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罵你？還是你罵我？

有句話叫是非自有公論，又有一句話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其實兩者都對，
後一句是現象上的正確，前一句是本質上的正確，因為我們不能從公婆各有其理，
而推出是非沒有公論。

豆子說對敵人不要做道德判斷，這個立論的出發點在他那裡其實是一個歸謬邏輯，
敵與我，相當於公與婆，這樣就掉到各有其理的陷井中去了，那麼“道德判斷”當
然也就成了偏見。

其實既便對敵人，也是可以作道德判斷的，更抽象來講，對任何人都可以做道德判
斷，但它的前提有三，一是道德準則，二是存在事實，三是因果邏輯關係。這就是
我說的事實、邏輯和價值的三重關係。

比如兩個人在爭吵，這是一個基本事實；由誰先引起的，這是爭吵的因果邏輯；挑
釁的一方是罵人，回應的一方是斥責，這是價值判斷、道德判斷。道德判斷必須建
立在事實和因果的前提之下，這就是我說的事實先於邏輯、邏輯先於價值。

更重要的是，僅有事實是不夠的。比如發生戰爭是一個事實，但我們還要問誰挑起
了戰爭？誰是入侵者？根據戰爭的事實我們說雙方都殺人，但只有根據因果邏輯，
才能分辨出誰是殺人犯、誰是自衛者，我們沒有理由把自衛者說成是殺人犯，儘管
自衛者事實上也剝奪他人性命。

什麼是罵人，同樣要過此三關，三觀皆正才站得住腳，根據事實是必要條件但不是
充分條件，充分必要條件是事實加上引發事實的因果關係。

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為什麼不能象老子所說的那樣報怨以德呢？這裡所涉
及的無關乎個人修養，而關乎社會公正。

如果我們要求每個人報怨以德，那麼社會就會陷於一種是非不分、撥無因果的道德
困境 ── 只要發生爭執或對抗，那麼被動的一方就會被主動的一方逼入道德絕境，
要麼道德高尚報怨以德，要麼冤冤相報與來者同罪，顯然這是極不公平的。

以怨報怨，是我們吃瓜群眾的錯誤知見；以直報怨，是聖人對世事本末因果的深刻
洞見。

好玩說我是個百分之百的臭流氓加攪屎棍，滿口孔孟之道，一肚子髒臭下水云云，
而她自己實事求是，不算罵人。我覺得好玩後知後覺，值得表揚，是我先罵她攪屎
棍，她才反攻痛斥，的確不算罵人，至於有沒有實事求是，這可以平等協商。

最後還是那個問題，樺樹有沒有罵過人？樺樹斥責過惡意挑釁者，但從來沒有罵過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