時期張自忠被誤解為漢奸以後,曾在軍隊出征前明志道:“今日回軍,除共同殺敵報國外,是和大家一同尋找死的地方。” 失去凝聚力的民族是軟弱的,中國也不例外,所以會有屈辱與苦難的百年。而朝鮮戰爭卻是中國人獲得凝聚力後的爆發,將士報國雪恥之心與當年張自忠同出一義。中華大地在二十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都遍布苦難,而共和國之前的苦難在民族心中造成的印記尤其深刻。這種民族感情到現在都極大地左右着中國人的行為方式,這可能是要和中國打交道的人時刻需要重視的方面。
音樂的產生必須有現實事件的承載,但音樂所表達的情感和魅力卻是穿越時空,沒有民族界限的。美國人同樣可以欣賞<上甘嶺>插曲中所表達的民族魂。這個民族魂曾經凸顯於中國軍人戰勝美國軍人的戰事中,但卻不會局限在戰爭中,同樣也不會局限在中華民族中,而是屬於人類的精神,是值得其他民族欣賞與學習的精神。美國人淡看勝負,因為他們不缺少勝利,只缺少失敗,這有勝者心態在。同時,超越勝負注重精神可能更加根本。美國老兵可以欽佩那次戰爭中的敵手,美國政府欣賞那樣的民族魂當然不必大驚小怪了。當大家淡看勝負,欣賞其背後的人文精神時,自然就不會那麼患得患失了。這也許是中國在復興之路上的必學課程。
從藝術角度看,問題可能更加簡單。樣板戲是文革產品,不可避免地帶有極端革命色彩。但是,如同很多人提及的,紅色娘子軍一劇是中國芭蕾舞團出訪的必備劇目,其獨到的藝術手法為世界各國藝術家所推崇。歌曲<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歌名就帶有強烈的時代局限性,歌詞也難免。但是因為其旋律魅力,鋼琴大師理查德-克萊德曼做了鋼琴編曲,成為經典曲目。
任何藝術都不可避免地帶有民族感情色彩,也有本民族對當時敵對民族的情緒。但是當有生命力的藝術沉積成民族靈魂的時候,過往事件就淡化了,當時所針對的敵對民族也就幻作永恆意義上的困難了。如果我們總是囿於藝術產生的時代背景,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的藝術作品還有多少可以為普世欣賞呢?那些自強不息積極奮爭的精神恐怕都要被排除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