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與肖申克的救贖
小烏說鄧麗君是個燒餅臉（南方人的講法叫湯糰），其實鄧麗君還算可以啦，中姿
之人吧，介於小家碧玉與大家閨秀之間，主要看她啥時候和唱什麼。
扣扣說鄧麗君死後被神化了，這肯定不正確，事實上她傳入大陸的時候就像核彈的
衝擊波一樣，人心的衝擊波。當年搞搖滾顛覆傳統的人，都覺得鄧麗君對人心的顛
覆性遠在他們之上，這種判斷是客觀的，主要是解放後的文化屬於一種鋼性人格文
化，突然闖入一種聞所未聞柔性人格音樂，可以說讓所有人在內心都驚呆了 ──
原來女人還有這樣的，原來歌還有這樣的、還能這樣唱。
這讓我想起了電影《The Shawshank Redemption》中的一段故事。銀行家安迪•杜
佛蘭被誤控殺妻而判無期徒刑，進入緬因州暗無天日的蕭山克監獄。由於獄方發現
他非凡的理財能力，所以他在獄中有較大的自由。有一天安迪從一堆舊唱片中發現
了久違的歌劇片斷 ── 《費加洛婚禮》中著名的女聲二重唱《今夜微風輕吹》。
驚喜之餘，他利用自己的方便鎖住所有的通道，然後把《今夜微風輕吹》放到唱片
盤中，並且將音樂透過廣播放送至整個蕭山克監獄。接下來的電影片斷，可以說是
整個二十世紀西方電影史上最震撼心靈的場景，我無法描述那種感受，除非你看過
整部電影（視頻片斷附在下面）。安迪因此被關禁閉，但出來後向好友瑞德說這禁
閉值得，因為「音樂帶給人希望」。而在獄中待了三十年的瑞德則回答說「希望是
危險的」。
我之所以提到這部電影，是因為鄧麗君在當年對大陸人心的衝擊，是很難用語言講
清楚的，比如心靈枷鎖和心靈自由這些概念，它純粹是一種人的內心體驗，這也應
驗了老瑞德的那句話，不說更好。明誠說老鄧和小鄧顛覆了中國，抽象而言確實如
此，老鄧的顛覆是看得見的，小鄧的顛覆是看不見的。當然五十歲以下的，沒有資
格討論這個問題。
講到解放三十年的鋼性人格文化，它的影響其實一直延續到今天。鋼性人格文化的
一個特點是集體人格，所謂的鋼性人格文化和集體人格並不是貶意詞，而是說一種
文化類型。鋼性人格文化中有非常美、非常浪漫的音樂，但那都不是純粹個人體驗
的，那怕故事是個人的。如果我們比較一下台灣的校園歌曲，就能很明顯地感受到
那種純粹來自個人和屬於個人的審美體驗。
比較而言，柔性人格中的個體審美體驗，比鋼性人格中的集體審美體驗帶有更多的
自然主義特徵，所以隨着鄧麗君歌曲的傳入，大陸人體驗到了生活和人心中一種更
為自然的美，儘管這種審美特徵並非鄧麗君的歌所獨有。
從審美的角度來看，共和國與民國這兩種幾乎完全不同類型的現代文化，各自帶有
不同類型的美，共和國的陽剛之美多一些，民國的陰柔之美多一些，前者粗獷多一
些，後者優雅多一些，很難說誰更出色。如果非要比的話，我只能說民國歌曲中的
傳統氣息比較濃厚，這一點我比較心儀。
《愛蓮說》云：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
愛牡丹。鄧麗君為世人所愛，為什麼會超過所有其它歌者？這與她的影響力和知名
度無關。如果從現象來講，所有其它的港台歌者都屬於她（他）們自己的時代，都
帶有時代的痕跡，你如果對其鍾愛一生，那麼今天再聽往日的歌聲，你能明顯感受
到遠去時光的年輪。可是我前天說過，鄧麗君的歌聲完全不帶時代的氣息，所以她
能超越時光之上，為東方儒家文化圈國家中一代又一代的人所喜愛，不單在華人世
界，還包括日本、泰國和越南這些異族。
扣扣說鄧麗君是男人們的專愛，這也是偏見。鄧麗君可愛這沒有問題，歌聲讓她變
得更可愛這也沒有問題，但喜愛鄧麗君、模仿鄧麗君的女人層出不窮到處都是，經
久不衰，這怎麼解釋呢？所以我前天說，許多女人痴迷地模仿鄧麗君，其實是追求
自己內心中的一種審美原型，它屬於個人，但更是一種歷史文化中的審美類型。
鄧麗君可以說是三分顏色、五分人品、十分歌藝的完美混合。對於男人而言，鄧麗
君的歌聲如耳語輕柔，那怕她的歌聲嘹亮傳遍所有角落。而且無論現場聽眾成千上
萬，她的歌聲，永遠都像是對着你一個人唱的。具有這種神奇能力的歌者我想不起
第二位，也許只有阿根庭的男歌手胡里昂，才有一點與她相似之處。
語云乳出酪，酪出酥，酥出醍醐。當一個人五十不惑，聽鄧麗君的着意處就從女人
味慢慢過渡到了女人透出的文化味，再到純粹的文化味。。。明明德，止於至善。
所以鄧麗君童叟無欺，男女皆愛，老少咸宜，她的歌聲溫柔甜美盡人皆知，但是鄧
麗君也還是有文化國界的，比如她賢淑、端莊的古典的一面。另外騰格爾發現鄧麗
君的感情世界中有一種安靜之美，其實這種美，也正是中國古典詩詞的美學特徵之
一 ── 它或濃情或淡雅，寄託深遠，但絕不沸騰燃燒，所以鄧麗君的歌不煽情，
恰恰相反，它有疏導和安撫心靈的神奇作用。
鄧家四男一女，鄧麗君自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據說小時候哥哥們調皮搗蛋被父親
罰跪的時候，鄧麗君每次都會悄悄走到哥哥身邊陪跪。。。我的天，我怎麼就沒有
這樣可憐可愛的妹妹呢？《紅樓夢》寫了半天林妹妹，弱水三千、冷月花魂怎麼怎
麼地，可單憑這一件事，我就覺得鄧妹妹比林妹妹好太多了吧？
肖申克的救贖自由的歌聲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9Z3ZUKtk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