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唐古拉山脈,去尋找我的愛人 zt |
送交者: Akai 2002年04月02日18:57:3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1990年,四川省青神縣的姑娘趙文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去西藏找她的愛人軍,在少女的心中,西藏是那麼神奇美麗,從那時候開始,趙文開始了年復一年的尋親之旅…… 這信一寫就是一生 從不流淚的爸爸把我送到河邊的渡口時,傷心地哭了。 我和軍是高中的同班同學,可那時我們從沒對望過一眼。緣分有時是一件不起眼的事帶來的。過年時,我買了一打賀卡,給同學們寫着“新年快樂!來年學習進步”之類的話,給他的那張也不例外。過了十天,我收到了他寄回的一張大賀卡,卡上有一朵水靈靈的玫瑰花,還有一行溫馨的話:你還好嗎?很久不見的同學! 後來,他又寄來了一張照片,這時我才想起了他原來是坐在最後一排的高個兒男生。照片中他身穿軍裝,看上去帥極了。 從這以後我們開始了書信來往,這信一寫就是一生。 一年後他畢業了,進了有世界屋脊之稱的西藏。走的時候我們的感情已經到了不能分開的地步了。軍走時,我告訴他:等到第二年暑假時我就進藏和他結婚。 這一年我們仍然是寫信,我接到他的信會立即寫回信,他接到我的信也是立即寫回信,我們的信就一直在路上走。他在信中給我講了一些關於西藏的情況。我開始計算日子,盼望暑假早點兒到來,盼望早一天做他的新娘。 暑假在我的盼望中遲遲地到來了,我準備好了去西藏的行李。走的時候,爸哭了。可是他在那裡啊,我不能因為爸爸哭了就不去了。而且西藏在我的心裡是多麼的美麗而且神奇,我已經嚮往得太久了。 第一次進藏——雪山下的世界美麗而純粹 在成都我經過十天的等待,買到了去拉薩的飛機票,我相信自己是家裡祖祖輩輩中第一個坐飛機的人。位置正好在窗邊,我是多麼激動啊!起飛時那種感覺真是很奇妙,白雲從身邊飄過去,我看見穿出雲層之上的雪山之巔,想像着那雪山下面的世界。 當我的腳第一次踏上西藏的土地時,我站在貢嘎機場的空地上不知道往哪裡走,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山南哪個方向是拉薩,我要去的地方是山南。 我走到路邊,想攔一輛到山南的公共汽車,等了好久也沒見一輛經過的公共汽車。路邊雖然停着一輛去山南的車子,但上面寫着“包車”字樣。看見車快要開走的樣子,我着急了,為什麼不試一試? 我走過去對那個看起來是帶頭的中年女人說:“阿姨,我可以坐你們的車嗎?我是第一次來西藏,也是去山南。”沒想到她真的同意了,還把座位讓給我坐。三個小時後我們的車子進入山南,一個當兵的小伙子把我送到了通信營。 我直接找到營長說:“我是軍的未婚妻,我來和他結婚的。” 來到了山南也不代表我就能立刻見到軍,軍在離這兒1000多里外的一個連隊裡。 他們把我安置在一個小房間裡,讓我先睡一覺,說這是每個進藏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睡覺。聽他們的話,我躺到了床上,可是我的頭越來越沉,心裡也難受,沒法進入睡眠,水就放在床頭上,隨時能喝上,我不停地喝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吃晚飯的號角聲響起。 這種香味美好得猶如來自天堂 等了兩天他終於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他黑了瘦了,但更帥了,看見他,我就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 第二天我們去科里辦手續,還受到一個小小的“刁難”,因為科長怎麼都不相信我已經23歲了,他說:“我怎麼看你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這個手續我還是不忙辦的好。”我拿出在家裡開好的證明,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出生年月日。科長這才相信了。 接下來就是去部隊所在地的民政局辦結婚證。走進辦公室我就聞到了一種非常特別的香味,這種香味美好得猶如來自天堂,後來我才知道這是藏香的氣味。 辦公室里坐着的都是藏族人。為我們辦結婚證的是一個中年的阿佳拉,面如滿月,纏着五色絲線的頭髮盤在頭頂。結婚證上有藏漢兩種文字,我和軍一人一本。當這本屬於我的結婚證放在手上時,我想這就是結婚嗎?從此我就是他的妻子了嗎?婚姻原來是這樣呀! 我就這樣不遠萬里、義無反顧地把自己交到他手裡。 阿佳拉說話的聲音非常好聽:“願菩薩保佑你們幸福一輩子!” 我拿着結婚證書,和軍一起走在山南的街上。在一棵白楊樹下我們站住了,這裡的天空永遠是這樣的藍,陽光使樹葉發出刺眼的亮光。在這個青藏高原的藍天下,在這棵白楊樹下,在這裡高原的風的吹拂下,我的丈夫第一次親吻了他的新娘。好幾個藏族人歡歡喜喜地看着我們,我害羞得不得了,趕快掙脫軍。 喜糖和喜煙很快就買好了,但我們把山南惟一的百貨商店裡的每個櫃檯都找了一遍,也沒看見適合新娘穿的衣服。最後只好買了一斤大紅的毛線。我自有打算。 我們的婚禮是一場名副其實的聯歡 第二天,天上還掛着星星我們就出發了,等着我們的是1000多里的路程,軍的連隊是坐落在村莊後面的小小機務站。 婚禮定在八一建軍節,現在離那天還有三天,那斤紅毛線,我打算用來織一件紅毛衣,要做新娘子了,好歹也要給身上加一點兒紅色啊。我有一雙靈巧的手,織毛衣不在話下。除了吃飯睡覺,不管什麼時候我手裡都在忙活着。有時我坐在另外一個軍嫂的旁邊聽她說話,手裡忙着我的毛衣,有時我一邊織着,一邊在後面的蘋果園或美麗的山谷里走走。 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八一節的前一天了,我的嫁衣也織好了。下午,另外一個家屬——連長的愛人丹丹當起了我的化妝師,她比我小一歲,但已經是媽媽了。臉上被她畫成了七彩,長發也挽了起來。再穿上我的紅毛衣,下身穿一條白色舊長裙。 不知道我這樣的新娘是不是漂亮的,但我臉上的笑容是真實的。 幾個戰士自願幫我們布置新房。其實也沒什麼好布置的,他們也只是在窗子上、門上、床頭上貼上用紅紙剪的雙喜字。床是舊床,被子也是軍平時用的被子。我不在乎這些。 晚上,當月亮剛剛從山腰那邊露面時,我在丹丹的攙扶下走進禮堂,小伙子們叫了起來,在禮堂最前面的正中,放着一張只能一個人坐的凳子,我說這怎麼坐啊,再麻煩你們搬一張來好嗎?一聽我這話他們就樂了,說夠了,不用搬了。我倆只好合坐這張面積很小的凳子,這樣一來只能背對着背坐,我才不好意思坐在軍的腿上,他們正等着看好戲呢。 等我們坐好,旁邊站着的一直笑得合不上嘴的連長大聲宣布:“婚禮八一聯歡晚會現在開始!”掌聲和笑鬧聲同時響起。 宣傳幹事讓戰士們給我們出題目,一個戰士笑眯眯地拿着一張報紙走上來,遞給我說:“嫂子,相信這幾個字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問題吧,請你大聲讀出它的名稱來,謝謝!” 我想也沒想一字一句讀了起來:“解放軍報!” “哇哈哈啊!解放軍抱!解放軍抱!哈哈!……”天啊,我上當了!軍只好抱起我繞場一周,沿途是歡呼笑鬧聲。這樣的節目一個一個就跟着來了。到後來我也就不想什麼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了,從村子裡來了一群老百姓,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的婚禮的,至今我也沒有搞清楚。他們拿着哈達,提着酥油茶,一擁而進,唱着歌把哈達掛在我們的脖子上。婚禮和八一節聯歡晚會經他們這一鬧成了名副其實的聯歡了。 回新房時月亮已經在頭頂了,一場今生難忘的婚禮就這樣結束了。從少女時代就夢想的婚禮不過就這樣了。 第二次進藏——漫長艱難的尋親之旅 第二次進藏是在第二年的暑假,這次比上次艱難得多。 去成都買飛機票正好趕上了進藏高峰期,票很不好買,需要排隊等候。 我每天去聽叫票,每天都沒有叫到我,十天時間就這樣等過去了。錢也不多了。我決定不再等飛機票,為什麼不坐車從地面進去呢?還能看見很多的風景,我激動地想。 後來才知道要為這個決定受多大的罪。 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感覺不太好,人很多,我搖搖晃晃地就像個鐘擺。到蘭州之後,我又轉乘了去西寧的火車。到西寧時,正是中午時分。我看見火車站外面有好多西瓜,就買了一個,再買了一個長把兒小勺兒。一路上的飲料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我不再乘火車,雖然火車可以通到格爾木,我還是改乘汽車。這樣我可以對周圍的風景看得更仔細。 汽車奔馳在望不到邊的草原上,追着那快要下山的太陽跑。當太陽接近地平線時,我看見了傳說中的青海湖,湖面發出金色的光芒。我簡直被這種美麗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控制着大家的表情,每個人都默默地看着美麗的青海湖,一直到天上出來了月亮,青海湖還在我們的視線內。 一路上我們經過了渺無人煙的柴達木盆地、高大雄偉的崑崙山,看見雄鷹在雪山頂上盤旋,發出孤獨的叫聲,周圍除了一條長長的路就是無邊的黑暗。有時候真的不敢想現在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了,一覺醒來時,周圍的世界可能是一片黃色的海洋,那是一片連着一片的沙丘,風將沙子吹來堆積成各種形態。遠看像一座座城堡,而近處的沙子卻在風中像水波一樣流動着。看不見一個行走的人,因為目力所及根本就沒有任何村落,這就是無人區,很難得的幾棵小草悽然地在風中搖動着身影。 如果被撂在這裡,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呢?不敢去想像。 漆黑的夜裡,我們翻越了孤獨的唐古拉山 當夕陽如夢如幻地照在周圍的雪山上時,我們歇了半個小時,開始翻越唐古拉山,也開始了旅途中最艱難的階段。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因為一直在上坡,機器的轟鳴聲很大。漸漸我感到頭很脹疼。車窗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風在叫,那叫聲帶着一種孤獨和野性,直接進入人的心窩,唐古拉山是孤獨的。風是她的靈魂還是她的伴侶?我想着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睡着了。 我是被頭疼疼醒的,頭像要爆炸,心裡悶悶的仿佛那裡堆放着很多東西,讓我的氣無法呼出吸進。當鼻子開始流血時,車子停了下來,我跟隨大家走進了一家名叫“泉水”的飯店,腳步是輕一下重一下的,沒有重心。 這裡離山頂已經不是很遠了。我給自己要了一碗麵條,麵條端上來時,看着那熱氣騰騰的樣子,曾有一瞬間非常想吃,畢竟已經一天多沒有吃過任何食物了。可是我吃了第一口,再也不想吃第二口了,麵條是半生不熟的,而且胃太難受了,有無法控制想嘔吐的感覺。 走出房子,風很冷,我穿得並不多,真有點兒不勝寒冷,鼻血不斷地流出來,頭也疼得幾乎快承受不住,高原反應折騰着我。希望車子快快翻過山去。 (與高原反應一心一意作鬥爭的我並不知道,在將來的日子,突如其來的疾病、思念、痛楚會循環往復地折磨我。幾年後,當我從西藏高原回家探望女兒時,車壞了,我和軍被封在了出山的山口,這裡風特別大,雪很深很厚。晚上到小鎮時我已經冷得說不出話了,軍緊緊抱着我,一臉無奈、痛苦。他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後來我連眼睛都沒法睜開了,只聽見這個剛毅勇敢的男人發出的哭泣聲,他在說:小文,你怎麼啦?小文,你睜開眼睛!小文,你要堅持!你不准離開我!我們就要回家了!嗚……小文!……後來我再也聽不見了。我來到了一個開滿鮮花的地方,一個穿着白色紗裙的仙女來到我的身邊,對我說:“你把這個吃了,你就會好了。”她給我吃的是一種花露一樣的東西。兩天后我醒了過來,我是被路過的一個喇嘛救過來的。他給我吃了一種藏藥。他是否就是那個仙女的化身呢? 是老天被軍一聲聲的喊感動了吧,所以在我生命垂危時派了喇嘛來。) 現在我也在祈禱上蒼,希望車子快快翻過山去,下山就是解救大家。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我又睡着了。等我醒來時,發現車子已經在草原上行駛了。背後的唐古拉山雄偉地聳立在天空中。天已經大亮。真不敢相信我們是從那上面過來的。 我已經翻過了唐古拉山,馬上就要抵達喜馬拉雅山中的一個邊陲小鎮,即使在三月,那個小鎮還是雪花飄揚,狂風吹拂着,空氣中的氧含量永遠只有60%。 但不會永遠是冬天,軍,我來了,我帶來了飽滿的呼吸和輕盈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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