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原來只是一粒糖果
你其實長得一點都不美，只不過長得不醜罷了。
小順雙手托着腦袋，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說。
我有點懊惱，雖然我知道自己的模樣的確無法稱得上漂亮，但好聽的話誰會不愛聽呢？小順那麼坦白幹嘛？哼！
我回敬他：你自己長得醜，不平衡是吧？所以才這樣抵毀我。
如果別人恭維我漂亮，我會謙虛一番，也可以說是誠實一番，但當小順這樣客觀地評價我時，我卻忍不住要臭美一下。
小順淡淡地說：我長得也不醜啊，只不過矮了點兒，夠不上帥哥的標準而已。
真受不了你！
我扔給他一句話。再也不吱聲了。
小順走近來：哎，大小姐，別生氣啦，你自己也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嘛！
我對着電腦敲敲打打，賭氣不理他。
小順嘀咕着：難道女孩子都喜歡人家騙她？
小順繼續說：你們女人心真是海底針，怎麼猜也猜不透。明明人家騙你，你們還很高興，人家對你真心真意的，卻又被你們討厭……
我忍不住了，對他吼了一句：喂！你還有完沒完？你說我不漂亮？我以前的男友卻最喜歡說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小順笑了起來：呵呵，這個世界的男人，抱着女人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的啦，作不得真的。
我白了小順一眼。
那又不見你抱着我的時候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小順就是小順，別指望他會依樣畫葫蘆地說上一句來哄哄我開心。只見他抓了抓頭髮，張口說：但你根本不是嘛！
天，真是塊木頭！
跟他過日子，估計會短命幾年。
唉，有時候我真拿小順沒法。他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有時候真恨不得敲敲他的木頭腦袋。他從不會像別的男人那樣對我說些甜言蜜語，反而無時不在打擊我的自信，我真想不明白我為什麼就栽在了他的手裡。回頭想想他追求我的時候，他的手段卻是層出不窮，真是讓我無法相信眼前的他跟以前的他是同一個人。
我曾經指着他的鼻子很惱火地說：想當我男朋友？這輩子也別指望了！
最後呢……
唉，別提了，女人就是心軟，洪七公的打狗棒可能被他偷學了一招“纏字缺”，而且被他運用得出神入化，軟磨硬泡，我終於抵抗不住，宣告城池失守，不情不願地當了他的女朋友。
都說男孩追女孩的時候最不真實，果然。
很多時候我想，他追求我的時候可能有着許多軍師，否則，憑他的能耐，又怎麼能獨個兒把我打敗？
於是我對他旁敲側擊，想套他的話，可是他沒有提過什麼兄弟之類的，甚至他的堂兄家明也對我說弄不清楚小順為什麼可以把我追到。當初家明曾經勸告過小順，叫他不要枉花心機了，想不到後來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家明說，傻人有傻福，這話沒錯。
我自己覺得自己配小順，雖不敢說是天鵝配瘌哈蟆，但怎麼說也是“屈就”了吧，小順卻總是自我感覺良好，常常以為他是王子，我是灰姑娘。
我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灰姑娘，但那得是讓我遇上了真正的王子的那個時候啊，這傢伙，不就是“深戶有房”麼，離我心目中的王子還差個十萬八千里呢，值得這樣炫耀？翻翻《深圳晚報》，裡面整版的徵婚啟事，哪一個不標榜自己是“深戶有房”？還有車有公司呢，小順這點東西算個啥？好象恨不得燒個牌匾帶着滿大街跑。我最看不得他這個小樣。
父母眼中，竟然也認為我配他是有點兒高攀的感覺，這真讓我氣惱。的確，論家境，我家不如他家，現實一點地說，假如嫁了給他，估計不用幹活也可衣食無憂，但是，我卻從來沒有感覺自己一定要嫁個怎麼樣有錢的人，我說自己是個苦命人，要我坐着等吃，我做不到。更何況，男人靠得住，母豬也要上樹。現在離婚比結婚的手續還要簡單得多，婚姻就那麼可以成就女人的第二春？
我從不對小順說“我愛你”，小順也不對我說。
只是我們還是手拉着手逛街，在沒有旁人的時候抱抱親親。這樣應該是戀愛吧，但這種戀愛跟我所認為的戀愛卻又不一樣。
假如讓朋友知道我們的戀愛是如此簡單純潔，準保笑掉了不少人的大牙。
小順跟我逛街，逛超市，逛商場，倒是蠻有耐性的。我不是喜歡瘋狂購物的那種類型，所以，小順的錢包也不怎麼會出血。小順在埋單的時候總會表揚我一句：“小單，你真會過日子。”這個時候，我通常會給他一個笑臉，把他難得出現的表揚照單全收。
有一次，小順跟我走到金銀珠寶那一塊，他竟然拉我進去，我瞪他一眼，“幹什麼？”他奇怪地說，“女孩子都喜歡戴首飾的嘛，我看你渾身上下一點東西都沒有，讓你挑幾樣啊。”我很不高興地說：“我不戴，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太多束縛，而不是因為沒錢買！”
小順不明所以：“只不過想送你一樣東西，讓你高興一下罷了，為什麼反而會惹你生氣？我也沒說你沒錢。”
可能是我敏感。
雖然小順的家境較好，但他不至於要對我居高臨下，我只是太容易受傷，我怕他瞧我不起。
我一直害怕別人說我貪財，小順外表的確找不到可供讚揚的地方，所以，我總覺得別人會說我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家有錢。
事實不是這樣的，當然不是。
我對小順說：什麼事都得憑自己的能力去爭取。不是自己努力得來的東西，用着也不安心。所以，我不願意接受你的無端饋贈。
小順弄不懂我的話：真奇怪，不就是送樣東西給女朋友麼，又怎麼會變成了無端饋贈？扯那麼些道理出來，到底想說些什麼呢？
我不再作聲。
心底卻湧現出一股無邊無際的悲哀，小順，為什麼你就不懂我的心？
忽然覺得，我跟小順，可能維持不了很久了。
天氣比較冷，跟家明小順還有他們的兄弟一共五個圍在一起燒烤。
小順生火倒是挺厲害的，十分鐘左右把一堆炭燒得紅紅的，很旺。
家明在旁往叉子裡塞食物，然後遞給我們燒。
我吃得不多，卻燒得很好。
開始時燒了兩條熱狗，燙燙地吃了，覺得很飽，不想再吃。後來燒了只雞翅，讓給了小順吃。小順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總是喜歡打擊我，但在外人面前，卻是不吝嗇讚美我的，把我燒的地只雞翅由表皮贊到骨子裡頭去，把家明饞個不行，唱着：“燒雞翼，我中意食……”吵着也要吃我燒的，我於是幫他燒了只雞腿，雞腿太肥，我害怕燒不熟，燒的時間長了些，到後來，看到雞皮有部分焦成了黑色，把我嚇得不敢再燒了，吐着舌頭遞給家明吃。
這樣的雞腿，不用嘴巴嘗都可以知道那個味道。
家明吃的時候一點都不客氣，哇哇叫着表示他吃得很痛苦。同時批評着：“手藝這麼差勁，是小順這個傻瓜才會愛吃呢。”我有些抱歉，臉紅耳赤地解釋着：“剛才我是怕它不熟，所以才燒得糊了一點。”家明很大聲地數落我：“這樣也叫作糊了一點啊？？——已經糊了好多啦！”眾人放聲大笑，我惱羞成怒，拿着手中的叉子要打家明，這下家明可得意了，跳將起來，挑個漂亮的甫士，用手中的叉子跟我對打，上面還插着我燒的那隻肥雞腿，我到底還是不敢動真格的，如果把自己的勞動成果打飛了，那可不划算，讓他吃掉可能還更可以報仇，跟他真打起來，自己也占不了便宜，只好隨便找了個台階：“哼，好女不跟男斗。”然後放下武器，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家明雖然是小順的堂兄，但看起來比小順要年輕好幾歲，而且，也活潑生動得多。
真搞不懂，他們是同一個爺爺的兩兄弟，怎麼就好象用不同的模子做出來似的。小順長得那麼的矮，還那麼的丑，家明卻長得一表人才的，身高也是標準型，只不過身形略嫌瘦削單薄了些。家明是那種一站出去，就可以迷倒不少女生的類型。
最初小順追我的時候，我對他一點兒也不感冒，倒是對他身邊的家明有些好印象，在小順面前也故意的說：“不如你成全我跟你堂兄了吧。我可是看上他了喲！”此話半真半假，小順只說：“他？你沒有機會啦，他有個心心相印的女朋友，長得可是比你漂亮多了，還很斯文的。他每個星期六都去深大接她過來這邊，煮一頓可口的飯給她吃呢！”
當時我好生妒忌那個深大女生。怎麼我就沒有這等運氣呢，可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吧。
“小單，你如果跟我一起了，我也會做住家飯給你吃。”小順當時很認真地說。
跟小順在一起這麼久了，住家飯吃了不少，不過通常都是家明做的，而且，我從來沒見過那個深大女生。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家明，家明哈哈大笑：“現在我擁有的是整個森林呢，還沒有找到屬於我的那棵樹，所以，我不會放棄這個森林。”聽到此話，我的心感覺很失落。
我咬着牙說：“你以為你擁有的是整個森林，其實到最後，你會發現，你只是看起來好象擁有整個森林而已，其中的樹木，卻是不會屬於你。那個時候，你才知道，你沒有自己的樹木。”
這一番話奇奇怪怪的，別說家明聽不懂，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達些什麼。
我只是覺得委屈：小順原來騙了我。
我恨小順，如果不是小順編的謊言，可能我就不要跟小順在一起，那麼，我跟家明，還是有希望發展的。
隨後幾天，我常常想：可能家明才是我心目中的王子。可是，我還可能是他的灰姑娘麼？
之後的日子裡，我老是刺激小順：
“小順，如果你長得跟家明那麼高那麼俊就好了。”
“小順，家明煮的飯很香，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呢！”
“小順，家明如果徵選女友，我第一個跑去報名！”
“小順，家明……”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麼樣。
如果這樣口口聲聲的提家明，小順會不生氣的話，那麼小順肯定不是男人。
小順當然生氣，但是，小順卻不跟我吵架。
我這樣故意地惹小順生氣又為了什麼呢？家明就這樣可以屬於我了麼？
我在無邊的黑夜裡狂奔。
一個蒙面人手中抓着明晃晃的刀，在身後緊追着我。
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小單，小單！”
我欣喜地叫着：“小順！”
我撲在小順的懷裡。
然後，我聽到一聲慘叫。
我一看，小順倒在了血泊中。
我大叫：“小順，小順！”
我跪着，在他的懷裡，哭泣。
淚眼中，仔細一看，那個人不是小順，而是家明。
我哭得更傷心了。
掙扎着從夢中醒過來。
我猶自喘着大氣。
或許我喜歡小順，但我更喜歡家明。
在無邊的黑暗中，我抱着被子，想過了一個漫漫長夜。
家明在場的時候，我從不會提“家明怎麼樣”。
再傻我也不會傻到這種地步。
但我看向家明的雙眸，又會否向他泄露了些什麼呢？
那天，我和小順在家明的家裡準備吃飯。
家明在廚房裡頭做飯。我和小順在廳裡頭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側耳聽着家明在廚房裡傳出的砧板樂，覺得真是一種享受。
小順接了個電話，然後說：“大山叫我出去有點事。”
我站了起來，小順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用跟着我出來了。”
小順，你怎麼放心把我跟家明放在一起？
我走進廚房。
家明做飯的時候，我從不進廚房。這次自然很例外。
我就在他旁邊很專注地看着他。
看到他把鍋里的菜很瀟灑地放進碟里，擺得漂漂亮亮的，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家明。”
家明看向我。
他放下了鍋鏟，慢慢走向我。
家明，你應該懂得我的眼神，向你表達出來的情意。
家明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曾經以為，這是一個無法出現的時刻，曾經以為，如果出現，這必定是個驚心動魄的時刻，必定是個惹我迷醉的時刻，必定會讓我感覺無比幸福的時刻。
然而，我躲開了。
這是一個拒絕的訊號。
因為我發現，一切皆因想象而美麗。
我並沒有感到暈眩，並沒有心跳加速。
躲開之後，我的心輕鬆了許多。
小時候，我如果想吃一塊糖，我會吵着叫爸爸買，爸爸不買，我會一直吵下去。到最後，糖被爺爺買了回來，但我卻不想吃了。
其實，我喜歡的並不是這塊糖，之所以吵着要個不停，只是因為想得到爸爸的寵愛罷了。
家明就像那一塊糖，如果我吃不到，我會很想很想要，但當他到了嘴邊，我才發現，我要的，不是這塊糖。
原來我一直說想要家明，只是想小順對我好一些。
小順，快點回來，我想對你說：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