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 你 不 知 道 她 有 多 美 |
送交者: 東西 2005年08月23日09:47:31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你 不 知 道 她 有 多 美
她是發生地震那年的春節嫁給念哥的,也就是1976年。念哥姓貝,大名貝雲念,是我們家的鄰居。年初二,我還睡在床上做夢,他就把我叫醒了。他說春雷,咱們接嫂子去。那年頭時興婚事簡辦,越簡辦越體現生活作風健康。念哥是等着提拔的機關幹部,當然不敢鋪張浪費,說實話,他也沒有鋪張浪費的能力。 他很簡單,就踩着一輛借來的三輪車馱着我去醫院接嫂子。他身上的棉衣已經半舊,腳上蹬着洗得發白的球鞋,只有脖子上的那條紅圍巾是新買的。青葵姐比我們起得還早。我們趕到時,她已經在宿舍樓下等了半個小時,連鼻子都凍紅了。念哥把脖子上的紅圍巾取下來,捂到青葵姐的臉上,馱着她往回走。三輪車被念哥踩得飛了起來,他不時回頭看看青葵姐,眼睛笑成一道縫。 我和青葵姐面對面坐着,頭一次離得那麼近。我看見她長長睫毛上像沾着水霧,眼珠子比藍天還清亮,紅撲撲的兩腮掛着酒窩,一直掛着,沒有停止過。誰都知道青葵姐漂亮,但那一天她是最漂亮的。後來我觀察,只有笑的時候她才有酒窩,這證明那一天她都在笑。 念哥的三輪車越快,打在我臉上的風就越大。我的臉好痛。我縮了縮脖子。青葵姐看見了,從包里掏出一盒雪花膏,摳了一點抹到我臉上。她說你看你,臉都凍裂了。她的手像溫熱的水在我臉上流淌,我舒服得幾乎暈了過去,腦海里突然跳出兩個字:天使!原來青葵姐是仙女下凡。我甚至想是不是因為有了她,人們才把醫生稱作天使?現在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青葵姐這麼擦過之後,我三天都沒洗臉,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臉上的雪花膏。我一直認為雪花膏的味道,就是青葵姐的味道。 那天,我比念哥還高興。好多人來吃喜糖。他們來了又走,只有我一整天坐在念哥的屋裡。到了晚上,念哥說又不是你娶媳婦,瞎樂什麼?快回去睡吧。我戀戀不捨地站起來,怪天黑得太早。青葵姐從裡間拿出一個塑料皮筆記本,說你累了一天,這個送給你吧。要知道,像這麼高檔的塑料皮筆記本那時並不多見。我母親沒有工作,全家靠我父親的工資,即使看見過這樣的本子,我也捨不得買。但這個禮物放在這個晚上給我,我一點也不高興,它像一道逐客令,我收下之後就再沒理由呆在他們的屋子裡了。 很快,整幢樓都知道了青葵姐的美麗。按現在的說法,她很具殺傷力。當天晚上,我的父母就吵了起來。我父親說你看看人家娶的媳婦,要身材有身材,要胸口有胸口,還是個醫生,現在的年輕人真有福氣呀!我母親說人家娶媳婦,看把你急成什麼樣子了。我就知道你那老毛病沒改,想要漂亮的先把我離啦。他們小聲地吵着,以為我是聾子。 幾天后,三樓的孫家旺也跟她媳婦吵開了。她媳婦怪他看青葵姐看得太傻,看得眼珠子都快爆裂了,說他故意在樓下等青葵姐,還為青葵姐提南瓜。孫家旺可不像我父母那樣低聲下氣,他站在走廊上大聲地跟媳婦對罵,其中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喜歡她,你又能把我怎樣?大不了咱們離!那時我覺得孫家旺不要臉,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但到了現在我才明白,他是故意說給青葵姐聽的。他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大約過了兩個月,孫家旺真跟他媳婦離了。後來孫家旺想打青葵姐的主意,我聽他對青葵姐說是因為你,我才離的。 這些事我都寫到了青葵姐送的筆記本上,但寫得最多的還是青葵姐。我想她雪花膏的氣味,想她軟綿綿的手,想娶她這樣的媳婦,想跟她說話,想天天到她家去串門。我還在筆記上畫她,開始畫得一點都不像,後來越畫越像,畫得她的相片還像。如果不是因為崇拜她想做一名醫生,也許她送的筆記本早把我培養成畫家或者作家了。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從青葵姐住進這幢樓,周圍的夫妻常常莫名其妙地拌嘴,冷不丁就會從某個窗口傳來摔碟砸碗的聲音。這是用預製板搭建的大板房,基本上沒什麼隔音功能。好幾次念哥出差了,孫家旺賴在青葵姐的屋裡不走。青葵姐就隔着牆壁叫:春雷,你把我的相冊拿過來。或者這樣喚:春雷,你念哥不是說今天晚上回來嗎。 我哎哎地應着,跑到她的屋子裡跟孫家旺比坐功。他不離開,我就一直坐着。有時候,那個賴在屋子裡的不一定是孫家旺。我不太記得他們的名字了,反正只要念哥一出差,來的男人就特別多,特別複雜,不是孫家旺就是李家旺,不是李家旺就是賀家旺。不管什麼男人,青葵姐都叫我過去陪他們,讓他們沒有下手的機會。青葵姐的那本相冊被我拿過來又拿過去,成為到她家去的藉口。有好幾次那些垂涎欲滴的男人走了,我還不想走,青葵姐就給我熱她做的水晶包子,讓我一邊吃一邊聽她說念哥的好。我聽着,好想讓她再給我擦一次雪花膏。但是天氣已經不允許了,熱了。我的臉也光滑了,再也沒有理由了。於是我就裝病,不上學也不去醫院。母親沒有別的辦法,請青葵姐在家裡給我吊針。你不知道那樣的時刻有多幸福。為了能讓她給我扎針,我恨不得天天生病。 當然這不是我接觸她的惟一方式。我幫她從樓下提過水,跟她學過打針,為她拆過毛線,還故意站在走廊上朗誦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如果我讀錯了,她會着急地跑出來幫我糾正讀音。有時我故意把字讀錯,她並不知道我的伎倆。但是念哥看出來了。念哥是多麼聰明的人呀!他拍着我的腦袋說鬼精靈,你要是跟我一樣年紀,那青葵姐就是你的啦。我心裡暗暗得意,朗誦的聲音越來越高亢。放暑假時,我獲得了全校朗誦第一名。我把獎狀拿給青葵姐看,她說要不是我指導,你哪會獲獎?快請客。 我沒錢請她下館子,就買了一根雪條給她。你沒看見她吃雪條的樣子,用你們的行話來說,簡直是一門藝術。一根雪條在她嘴裡比在任何人嘴裡呆的時間都長,她不像我們用牙齒,而是用舌頭慢慢地舔,用嘴輕輕地含。如果雪條融化得太快,她就抽出來讓它歇一會,等雪條上凝聚了水滴,她又及時把它含住。雪條在她嘴裡滾來滾去,直到只剩下那根木片。就是木片,她也要含一會才捨得丟掉。我母親說看青葵吃雪條,就知道她是一個懂得節儉的媳婦。 十天之後,我們唐山就發生了震驚全世界的里氏7。8級地震,你們都應該聽說過。即使死了我也不會忘記那個時間:1976年7月28日凌晨3點42分。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的?反正我醒了,身上只穿着一條褲衩。父母尖叫着跑出門去,一塊水泥預製板砸在他們的身後。泥沙俱下,生死攸關,他們把我這個獨生子留在屋裡。我並沒有急着逃命,真的。我也沒有父母那麼膽小怕事,好像我這條命不值得珍惜,或者我這條命應該獻給什麼人。 我閃到牆角,豎起耳朵聽隔壁的聲音。我想有可能的話,我會衝過去救青葵姐。但是速度太快了,還沒等我行動,那邊就傳出了她的慘叫,緊接着是樓板坍塌的巨響。完啦!青葵姐肯定被砸死啦。整幢樓劇烈地搖晃起來,就像人哭到傷心處發抖那樣。我被拋出窗外,和那些泥沙、門板、玻璃一起往下掉。這是一幢四層高的樓房,我們都住在四樓。奇怪的是我掉到地上之後,竟然沒有死,只是那些落下的玻璃紛紛扎到我的身上。站起來的時候,我變成了一個長滿玻璃的刺蝟。這要在平時早就痛死了,但那時我卻不知道痛。我看見人們驚慌地從樓道里跑出,看見有的人從樓上摔下,像石頭那樣嘭地砸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喊叫聲中,我跟着人群跑去,剛跑出去幾十米,回頭一看,那幢樓就不見了。 除了驚叫和哭泣,就是喊爹叫娘、呼兒喚女的聲音。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多,我也想喊幾聲,但是我把父母的名字給弄丟了,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們也沒喊我。我想青葵怎麼就死了呢?她那麼漂亮那麼水靈怎麼就捨得死呢?我試着拔出腿上的玻璃,一股熱乎乎的血流下我的小腿肚。我不敢拔了,得等醫生來拔,要不然血會流干的。 人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忽然,響起一個大嗓門,他叫大家不要驚慌,毛主席會派飛機來接我們。這句話像炸彈,把人群炸得東倒西歪,稀里嘩啦。好多人說那乾等着幹什麼?還不快去飛機場!人群往飛機場的方向走去。我跟着他們。他們越走越快,我越走越慢。我不知道為什麼慢?我又不感到痛,為什麼會慢?現在我當了醫生才知道,肯定是那些玻璃在作怪。你想想肉里戳進那麼多三角形的、四邊形的、多邊形的玻璃,我敢保證,就是施瓦辛格演的“終結者”,插上了這些玩意也快不到哪裡去。 走了一陣,父母找到我了。他們又驚又喜,摸我的臉,拍我的肩,看看我是不是哪裡少了一塊?當他們的手被我刮痛之後,才知道我的身上插滿了玻璃。父親想背着我走,但他怕把玻璃壓進我的肉里,加劇我的疼痛。母親想抱起我,但她的手剛伸過來,就聽到玻璃砸進肉里的噗噗聲。我頭上長角,身上長刺,只要力氣一碰上我,那些透明的多邊形就會毫不客氣地往肉里鑽。母親哭了,父親嘆氣。我告訴他們我一點都不痛,叫他們別管我。可是他們不聽,陪着我慢慢地走。父親從地上撿起一根別人掉下的三角拐杖,遞到我手裡。母親催促我加快速度,說太慢了就坐不上毛主席派來的飛機。 地下又動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這叫餘震。人群頓時亂成一團,全都向前狂奔。父母被人流裹挾着往前衝。我聽到母親喊:春雷,你快一點,我們在飛機場等你,我們到飛機上去給你搶座位!逃命的人像洪水一樣從我的身邊擁去,很快就把母親的聲音淹沒了。我沒他們那麼怕死,避到路邊慢騰騰地走着。我不知道哪來的膽量,一點也不害怕丟掉性命。青葵姐都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從醫學的角度講,當你全身都是傷口又淋了一場雨的話,是很容易得破傷風的。這就叫做屋漏又遭連夜雨,行船偏遇頂頭風。真倒霉呀!那雨說來就來,也不商量一下。逃命的人在雨里奔跑。那麼多雨滴一起敲打我身上的玻璃,好像在演奏一件樂器。我沒感到痛,反而覺得雨打玻璃的聲音很好聽。就是到了現在,我都還佩服那時的勇氣。漸漸地大部份的人消失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行動不便的走在雨里。我聽到有人喊春雷,喊了好久,我才明白是喊我。 那不是別人,是青葵姐的丈夫念哥。他的一隻小腿被預製板壓斷了,只能爬行。他的全身都是泥巴,斷的地方還流着血。我把手裡的三角拐杖遞給他。他從地上爬起來,扶着我的肩膀歪歪倒倒地往前走。他的血流到地面,跟着那些雨水往低凹處流去。我說青葵姐死得好可憐,我聽到了她的慘叫。他把手從我的肩膀上拿開,用拐杖支撐着單腿跳躍前進。我跟上他,誰也不說話,只聽見雨打玻璃。 念哥越跳越快。我被他摔在身後。我說念哥,你等等我。他說不能再等了,再等,我身上的血就不夠用了。念哥和他們一樣怕死,為什麼都那麼怕死?他們只管往前跑,卻從來沒回頭看一眼留下來的親人。念哥為什麼不留下來陪青葵姐?我看見一隻狗死的時候,另一隻狗就不會離開。我像是有點清醒了,對着念哥喊:你一個人逃命吧,我可要回去陪青葵姐。他突然停住,扭頭看着我:誰說你青葵姐死了?誰說的?我說是從她的慘叫聲判斷出來的。他說你的青葵姐沒死,她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我好驚訝,說她沒死嗎?沒死,她為什麼不等你?他說是我叫她先走的,現在關鍵是看誰能搶到飛機的座位,。毛主席派來的飛機是有限的,只不過才十幾架,誰搶到座位,誰就能活命。這麼說青葵姐和我母親一樣,是搶座位去了。既然青葵姐還活着,既然她還活着……我的身體立即有了力氣,快步追上念哥。兩人在積水中呱噠呱噠地趟着。我仿佛聽到了青葵姐的喊聲。喊聲從前面的人群傳來。我說這是她在喊嗎?念哥聽了一會,說她叫我們走快一點。 我們把所有的力氣和精力都用來走路。 我說青葵姐的歌唱得真好聽。念哥說她什麼時候唱歌了?我說晚上呀?難道你沒聽見嗎?半夜的時候她總會唱那麼一小段,你睡在她的旁邊都沒聽見嗎?念哥說那不是唱,是哼,是哼歌,等你結了婚就明白了,女人都喜歡那麼哼。我說別的歌也好聽,但青葵姐的是最好聽的,雖然沒有歌詞,就是好聽。念哥說你青葵姐不光歌好聽,還暖和。我說什麼叫做暖和。念哥說像冷天被窩裡放了個熱水帶,這就叫暖和,明白不?我說明白。念哥說那水晶包子呢?青葵姐做的水晶包子好不好吃?我說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就流口水了。念哥說你青葵姐沒一處不好,就連她洗的球鞋也特別白,我媽都洗不過她。她的身子比香水還香。她的眼睛,她的酒窩,她細白的脖子,沒有一處不好。她的腰那麼細,屁股卻那麼壯實,人人都說她能給我生大胖小子。算命的說,她至少能活到80歲,我會死在她的前頭……念哥越說越激動,竟然哭了起來。我說你怎麼啦?他說沒、沒什麼,是我的腿痛得太厲害了。 我們默默地走了一程,步子越來越沉重。念哥說等你長大了,我也給你找這麼個好媳婦。我說除了青葵姐,誰也不要。念哥說傻瓜,她已經是我的人了,誰叫你媽不早點把你生出來。我說等我長大了,你能把她送給我嗎?他說不行。我說那你能不能不搬家?讓我一輩子做你們家的鄰居。他說哪裡還有家呀?全都塌了。這時我才想起家沒有了。我說飛機真的會來接我們嗎?他說毛主席的心裡裝着人民呢。我說毛主席會重新給我們一個家嗎?他說會的。我說如果有了新家,你一定要讓我住在你們家的旁邊。他說就讓你住在旁邊吧! 雨停了。天邊開始露出淡淡的白光。好幾次我都想趴下了,但是念哥說,每往前走一步,就離飛機近一步,沒準你青葵姐已經為我們占了好幾個座位,沒準一上飛機就能躺到青葵姐的腿上美美地睡一覺。我想這一次又不是裝病,青葵姐準會讓我躺的。我好想躺到她的大腿上睡一覺呀!我想着青葵姐的大腿,跟着念哥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我們就這樣離飛機場越來越近,漸漸地看到了黑壓壓的人群。當我們走到人群的邊緣時,念哥卻不行了,他像一棵大樹嘩啦地栽到地上。他的血已經流幹了。他最後對我說:春雷,如果你還能活下去,拜託你找到青葵姐的屍體,替我好好安葬她! 這時,我才確信青葵姐死了。念哥是用她來鼓勵我,也鼓勵他自己走到了飛機場。要不是想着青葵姐,我准在半路就趴下了,那今天我也不能給你講這個故事了。我記得當時胸口一陣痛,淚水叭叭地湧出眼眶。我哭了,在我的哭聲中,痛覺一點點地回來,身體像着了火,痛不欲生。我真的看見身體着了火,那是太陽的光線,它們照射到插在我身體的玻璃碴兒上。我看上去是那麼的透明,那麼的閃閃發光。在太陽的光芒中,人群圍了上來,以我為圓心圍成一個圈。這個圈隨着人群的加入越來越大。我看見整整一飛機場的人全都沒穿衣服,他們冷得瑟瑟發抖。我多麼希望青葵姐還活着,她就赤身裸體地站在人群中。我是多麼地想看一次她的裸體。 你想想,太陽照着整個飛機場的裸體那會有多壯觀。那都是活活的生命呀!半夜裡為了逃命,他們根本沒顧得上穿。後來有人告訴我,發生地震時凡是顧着穿衣服的,基本上都沒跑出來,他們一共有24萬人。 終於,我聽到天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我想那一定是飛機的聲音。但是還沒等看到飛機,我的腿就軟了,就支持不住了。我倒下去,那些插在我身上的玻璃碎的碎,斷的斷,撒落一地。突然,有一隻手,就像青葵姐軟綿綿的手,拽了我一下。我飛了起來,在站滿裸體的上空。又突然,那隻手一松,我跌回了地面。 值得慶幸的是我沒有得破傷風。我被帳篷搭建的部隊醫院救活了。出院後,我回到那個倒塌的家。遍地都是破爛的預製板,水泥塊里露出鋼筋頭。我估摸着,開始在廢墟上尋找青葵姐的屍體。我搬開石頭、水泥塊,挖了三天,把手掌都挖出血了,連青葵姐的影兒都沒找到。後來,每年的7月28號我都要到那裡去看一次。從那裡逃出來的人這一天都會回去,有好幾十個。他們默默地站在哪裡,悼念死去的親人。在這些悼念的人群中,我也沒有發現青葵姐。當悼念的人們離去後,我坐在廢墟的石頭上閉上眼睛,就這樣輕輕地閉上眼睛,青葵姐準會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站我床頭,用軟綿綿的手為我扎針。她離我是那麼的近,我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像沾着水霧,眼珠子比藍天還清亮,紅撲撲的兩腮掛着酒窩,一直掛着,沒有停止過…… 對不起,每一次我說到這裡就抑制不住流淚。當淚水湧出我的眼眶,我就得立即睜開眼睛。這就像影碟機的暫停,我希望青葵姐以這樣的畫面永遠停在我的腦海。事實就是這樣,直到今天,我已年過四十都還沒娶媳婦。我見過好多漂亮女人,但沒一個有青葵姐漂亮。 〔2003年12月23日凌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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