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在說糖果,我也談談有關糖果的記憶。
小時候和共和國一起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時光。在那個物質匱乏、人民生活普遍貧困的年代,糖果就成了孩子們念茲在茲的奢侈品。記得我們那裡當時最便宜的糖果是一分錢兩顆,呈棕紅色,極堅硬粗糙,別說那時的小孩子吃糖大都捨不得嚼,就是嚼,我想也未必嚼得動。稍稍上點檔次的是山東產的高粱飴,軟糯,香甜,外面還包有一層糯米紙。飴字不大常見,孩子們都把那糖讀做高粱台,如果誰有一兩顆高粱台,也就是件很可以驕人的大事件。而上海產的大白兔奶糖,就更是糖果中的上乘了,有關它的種種誇張和渲染,差不多就像人類學家嘴裡的神農架野人:神秘而引人入勝。如果父輩去上海出差並且帶回來一包大白兔奶糖,那麼在相當一段時間裡,你都是萬眾矚目的中心。想想這樣的情景吧:你在小夥伴艷羨和嫉妒目光的炙烤下,從兜里假裝不經意地摸出一顆大白兔,然後幾近優雅的把它放進嘴裡,那是怎樣的一種榮耀啊!長大後讀陶淵明的詩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當時的心境,大概也只有這樣才能概括了。至於巧克力,差不多就是糖果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極品了,江湖上老有它的傳說。當時不知道“巧克力”和“朱古力”都是它的音譯,還和同伴們煞有介事地爭論過它們的異同,最終比較一致的意見是:巧克力是色淺的,而朱古力是色深的,現在回想起來,那憨態也真的可掬呢。
現在的孩子,大概沒誰會稀罕糖果了,可它在我們這一代人成長的過程中曾經是那樣地位顯赫。也因此,每次我回國,看到這些被糖水泡大的孩子,就老有摸摸他們頭的衝動,然後學着伏契克的口氣說:孩子們,我愛你們,可你們要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