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這個題目出在新聞審查嚴厲的年代,那時某單位宣傳部門的一位通訊員苦於新聞報導缺乏讀者,於是以這個題目采寫了一位理髮師。稿件投出去在業內分化成兩極,一方認為稿件題目有吸引力應該刊用,另一方覺得文不對題有譁眾取寵之嫌,結果後者觀點占主流稿件被退。這句主謂倒置的句子也只好以流動歌曲的形式被唱出來。到今天容貌嬌美的女大學生被稱為“知性女生”,社會文化的變化足以形成幾條代溝了。
許多作者的文章被置於進退兩難尷尬窘況是一個時代的悲劇,那個時代中國政治文化生活極端壓抑,於是張賢亮的“綠化樹”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會因其引發的爭議而引人睹目,以至後來余華的“活着”和陳忠實的“白鹿原”等上乘作品也要在開頭強加一段性變態來吸引讀者。發展到今天,海內外文學作品以性為大,勢頭已經可以和文革時清一色的樣板戲爭峰還意尤未盡,就是五千年民族文化的悲哀了。這時各種炒作還要打上“深沉”等等標籤,就簡直令人作嘔。
文學作品不是不可以寫愛情和性,正常的愛情和性生活無疑是社會生活的一部分。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也從未視愛情和性為禁區,關鍵在於如何寫。讚美純真愛情和抨擊玩弄感情的好作品彼彼皆是,這就是以生活為基礎,以人文主義為特徵,只要代表和反應一個時代歷史發展和價值觀念變遷的真實,都不失為好的文學作品。但是如果一味追求低級趣味,迎合世俗的話,那麼文學的價值就完全被扭曲。作家不是醫生,沒有必要把自己都不懂的性知識強加給讀者。相反,作家是通過對生活的觀察體驗,並且將生活提煉升華後以文字的形式為讀者提供一份精神食糧。個人因生活經歷不同體驗不同,所反應的生活層面和角度可以不同,但是如果故意以低級趣味的東西製造噱頭,就不能不反思所造成的社會影響。簡單舉例,如果你不希望自己子女兄妹來讀你的作品的話,那麼又怎能忍心把這些糟粕呈給社會呢?
中國思想解禁創作環境寬鬆是與社會經濟價值觀念更新同步發生的,這一階段價值觀念的變化與貧富的差異為作家所提供的生活素材不勝枚舉,同時也無法要求作家和文化出版以及思想知識界做遠離世俗的苦行僧。但是如果作為知識分子中的一員,一味媚俗,甚至搔首弄姿從中漁利的話,那麼傷害的絕不僅僅是中國幾千年來仁人志士所傳承的優良傳統,也還有下一代我們自己的子女。必須看到人類社會工業革命以來所發生的天翻覆地的變化,一方面因為醫療條件的日益完連善人類壽命不斷增長,另一方面人類正在以空前的速度消耗地球上幾十億年來存儲的資源。以中國,印度和巴西等國為代表的新興發展國家,富裕的速度再快又能發展到什麼程度呢?而且這中間的社會平等問題,社會政治文化的轉型等問題都有可能給社會穩定造成危機。以性為例,至少發現於八十年代的愛滋病正在飛快地侵蝕人類,就連美國的高中學生都意識到其巨大危脅而提倡禁慾晚戀;作為新興發展國家,中國人絕對無法負擔其潛在的社會成本。作家和知識分子有責任儘自己的義務嗎?如果自己的作品再暢銷也不過是社會財富中滄海一粟的話,那麼是否應該來日方長,為社會的長治久安盡一份心力呢?何況在社會變革的目前階段,金錢造成的腐敗墮落已經令人髮指了。
文明社會的任何文化作品都有其人文價值,這種價值往往在經過歷史時間考驗之後才能證實其生命力。如果中國人過去窮得太過於悽慘,合理合法的致富手段應該得到鼓勵。但是如果人文價值的天平只向貪慾傾斜的話,代價將不是任何金錢所能贖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