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尷尬(閒扯水滸 三) |
送交者: 夢子 2002年03月29日18:45:47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三 男人的尷尬
施耐庵的女性觀是極為矛盾的.象他所讚許的女人孫二娘,顧大嫂,一聽她們的綽號就把人嚇得半死,前者是母夜叉,後者是母大蟲.還有一丈青扈三娘.她們身上男性豪爽和兇殘的特徵似乎更多一些.但因為她們"義"字當頭,所以得到了施耐庵的推崇.而施耐庵所鄙夷的女人,則都有幾分姿色,例如閻婆惜,潘金蓮,潘巧雲等.後人也因此認為他不會寫女人,或者是出於某種陰暗齷齪的心理去寫女人的. 在梁山好漢們看來,人生的選擇只有一種.要想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就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屏除其它的慾念.至少在表面上也應該擺出好漢的樣子.象這種在現在看來不乏天真的處世態度,也許正是那個年頭他們的遊戲規則,為人準則.梁山好漢們的可愛之處在於,在走過短促而又充滿風險的人生時,他們的理想顯得異常的單純. 施耐庵費了那麼多筆墨寫那些紅杏出牆的女人,無非是想反襯一下這些男人們活着的尷尬而已. 宋江跟東京來的落魄女歌手閻婆惜,經王婆的攛掇,在縣西巷內討了一間樓房居住.沒半月之間,就打扮得閻婆惜滿頭珠翠,遍體綾羅.供養的婆惜豐衣足食!初時,宋江夜夜與婆惜一處歇臥,後來漸漸來得慢了.宋江是個好漢,只愛學使槍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緊.況且又是相貌黑丑,除了囊中有些銀兩之外,身上幾乎沒什麼可以讓女人心動的.那閻婆惜水也似娘們,又兼且只有十八九歲,正在妙齡之際,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施耐庵認為,女人的心地未必都是善良的.我們總是有個先入為主的觀念,以為弱者等同於善良,這顯然是個謬誤. 這就是男人的第一種尷尬.你自以為你活得很有道理,但你可能活得不夠情理.當一個男人開始忽視對象情慾的時候,麻煩便出現了.宋江的同事張文遠,喚做"小張三",生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平昔只愛去三瓦兩舍,飄蓬浮蕩,學得一身風流俊俏,更兼品竹調絲,無有不會.而婆惜是個酒色娼妓,一見張三,心裡便喜,倒有意看上他.那張三也是個酒色之徒,於是宋江便戴了頂綠帽子,終日在衙門裡出入.而張三郎卻終日在閻婆惜房間出入.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倒也罷了,但是小張三缺的正是宋江有的.男女來往如果沒有銅鈿支撐,那鳳巢便有時刻傾覆的危險.於是閻婆惜得寸進尺,想移木接花,非要宋江交出劉唐送來的金條不可.人往往都是被欲望送進墳墓的.宋江素以隱忍著稱,這是涵養,也可以說是他處世的面具.但這時他忍無可忍了,終於一刀捅死了閻婆惜. 武松的尷尬在於他的哥哥與嫂子的錯誤的組合.武大身不滿五尺,面目醜陋,頭腦可笑,清河縣人見他生得短矮,起他一個諢名,叫做三寸丁谷樹皮.可他偏偏娶了個妖嬈的潘金蓮.潘金蓮原先因為不肯順從主人的糾纏,便被那大戶白送給武大作老婆.施耐庵本意可能是想調侃一下男女之間形象的錯位的,可當事者都承受不起.於是悲劇便出現了.潘金蓮情挑武松,反遭冷落.有人從人性的角度指責武松不解風情,但是憑心而論,一個小叔子如果真的上了嫂子的床頭,是不是人性就得到了伸張?! 合情的未必合理.人性之所以為人性,是因為它的血脈中無微不至地包涵了諸多理性的內容,這使它嚴格地區別於野性.而潘金蓮身上蘊蓄的更多的卻是野性.野性就象一團火,它可以使人慾熱情地燃燒起來,也可以將肉身焚毀.潘金蓮跟西門慶倒是天生一對.有的人是為了名利活着,有的人是為了理想活着,有的人是為了親人朋友活着,而有的人,則是為了一張象牙床活着.人各有情,這正是男人的第二種尷尬之處. 男人的第三種尷尬在於,他們總是負載着沉重而神聖的"義"的理想,四處多管閒事.世間有很多事是須睜一眼閉一眼看待的.義氣如過了頭,便成了反人性.情與義其實不該是對立的.楊雄既然冷落了潘巧雲(又是個姓潘的),潘與和尚裴如海私通,雖然失於倫理綱常,可也是人之常情.做了和尚未必就沒有了七情六慾,宗教有時本來就是種謀生手段,況且世間偷雞摸狗的事多的是,何必就跟出家人過不去?但是石秀無端感到憤憤不平,看不下去了.他不但將和尚宰了,還設局將潘巧雲騙到翠屏山.楊雄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於是踏步向前,把刀先挖出潘巧雲舌頭,一刀便割了,讓她叫不得.然後楊雄指着她罵道: "你這賊賤人!我一時誤聽不明,險些被你瞞過了!一者壞了我兄弟情分,二乃久後必然被你害了性命!我想你這婆娘,心肝五臟怎地生着!我且看一看!"一刀從心窩裡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臟,掛在松樹上. 這段文字寫得讓人心驚肉跳.這時石秀的內心裡肯定充滿了難以抑制的快感.他原是殺豬的,但是殺豬的樂趣哪能比得上殺人?尤其是一個讓自己反感的女人.而楊雄卻是稀里糊塗地將自己的老婆給解剖了.他想過目一下老婆的五臟六腑,但是結果可能讓他大失所望.因為他看不到潘巧雲的思想. 一個男人如果只想占有一個女人的肉身,而不是她的腦袋,那他終將一無所獲.這是楊雄的悲哀. 我想,這可能也是施耐庵在寫女性時的尷尬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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