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在去Penshurst的路上,風景變得多樣起來。沿途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和麥地。玉米像一隻只大刀螂一樣地直挺挺地站着,枝幹邊上都長出細細的玉米棒子。可惜是沒到成熟的時節,否則掰幾個回家嘗嘗鮮,估計主人也不會介意。麥地是路上唯一不綠的地方。一望無際的淺褐色,莊稼排得密密扎扎,摸上去硬邦邦,干乎乎。不知道人們常說的隨風舞動的麥浪應該是什麼樣兒,反正我們走過的時候沒有什麼風,估計就是有的話,那麥子也會照樣堅挺,讓英國的微風都乖乖地繞道而行。麥田的中間像是讓什麼人給切了幾刀,我們就是要順着其中的一個劃痕走向地的另一頭。這讓我覺得更不可思議。這本書的導遊居然能拍了胸脯對明年的遊客說按照某個刀痕走就能到達目的地。如果不是他和農民商量好了,就肯定是這個農民有超強的自律能力,居然讓那幾刀每次都劃在同一個地方。
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Penshurst。一進鎮感覺就是不一樣,這裡到處是老式的都德式建築。看那些梁子的色調和紋路,都不可能是近一兩百年的作品。就連鎮子裡的郵箱都不是到處可見的紅色,而是由鑲在牆裡面的黑木搭成。我們又找了一家茶館坐下。這個茶館在一幢老房子的底層。進去要下兩級台階。除了塹在牆內的黑木,裡面四壁都是雪白的顏色,牆上掛了很多藍花瓷盤,主題很明確:吃、喝。那牆壁沒有經過拋光打磨,而是塗得里出外進,連刷子的印記都能看得清楚。裡面一個角落的牆裡嵌着黑色的壁爐。壁爐上面有一個很小的烤箱。倚靠壁爐外側放了一個磨損的木頭船槳。當然,那不可能是真正的船槳,估計在很多年以前這間屋子是整座房子的廚房所在地。這船槳是用來把烤熟了的東西從壁爐里掏出來的大木勺。茶館的食物不是很有特色,估計都是在微波爐里熱了拿出來上桌的罐頭食品。我們三個人又喝了一壺茶、分吃了一塊蛋糕,覺得這麼個吃法對不起這一早晨的苦練,就決定啟程了。
不過臨走前要提一句這家茶館的廁所。這個廁所里的設施極其簡單,一個馬桶、一個微型洗手池、一捲紙、一瓶洗手液而已。粗糙的白色粉刷,傾斜的屋頂,一開一合就會顫抖的木頭門,粗大的門閂,倒是讓人覺得和飯廳的味道渾然一體。
走出茶館,向着鎮裡面教堂的方向走,看到一個小牌子,上面寫着XXX和XXX的婚禮。估計是時間快到了,在我們正要走進的時候,忽然大大小小的鐘聲開始此起彼伏地報喜。這時候我們開始注意周圍的人,男男女女都是極其正式的禮服,讓我想起一個多小時前在酒館前看到的那些盛裝男女。他們大概也是準備來參加這個婚禮的。進了教堂的院門,裡面走出幾個拿花的人。他們行動匆忙,但都是一臉的喜氣,見了生人就高興地打招呼。教堂里的鐘聲還在響,但是沒有婚禮。也許是剛剛結束,也許是還沒開始。我們走進去看,幾位老者正站成一圈,有節奏地拉動鍾繩。他們都是很隨意的打扮,顯然不是婚禮的正式客人,也許就是來給新人增添福氣的志願者吧。鐘聲傳得很遠,向世人報告又一對新人甘願上了賊船。船上的賊們自然幸災樂禍,船下的賊還都怕趕不上,正在拼命地尋找可以搭伴上船的同樣有賊氣的人。
我們三個老賊周末出遊還能沾了一身的新賊氣,自然美不勝收。不過我們沒有學那些大隊的遊客,在老掉牙的門洞上牙膛上籤上我們的名字。我們還要繼續趕路,抓緊在小鎮裡晃了一圈就依依不捨地離開。
(五)
後面的一段路有很長的一部分是沿着鄉間公路走。兩邊不時有巨大的私宅,院子都由高大的樹木包圍起來。透過樹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乾淨整齊的私家網球場和游泳池。都說肯特郡是英國比較富有的地段,確實可見一斑。不過我倒是不明白為什麼則麼多英國人在自己家裡就能打網球,卻怎麼也弄不出個世界冠軍來。不過,我聯想到《看得見風景的房間》裡面打網球的場景:貴婦們都穿了碩大的裙子,紳士們則身着筆挺的衣褲,打網球不過就是為了撒開了歡兒地尋找可以共登賊船的那個賊,哪裡能有什麼專業性可言。
到達Leigh是不知不覺地。走着走着,我們看到了一片大草地,幾個孩子正拿着帶響的飛機扔來扔去。很多穿白衣的男人顯然剛剛還在打板球,此時多數人都在草地邊上的酒館外面坐着喝酒、休息、侃大山。草地中間還有幾個人在練習投球和接球。投球的人把自己的胳膊舞動得像風車,接球的人竟然能不戴手套,把小求穩穩地接在手裡。旁邊兩位老者拿了帆布的椅子,坐在那裡穩穩地吃,穩穩地看,不在意孩子們的飛機和白衣人的球會落到他們的腦袋上。
小蓋兒說Leigh曾經競選全英保存得最好的村莊的頭銜。雖然沒有前兩個地方顯得富足和歷史悠久,就這裡聚集的當地人的人氣和酒館前別具特色的酒家招牌,還有路邊那一排已經灰暗得幾乎分不出黑白的都德式民居,我也會投它一票。
從Leigh 回倫敦要坐1個小時四十分鐘的火車。我們到車站還要等20分鐘。可是我們已經都不願再多轉了,索性經進站休息。和將近8個小時的行走相比,20分鐘不算什麼。火車一開起來,我就進入夢鄉。再一睜眼,已經是倫敦橋火車站。我們又回到了大都市的繁忙中。和早晨出來時不同的是,我們一人多了一雙沉甸甸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