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姐 |
送交者: 老學究 2001年12月21日17:19:07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馬鈴曾經勸我,讓我別把口紅塗的那麼濃,象個妖精,我說沒事,客人們就喜歡妖精,再說,包廂里的燈那麼暗,他們也看不太清,等到幾杯紅酒和啤酒灌進肚子裡眼神一朦朧就更不用擔心了,朦朧就會產生美嘛;馬鈴說,你這個樣子會在每一個摟着你的客人臉上留下痕跡的,讓他們怎麼回家,家裡的老虎一折騰,我們就會失去這個客人;我說這你就不懂了,老虎折騰的越厲害,客人心裡越有強烈的反差,反過來他會更加惦記着我們。馬鈴又挑剔我的胸罩太硬,輪廓過於誇張,容易讓客人做出過火的舉動;我說我這也是沒辦法,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的,還不及你的三分之一,再說,我故意墊的硬一些,就是叫他們摸着一些膠皮的玩意兒還想入非非;馬鈴嘆氣說,安妮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來的比我晚卻比我火的原因了。我說你才知道,我好賴也上過中專,受過幾天知識的薰陶,他們喜歡我這樣的,管這叫氣質。 我和馬鈴沒事兒就在房間裡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我明白她在嫉妒我,因為連續三天每天晚上我都比她多收入一百塊,並且這三天我陪的客人都比她的年輕,舉止也優雅。哪象昨天馬鈴陪的那個老頭兒,一坐下就笑,一笑就在馬鈴身上亂抓,抓的她起雞皮疙瘩。不過,馬鈴還是有辦法的,不一會兒就把老頭兒哄的躺在她腿上睡着了,她總能讓年紀大的客人象嬰兒一樣入睡而避免過於糾纏,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絕了。這一招我請教過,馬鈴就是不說。 不過我不會因為這個嫉妒她,和馬鈴比,我的優勢太多了,我酒量比她大,我唱歌比她好聽,舞姿比她優美。馬鈴最懼怕唱歌,每次客人要點對唱的歌曲她都是硬着頭皮來,她的大嗓門兒直讓和她配對的人皺眉,有一回一個客人說馬鈴的歌聲象秦腔,嘿,能把一首《恰似你溫柔》唱成秦腔的,也只有馬鈴能行。除了唱歌不行,馬鈴還有粗心大意的毛病,那天她愁眉苦臉地跟我說挨客人罵了,因為晚飯她和着麵條暴吃了一頓大蒜卻忘記了刷牙。 所以只要有可能,我和馬鈴總是在一起儘量不分開,這樣有事可以相互照應一下兒。 別以為我們是壞人,我們不是,我們是小姐,在古代只有大家閨秀才敢稱小姐。有人惡意地喊我們雞,我認為這是蓄意歪曲,要是誰敢這麼當面稱呼我,我肯定一個耳光飛過去,連客人也不例外的,就象過年時宋丹丹小品里的台詞:傷自尊了。 我們要應付各式各樣的人,牛鬼蛇神,什麼鳥兒都有。 我最討厭遇到兩種人,一種人是裝正經的假道學。這種人喜歡一邊摟着你,一邊痛苦地陳述他多麼同情你的際遇,他來到酒店找小姐內心是多麼的矛盾,其實他的嘴也不願意湊我的臉太近,他摟着一個陌生的姑娘時靈魂也在祈禱上帝寬恕。我知道他在扯淡,這個時候我就當自己是農村裡的牛他是城市裡彈鋼琴的,我文化太低,聽不懂,他只管說我只管喝酒抽煙吃東西就行了,他說完了我就笑咪咪地說那你娶了我吧那不就拯救我了,他就傻了。我發現這種人大都很壓抑,不是工作不順利就是家庭不和睦,我喜歡逗他們,他們喝了酒就會把一些心事說出來,這時我就發現大家都挺累的,喝酒都累。 另一種令我討厭的人是長的肥頭大耳的官僚,他摟着你的時候就感覺象躺在五百多斤豬肉裡面,想想他們開會時道貌岸然的樣子,再看看他們在包廂里的臭德性,膩!偷偷告訴你們,我還遇到了一個上過CCTV東方之子的老頭子,是誰?千萬不能說。 最有意思的是遇到自稱是作家或詩人的傢伙,我遇到過好幾個這樣的,他們都把自己等同於古時候喝酒吟詩的那種文人騷客,屬於講究燈下看美人的那種,傻忽忽挺有意思。曾經有一個詩人唱着唱着鄧麗君忽然朗誦起詩歌來,馬鈴記性好至今還記得這麼幾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朗誦完了大家鼓掌馬鈴高喊着好詩,詩人白了她一眼說這不是詩這是詞,然後給馬鈴講解了一番這詞的來歷,馬鈴就說這個寫詞的叫柳永的八成是個流氓吧,怎麼這麼喜歡泡女人,詩人生氣地說這叫浪漫,浪漫是什麼懂不懂?馬鈴說我不懂,詩人又開始解釋浪漫的含義,講來講去他自己也說不清,只好皺着眉頭喝酒裝深沉。馬鈴就感嘆說詩人扯淡都比凡人有意思,你看人家管喝酒都不叫喝酒,叫飲酒。不過,無論是作家還是詩人,“騷客”這個詞用的倒是很對,因為他們的手自始至終都不閒着。 這種人有意思是有意思,但掏錢付費時都是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看着他們那心疼的眼神我就想笑,他們一般來一兩次就不會再來了,我知道他們還想來但消費不起。 我剛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馬鈴和一個叫小偉的小伙子很親熱,我還以為他們是戀人,後來馬鈴才告訴我小偉是公安局的便衣,專門負責監視卡德酒店的三陪情況,卡德酒店是我們的工作場所,如果沒有小偉的許可誰也別想在這裡混飯,每個在這裡的小姐見到小偉都嬌媚媚地甜笑。我就沒搭理他因為我不喜歡小偉的長相,他皮膚太黑鼻子太大,腰老是挺不直,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起小時候我家門前一棵柳樹。他幾乎每天晚上都在七樓的大廳里晃悠,眼前那麼多喊他“偉哥”的小姐他都裝看不見,眼睛卻一直盯着我。我想大概要有麻煩了但奇怪小偉一直沒找我的麻煩,見到我還笑笑,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馬鈴給我說情了,但後來我才發現這傢伙老有事沒事跟着我。 馬鈴告訴我小偉喜歡我,我一點都不相信,警察愛小姐只有在劉德華的電影裡見過,馬鈴說這有什麼稀奇的,自古兵匪一家,你還不知道卡德的經理每月都付錢給他呢。我說他這樣做算什麼警察,這不成了卡德酒店的保安了;馬鈴使勁笑我,她說安妮你以為呢?警察要想真心整治我們就是有一萬個小姐也早打掃光了,市裡的大酒店都是有背景的,有人物罩着。報紙電視成天播送我們這是個待發展的城市,鼓動着老闆們來這裡投資,老闆來了也投資了工作了一天累了想找個地方輕鬆一下兒,沒有小姐怎麼行?大晚上你說他們都幹嗎去?實際上管我們的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我們是珍稀動物帶有受保護的性質,我們要沒了,老闆也就沒了,小偉他們僅僅是在履行職責而已。 我琢磨琢磨,覺得馬鈴說的有理。有那麼幾次酒店讓我們先在家呆着,說是整頓娛樂場所風頭正勁,暫避,檢查完了照常上班。我們就象一群危險動物,該關的時候關,需要觀賞時就放出來。其實,我們都是商品,客人才是市場,要整頓也理應當整頓市場,誰都知道商品要沒了市場,自然就完蛋了。這個道理,上中專時就學過。 我對小偉一直都那樣,反正我覺得他不象個警察。 有一回一個喝醉的歇頂的客人非要我陪他回家,把我往電梯裡拉,多虧小偉過來給我解了圍,我從內心裡感激他。至於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從來就沒多想過,要是他看着我每天被不同的人摟摟抱抱還喜歡我,那他也真夠大度的。 馬鈴躺在床上哭,我納悶極了,我說馬鈴你半年也哭不了幾次看見你哭可真稀奇,為啥呀。馬鈴扔給我一本雜誌讓我看,原來上面有一個著名作家說了這樣一句話:平心而論,做X女也是一種高尚的職業,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看了這句話她就哭了,她覺得還是有人理解我們的。我心裡也酸酸的,其實,掩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羞恥感和辛酸感無時無刻不在困擾我,只不過從不輕易表露罷了。 卡德酒店是個不錯的酒店,不象原先我們在的路華酒店裡面總有一股燒螃蟹摻廁所里的味道,電梯也咣噹咣噹抖動好象發瘧疾。在卡德可以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客人,在路華只能站在樓梯上一個挨一個排着,從五樓開始直到七樓,象戒嚴,要是老沒有客人叫你,腿一會兒就站酸了。卡德酒店的小姐年輕漂亮名聲在外,相貌不出眾的小姐在卡德是掙不上錢的,但我到卡德的最主要原因是卡德的小姐從來不跟客人出去過夜,這是大家都遵守的規矩;路華就不同了,五湖四海,魚龍混雜,葷素都有。 按照規矩,陪一個客人喝酒唱歌象耍猴一樣逗他笑折騰到半夜才付一百塊,酒店還得從每個一百塊里抽走十塊錢的場地費。當然,比工薪階層可富裕多了。我和馬鈴沒事兒就逛時裝店,淨撿門面大地板亮牌子響的進。店主都知道我們是幹嗎的,每次見我們來大老遠就把腰彎下去笑堆上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誠心我們鞠躬和微笑,我覺得看我們的眼神就象打量一張張鈔票。但反回來一琢磨,晚上我們對別人不也這樣笑嗎?進這樣的店心裡舒服,人家服務確實周到嘴也甜。一進來就說安妮來了我專門給你留了一款最靚新裝全城人穿上都不合適就配你最美咱們老關係給你打八折。結果我掏錢吧。 我和馬鈴約定攢夠一定的資金後合夥開一家時裝店,到時候凡是做過小姐的或者正在做小姐的買衣服一律半價。 直到現在我也不敢讓家人知道我在究竟城裡做什麼工作。馬鈴在信里跟她家人說她在一家公司當職員,反正她那沒文化的父母也不知道職員是個什麼東西。 有人問我,你幹嗎非做小姐這個工作?我說,不為什麼!我願意你管的着嗎? 有人認為小姐是吃青春飯的這話不假,但光會喝酒抽煙唱歌跳舞也不行,我和馬鈴也讀書,不過別見笑,我們讀的是那種叫成人笑話的書。你問這些書那裡來的?都是從書店裡買的呀,你要買我保證帶你去。這純粹是為了學習,你大概沒聽說過小姐也得加強學習吧,這不新鮮,現在誰不學習就要被淘汰,小姐也不例外。要知道,有的客人就喜歡帶着猥褻的笑容聽你講這種笑話,誰願意講呀是他們逼着你非講不可,一個包廂里的人都要挨個講,誰講不出來就罰酒。 看罷這種書以後我就覺得自己當小姐沒什麼丟人的,作家不也寫這樣下三濫的書嗎?他們不過是另一種類型的齷齪,但出賣的東西卻是相同的。 馬鈴講故事可比唱歌油多了,我自己只能生搬硬套書上的東西來講,馬鈴卻能睿智地把笑話隨意發揮,遇到不大招人喜歡的客人她甚至可以信手拈來地調戲他一番。有一個焦副處長是這裡的常客,他屬於喜歡讓人挨個講笑話罰酒的那一種,我挺害怕他的,主要是他的嘴裡有一股飯燒胡了的味道。馬鈴說你怕他幹嗎?看着他挺有氣派,但他是一肚子草一腦袋膠水,大氣球一個,一戳就爆。的確,他老中馬鈴的圈套。 有一回焦副處長在包廂里剛坐下就色咪咪地調戲馬鈴,小馬你是處女嗎? 馬鈴笑眯眯地謙虛地說,也不算正經的處女,也就是個副處吧。 我不再對小偉那麼冷淡,因為他一直都對我挺好幫了我不少忙,我心裡很感激他但我從沒有設想和他怎樣怎樣。我幻想過一些比較浪漫的愛情故事,也曾盼望着有一個騎白馬的人跑來接我,但很快我制止了自己的瞎想,就當那是個童話故事吧,在這個污七八糟的地方呆着,我現在沒有思想什麼也不是,我們是一群生活在懸崖邊緣的人,正直一些的人還承認我們的存在,虛偽一些的就把我們當作一串嘲笑的符號掛在嘴邊。酒精和尼古丁告訴我們,暫且把青春當個氣球在空中顛來顛去好了。每次都把頭搞得混混沉沉的,理想呀青春呀愛情呀象一團遙遠的霧氣變幻着顏色在眼前晃動,客人的歌聲都變成了狼一樣的嗥叫。 過不久,小偉走了,我以為他過一陣子就會回來的,但他卻一直沒有回來,這個地方也沒有換個其它警察來。我心裡空蕩蕩的好象丟了錢包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馬鈴說我這是墜入情網的表現。後來領班阿離告訴我,酒店付給小偉錢的事情被人告發了,他現在已經離開了公安局。聽到這個消息我忽然非常想見到小偉,想看看他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一天晚上客人很少冷冷清清的很多包廂都空着,我們一群人坐在大廳里挺無聊地逗嘴,電梯打開的時候我有一種感覺是小偉來了,果然是他,他完全變了一個人,穿的很新頭髮也不再象從前那樣向前遮住額頭而是狠命地向後梳,腰好象也比以前直了,大家哇的站起來“偉哥偉哥”不停地叫着,好象見到了親人,小偉和每個人都握手只有到我這裡停住了,他請我陪他唱歌去,我說不去,他說安妮我現在是客人我可以先付錢給你。 包廂里就我們兩個人,他坐的離我很遠,他不停地喝酒一杯接一杯直到一瓶萬達干紅喝乾了,邊喝邊深情地演唱我愛五指山我愛萬泉河,不知為什麼他這個樣子我的心裡很難受,我湊過去說小偉你別這樣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是幹嗎的你也知道,他開心地望着我說安妮我現在不是警察了,我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喝酒唱歌,你說我能不開心嗎?你以為我是收了人家的錢被開除的?我根本就沒有,卡德是不會付錢給我這樣的小人物的,真正收了卡德酒店錢的人不是我,是誰誰知道,我算幹嗎的。我象聽故事一樣聽他敘述着自己的事,最後他問我,一般客人在包廂里都對你幹什麼? 我臉紅了說你問這個幹嗎? 他把我拉進懷裡說:是不是這樣的,安妮? 馬鈴又調戲了焦副處長一回。 焦副處長又讓大家輪流講笑話,照例罰酒。輪到馬鈴了她就笑眯眯地看着焦副處長,把焦副處長看的發毛說小馬你幹嗎?馬鈴說我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和處長大人你同姓。焦副處長說沒關係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講吧。馬鈴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倒也不同名只是同姓,那我講了: “從前有個叫焦贊的人……”馬鈴一開口我就已經笑的受不了了,我知道處長要倒霉。 一個隨從說,原來是楊家將,孟良焦贊楊家將嘛。 處長說,你住嘴好好聽小馬講,安妮別笑。 “有個叫焦贊的山裡人帶着夫人進城,晚上住在郊區的客棧,店主跟焦贊說,你們沒帶結婚證不能住在一個房間裡,焦贊說這不行,我從結婚以後就一晚上都沒離開過夫人;店主說那好允許你們住在一起,但不能同房;焦贊說在一個房間裡不就是同房嗎?店主又解釋說就是不能同床,焦贊說你房間裡就放了一張床不同床睡哪裡?店主急了說就是不能性交!焦贊也急了對着店主喊道我姓了一輩子焦,不姓焦姓什麼!?” 馬鈴昨晚喝多了酒,胃口疼了一個上午,因為昨晚我們沒在一個包廂,所以當時我也沒辦法替她抵擋,馬鈴說是一個科長灌的她,我們就開始在屋子裡罵街。 有人敲門,我們以為是房東那個老頭子來催房租,房子是我和馬鈴合租的,月底還沒到怎麼就來催,拉開架勢準備吵架。氣勢洶洶打開門一看,不認識,是個楞頭楞腦的毛頭小子,我說你找誰,他說馬艷玲住這兒嗎?我說這裡只有馬鈴沒有馬艷玲你找錯了快走吧,馬鈴嗷的一嗓子從床上蹦起來,王海是你嗎我在這裡。 王海是馬鈴初中的同學,好幾年沒見了,他上自費大學剛畢業跑到城裡來找工作。我問馬鈴他怎麼找來的,馬鈴說誰知道,這個城市太小了。我看他們兩個有貓膩,不然兩個人怎麼跟神經病似的大眼瞪小眼地呵呵笑。 吃飯的時候王海說下午體育館召開人才交流大會他請我們一起去,馬鈴說好呀好呀,安妮我們去看看都招些什麼人。我說你們兩個去吧,我想睡覺。馬鈴說安妮你怎麼這樣呀?一起去。王海說馬艷玲你在城裡幹什麼工作,馬鈴眨眨眼說回頭再告訴你。 體育館大門口擠的淨是人,男的穿T恤女的穿裙子,一看表情就能分出來哪個是剛畢業的學生哪個是剛下崗的工人。擠到跟前看到門口黑板上寫着:憑票入場,普通票三十元,下崗工人優惠票二十元。王海傻乎乎地就要掏錢,馬鈴往地上啐了口吐沫說別掏,太他媽黑了,她趴到我耳朵邊說你看那個站在守門的背後的就是昨晚灌我酒的科長,對,就是象畫了口紅似的那個,我這兒有名片。馬鈴從挎包里找出一張卡片,上寫:市勞動局人力資源科科長主任工程師,胡漢山。我問馬鈴怎麼是個地主名,她說管他呢能混進去就行幹嗎多花幾十塊冤枉錢。 胡科長你好,嘻嘻,馬鈴老這麼不嚴肅。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胡漢三……不對是胡漢山嚴肅地搖搖頭。 我是小馬呀,昨晚我們一起喝酒來着,嘻嘻。 馬鈴回頭看我,她這個表情是憋着想罵街了,我趕緊搖搖頭,周圍人太多了。 喝酒?科長一臉迷惑的樣子好象受了委屈,他說誰和你喝酒了,我不認識你,你到底是幹嗎的? 馬鈴象巫婆一樣一跳多高:你說我是幹嗎的?我是小姐! 馬鈴和王海鬧翻了,原來他們真的是舊情人。馬鈴把自己當坐檯小姐的事情一併告訴了王海,王海受不了這個嚴酷的打擊把馬鈴痛罵了一回,然後發誓永遠都不再找她了。馬鈴哭的象個淚人,兩個晚上沒去上班,我怕她出事就在家陪她,她大概看到也拖累着我不能上班心裡過意不去,第三天就起來了。但她老是神情恍惚的,遠不象從前那樣活潑,她拼命的喝酒勸也勸不住,跳舞時也老踩人家的鞋,把客人弄的很不高興。 我為馬鈴擔心更加為自己發愁,小偉的家人知道了他和我在一起,死活不同意,他們把我看成了敗壞他們家風的禍根,非讓小偉和我斷了,小偉一氣從家裡搬出來,住到了他現在那個通訊器材公司。小偉跟我說讓我別當小姐了,到他的公司跟他一起干,我考慮了半天還是決定履行我和馬鈴的約定,等一陣合夥開時裝店,姐妹情深這一輩子我是離不開馬鈴了,我們也不想分開。我不會生活在小偉的庇護下,即使他因我和家人鬧翻了,我希望自己保持一定的獨立性,但我告訴小偉,要是可能,我會和你結婚的。 馬鈴早說好了我要結婚她鐵定做伴娘還要做孩子的二媽。我說是這不成問題的問題。 我們的錢積攢的差不多夠了,也看好了一間臨街的店面,我和馬鈴開始為將來的時裝店規劃藍圖,色調呀布置呀裝飾呀,買了一大堆時尚雜誌做參考,沒事兒就躺在床上討論這些。 我們決定,這個月底正式洗手告別小姐的生涯。 不再喝酒不再抽煙不再罵街不再假笑不再化濃妝不再唱秦腔不再躺在豬肉堆里不再上午睡覺中午起床…… 夜裡我忍不住悄悄問馬鈴,你怎麼把年紀大的人弄睡着的?該告訴我了吧。馬鈴嘻嘻笑着說安妮要你幹嗎,那你先告訴我你的秘密。 什麼秘密? 你上完中專後幹嗎來做小姐? 我說馬鈴你就讓我爛在肚子裡吧,別讓我想起來傷心了。馬鈴說你不說我也不說,我猶豫了半天眼淚先掉下來了。馬鈴拉開燈說好安妮你別哭,我不問了。 咳,我還是告訴你吧,馬鈴我只告訴你一個,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的第一個男友也是同學叫岳東,他家是城裡的。畢業時我們海誓山盟愛的很深。他有個愛好,喜歡電腦喜歡的要死要活但沒錢買,他每次在外面看到電腦都痴呆地盯着,我看着心疼呀,我暗暗下決心一定攢錢幫助他買一台。那時我在創仙科技公司當打字員,一個月沒多少錢,自己都不夠用,又怎麼有能力幫助他呢。我公司里一個叫阿染的姑娘偷偷告訴我,阿染你認識?她說當小姐可以掙錢,她每天都去,我說那怎麼行,阿染說就是陪客人跳跳舞唱唱歌什麼的,根本沒有外面傳說的那麼可怕。我動心了,就跟着阿染去了,一開始在路華酒店。想想那個時候為了岳東我真是什麼都敢做。客人手一摸我我就嚇壞了,只好往裡面多套衣服,我就想着給岳東買電腦讓他高興。偷偷做了一個月錢就攢夠了,我請公司里的人組裝了一台電腦,當我把電腦送到岳東面前的時候,他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我自己也很激動畢竟這個效果正是我所要看到的。可第二天岳東卻問我錢是怎麼來的,我說你別管,他說不行你一定得告訴我。你知道我不會撒謊,他一追問我就傻忽忽地如實說了,這一下兒完了,他說安妮你走吧把電腦也抱走,我不想再見你了。我請求他原諒我,我告訴他我為了給他買電腦所遭受的委屈,但他越聽越生氣竟然抱起電腦扔到了地上。電腦碎了,我的心也碎了。我為愛情傷心傷透了,索性,把公司里的工作一辭,小姐就小姐,我不在乎。 馬鈴聽了我的故事就開始罵岳東罵了半天捎帶着又把王海也罵了一頓。 我說別罵了都過去了該你告訴我你的秘密了。 “非想知道我就告訴你,遇到年紀大的我每次都趴在他們耳朵邊說——你長的特別象我爺爺。” 明天是三十一號,馬鈴和我都埋怨這個月多出來了一天。過了這一天我們將過另一種嶄新的生活。吃晚飯時我們決定最遲十二點出來,到街上散步,看看夜景。 在卡德,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去告別,她們很為我們高興還掉眼淚,說安妮呀你這個死東西要發了跡千萬別忘記我們呀,我說哪能呢,別哭了,眼淚會把化好的妝沖壞的。然後我們都哭了,不知道是傷心還是高興。一個客人象白痴一樣盯着我們看,馬鈴擦擦眼睛說你看啥?傻X。 看夜景最好的去處是大橋。逛了幾家還在營業的商場,就徑直來到大橋上。四下都是燈,因為天熱在橋上觀景的人還很不少,我和馬鈴扶着欄杆誰也不說話,心裡流動着奇妙的興奮,河水從橋下亮晶晶地流過,五顏六色的燈影倒映在水裡,河就變成了彩色的河。我說馬鈴你想什麼呢?她說我在看遠處那個嘉士伯啤酒的霓虹燈,真美呀,安妮你說我們傻不傻,為了掙錢連這美麗的景色都拋棄了。我奇怪地打量着馬鈴,這話可不象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 對面蹣跚地跑過來一個調皮的小男孩兒,四五歲的樣子,後面老遠一個燙頭的中年婦女扯着嗓子喊:慢點兒,寶寶慢點兒。孩子好象專門和她作對,撲通拌了一交正摔在馬鈴面前,馬鈴趕緊抱起扁着嘴要哭的孩子,燙頭的中年婦女走過來冷冷地打量了我和馬鈴幾眼,趕緊把孩子抱了回去,她撇撇嘴算是對馬鈴表示了謝意。我們互相看看恍然大悟,我們這樣的裝束和濃妝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我們是幹嗎的。 唉,馬鈴嘆了一口氣,真X。 我說馬鈴可是說好不罵街了,她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我發現馬鈴是世界上最美麗最有氣質的姑娘了。 撲通一聲,緊接着是中年婦女鬼一樣的叫喊。橋上的人紛紛跑過來看。那調皮的男孩子不知怎麼掉進了河裡,從這裡望去,孩子正在浪花中浮上浮下的掙扎。 馬鈴想都沒想一撩裙子就從欄杆上翻了過去,我看到她的白裙子象一朵盛開的蓮花綻放在彩色的河水裡。 馬鈴! 第二天的報紙上登出這樣一條新聞: “七月三十一日晚,為搭救落水兒童,一名叫馬鈴的優秀女青年不幸遇難。據悉,該青年系某公司員工,事發時正在勝利橋一帶觀光,……她見義勇為捨己救人的英勇舉動深深地打動了在場的每個人……落水兒童正在醫院救治當中。” 我怒氣沖沖走進報社揚着報紙對着驚諤的編輯說:她不是某公司員工,我們是小姐! 一個月後,我和小偉結婚了,伴娘的位子是空的,因為那是馬鈴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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