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鄰的雜貨店終於關張大吉了。

早在它關張之前，阿貓咖啡館裡顧客們早已議論紛紛，說隔壁的Sally的雜貨店要在
半個月之後的月底關張。然而事情本身發展比流言還快，兩天以後大家就說三天之
後它就要關張了。

按說，這家店跟我經營項目基本沒有衝突，雖然它賣咖啡，但是沒有地方坐下喝，
對我衝擊微乎其微。而我雖然賣香煙和巧克力巴，但品種遠遠沒有它的多，因此對
它也沒有實質性威脅。如此說來，對於它的倒閉我應當有兔死狐悲的感覺。可是，
我反倒有幾分幸災樂禍，而這幸災樂禍的感覺只是在它關張的三天以前才開始的。
不僅我，就連咖啡館裡的顧客們幾乎都是幸災樂禍的。

顧客們在議論這家店的時候，多數人提起店主Sally都是不屑的口氣，少數人不加評
論，說她們好話的則幾乎沒有。關張的原因，大家的看法差不多完全一致，那就是，
雖然說對面的加油站出售她們經營的一切，顯然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但更主要的
原因是店主店員對顧客傲慢無禮，得罪了顧客，因此倒閉只是早晚的事。大家說起
來，口氣往往是這樣：“她們？英國人嘛，自認為什麼都知道，對顧客愛理不理，
還經常出言不遜。我去過一次，再也不想去第二次。Sally一個人這樣也就夠了，偏
偏還雇了兩個和她也是一個德性的英國移民，你想，這買賣能做得下去？”

這種言論很出乎我的意外，因為好歹加拿大人(尤其是英裔)和英國人同文同種加同
宗，並且在當年反對美獨的鬥爭中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當年大英帝國全力保護，恐
怕今天加拿大早已是美國的一部分了。就連渥太華作為首都，也是維多利亞女王聖
旨欽定的。即使如今，年紀比較大的英裔加拿大人還是以英國的遺老遺少自居呢，
怎麼他們居然這樣評價英國人？

那家店我去過幾次，買報紙。也許在中國已經習慣了服務行業的大爺姑奶奶們的衛
生球眼睛和夾槍帶棒的言辭，對於她們的冷淡沒有在意？不過，既然她們準備關張，
我何不去看看她們有什麼要清理的？去看看！

“嗨！”我進店以後和櫃檯裡面的女人打了招呼。她懶洋洋地回應之後，我看沒有
其他顧客，就問：“聽說你們要在這個周末關門了？”

“是啊。”

“你是店主嗎？”

“是。”看來，她就是大家說的Sally了。

“你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清理，我可以買的？”

我這話說完，這個女人臉立刻沉下來：“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們要關門？”

“我是那邊阿貓咖啡店的店主，我的顧客幾乎人人都在議論你們要關門。這是小鎮，
不會有什麼秘密的。”我沒有理會她的冷淡和不耐煩，然後又問：“你們如果有什
麼需要清理的，價格合理的話，我可以買一些。”

她下面的回答就比較粗魯了：“對不起，我們還沒有關張，周末之前不需要食腐動
物。(原話是：Sorry, we are not closed yet, and we don't need scavengers until
this weekend.)”

聽了這話，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冷笑着點點頭，說：“好，祝你好運！”轉身就
出來了，心想：都要倒閉了，還tmd撐什麼面子？我雖然沒有那麼高尚要去幫她忙，
但是這樣做結果應當是互利的，即我可以不必跑遠路從批發商那裡採購，而她也可
以清理掉一些存貨。莫名其妙給我來這一套！腦子沒問題吧？她們這樣跟人打交道
如果還tmd不倒閉的話，真是老天無眼了。倒閉啦？活！該！

回到店內我自己的地盤，我跟琳說了剛才的遭遇，還說：“我也看出來了，她根本
就不是做買賣的料。”琳說：“現在你知道她們對顧客什麼樣子了吧？”旁邊一個
喝咖啡的顧客說：“她們三個人都一個德性，有一次跟我耍刁，被我回了一句，她
馬上跟我道歉。可是，你知道，得罪了顧客之後，再來道歉為時已晚。我從此再也
不去她們那裡。”

琳接着說：“她們店內有提款機，但是如果你去取錢而不買東西，她們要收你錢。
其實，她們每月是從銀行拿commission的，難道還在乎那一點點錢？分明是要得罪
顧客嘛！這麼個小鎮，一旦得罪一個顧客，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不知道損失了的多
少個顧客的買賣。”

我說：“在這個小鎮上，怎麼能輕易得罪顧客？有時候，有些人來我這咖啡店上廁
所，然後什麼也不買就走，這還算好的。有些人用了廁所，走的時候連謝都不說一
聲。我雖然不高興，但是從來也沒有阻止他們用廁所，原因很簡單，得罪了他們，
他們會告訴親戚朋友阿貓咖啡店如何如何不友好如何如何小氣，間接我就會丟掉很
多已有的和潛在的顧客。她們在這裡做買賣，連這一點常識也不懂，怎麼能撐下去？”

這時剛才插話的顧客又說：“以前John在她的店打工，被她開除了，理由是他偷竊。
John是鎮上出名的大老實人，名聲一向很好的，說他偷竊誰信？再說了，說人偷竊，
得拿出證據來。也就是John太老實，如果是我，一定找律師告她，那樣的話她還能
早幾天關張。”

他說的這件事我也聽其他顧客說過。說人偷竊要有證據，這是法律常識，這也是我
當初為什麼沒有輕易要戴安滾蛋的原因之一。她們這一點常識應當有吧？

三天后，這家店沒有開門，裡面燈都關掉了。如今到了月底，店內貨架上還是滿滿
的。我幸災樂禍地想：你們就西紅柿繼續交租金養活這些賣不掉也吃不下的存貨吧，
我也沒有必要圖那一點方便受你們這些英國娘們兒的白眼，你們的那些東西我在哪
里買不到？！

她們關張後，許多以前在她們那裡買香煙的顧客轉到我這裡買了。我趕緊增加香煙
進貨量，繼續幸災樂禍地偷着樂！

故事到這裡就算完了。其實在這個過程中我最吃驚的是加拿大人對他們曾經的宗主
國也是文化母國英國的態度，同時聯想到大陸和台灣的關係，與前者也有相似之處，
雖然起因不同。一國兩制，說穿了，不過是一黨之私的變種，就是共產黨不肯為全
民族利益放棄一黨專制的制度。香港人是沒有辦法，指望台灣人也能接受一國兩制，
實在一廂情願。台灣人並不反感中國文化，但是反感共產黨。民進黨搞去中國化，
其實是捨本逐末，即使在台灣本省人中，尤其是教育程度比較高的人中，去中國化
也頗不得人心。我曾想把我去台灣看望MM時的所見所聞寫出來，但是見聞太多感想
太多時間也有限，一時不知從何寫起，這裡順便提一筆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