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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飛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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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文化對中國文化的影響 (4)禪文化 (完)
送交者: pifu01 2021年09月08日17:45:03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五、禪對中國文化的影響

 

  禪的境界是言語道斷,心行路絕,為了把禪的境界介紹給大家,不得已,仍然要藉言語來說明。


  “禪”可以開拓吾人的心靈,啟發人們的智慧,引導我們進入更超脫、自由的世界。禪合乎真善美的條件;雖然不容易談,可是要知道什麼是禪,那我們就不能不盡力弄清楚。

 

  (一)禪的傳承


  禪,啟始於釋迦世尊,釋迦牟尼佛原為印度迦毗盧衛國王子,出家行六年苦行,仍未解脫,於是來到尼羅河菩提樹下敷吉祥坐,開始禪坐,終覺大徹大悟,成就佛果。開悟後的釋尊,設種種方便,開示悟入,以成就他的大事因緣——廣度眾生。


  相傳世尊一日在靈山會上,拈一枝金婆羅花示眾,當時大眾皆默然不解其要領,唯獨大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這就是禪宗所說的“拈花微笑”公案,也就是釋尊與迦葉的大法授受。在這拈花微笑心心交照之間,迦葉尊者也就成為傳禪的第一祖,並敕阿難副二傳化,即第二祖,無令斷絕,並說偈曰:“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無,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說完偈後,再告迦葉:“吾將金縷僧伽黎衣付與汝,轉授補處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壞。”迦葉開偈,頭面頂禮說:“善哉,善哉,我當依敕,恭順佛教”。

 


  禪的始傳,自釋尊與迦葉間授受以後,二十八傳到菩提達摩,形成了直指單傳的禪宗,菩提達摩為中國禪宗初祖。

 


  菩提達摩,南印度人,是南天竺相至王的第三子。因二十七祖般若多羅至他們國中傳受,國王供養,說法王宮,乃得相見,後隨出家。般若多羅去世後,達摩大師尊從師父遺教,在印弘化六十餘年後,觀震旦因緣成熟,行化時期以至,故先辭別祖塔,次告別同參,後到王宮辭行,慰而勉曰:“當勤修次業,護持三寶”。王聞大師言,涕淚不能留,即為治裝,恭率親戚,臣屬送至海岸。國人觀後,皆泣下而別。

 


  達摩在海上經過三年,來到中國南海。時當梁武帝普通元年(公元520年)廣州刺史蕭昂,以禮迎接,上表奏聞武帝。帝覽表後,遣使持詔迎請到今天的南京。

 


  既至皇宮,詔大師陪坐正殿。帝乃問曰:“朕即位以來,當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記,有何功德?”師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曰:“如何是聖帝第一義?”師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帝不能領悟。祖知機緣不契,然後離開南京去北魏河南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不能測,稱之壁觀婆羅門。

 


  洛陽有位出家人,名叫神光,久居伊洛,博覽群典,未盡妙理。及聞達摩大士,風範尊嚴,住止少林,遂去參拜,神光雖事侍周到合禮,祖常端坐面壁,未始為語,光自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肌、佈發掩泥、投嚴飼虎,古常如此,我今何人”。時值十二月九日夜,天下大雪,神光堅立不動,積雪過膝,立愈恭敬,祖願而泯之,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神光悲淚橫加說:“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法門,廣度群品。”祖曰:“諸佛無上妙法。”雖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難忍能忍,尚不得至,此微勞小效而輒求大法,光聞師誨勵,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於師前。師知是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軀,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光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師曰:“諸佛法印,非從人得。光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師曰;“將心來與汝安。”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與汝安心竟。”神光由是有所契悟,祖遂易名曰慧可,達摩大師遂將僧伽黎衣和寶缽傳給二祖慧可。所謂“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

 


  北齊天保二年(公元551年),有一居士年齡四十,不稱姓名,趨前禮拜二祖慧可大師說 :“弟子身纏風恙,請和尚懺罪。”可大師說:“將罪來與汝懺。”居士良久云:“覓罪了不可得。”可大師說:“我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居士說:“今見和尚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可大師說:“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居士說:“今日始知罪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慧可大師非常器重,即為剃髮,取名僧璨,亦將正法眼藏付於僧璨為三祖。

 


  隋開皇十二年間,有沙彌道信,年始十四,前來禮拜三祖僧璨“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三祖璨大師說:“誰縛汝。”對曰:“無人縛。”璨曰:“為何來求解脫乎?”信於言下大悟,願以弟子禮事祖。服勞九年,璨大師乃付衣法,便將過去如來大法眼藏並其衣缽傳與道信,道信大師遂為禪宗四祖。

 


  唐武德七年,四祖道信大弘所得之法,四方學士雲集法筵。一日往黃梅縣,路逢一小兒,七歲左右,骨相奇秀,異乎常童。祖因問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非常姓。”祖曰:“是何姓?”答曰:“是佛姓。”四祖曰:“汝無姓耶?”答曰:“性空,故無。”祖默認為法器,即願侍者道:“此兒非凡之器,後當大於佛事。”遂請允其父母捨為弟子,祖為剃度,名叫弘忍。過了一段時間對弘忍說:“昔如來使正法眼藏轉至於我,我今付汝並前祖信物衣缽,今傳於汝,無使斷絕。”故弘忍大師為禪宗五祖。

 


  五祖弘忍大師嗣法後,住破頭山,教化大盛。是時天下慕其風者,不遠千里而趨之,學者稱為東山法門。

 


  唐咸亨中(670年)有一居士,姓廬名慧能,自新州來參五祖。祖問曰:“汝從哪裡來?”慧能答曰:“從嶺南來。”祖曰:“欲須何事?”能曰:“但求作佛。”師曰:“嶺南人無佛性,若為得佛?”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無南北。”祖師知是異人,乃呵曰:“去槽房,”經八個月。祖知其機已熟,乃召集座下大眾,教令各人,試呈得法偈語。

 


  首座神秀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慧能大師和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呈上偈後,慧能回房,五祖彈指三下,示意其於三更入五祖室。五祖復因其初悟“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語。慧能頓然大悟,遂對五祖說:“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不動搖;何期自性 ,能生萬法。

 


  五祖知慧能已悟本性,謂慧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於是傳衣法給慧能大師,而為禪宗六祖。

 


  六祖大師止傳衣缽,而別傳於道。禪由此而大行於世,禪風遍於宇內並逐步演成五宗七派。

 


  五宗七派分別為:溈仰宗、臨濟宗、曹洞宗、雲門宗、法眼宗、黃龍派、楊岐派。七派中雲門、臨濟、法眼三家在宋朝還很盛,到清末民初,臨濟遍天下。

 

(二)禪的內容。

 


  提到禪,大家不僅要問,禪是可以言說的嗎?誠然,禪是不立文字,遠離名言;禪是直指人心,以心傳心;禪是教外別傳,見性成佛;禪是不可言說,勉強說出,也不是真禪。

 


  禪是不可說,但禪又不可以不說。如經中說:“佛法無人說,雖善不能了”。以下從四方面介紹禪的內容:

 


  1、禪與自我

 


  在佛教的其他宗派中,有些是依他力的輔助始得成佛,而禪宗則是完全靠自我的力量。禪師們認為成佛見性是自家的事,靠別人幫忙不可能得道,唯有自己負責,自我努力才是最好的保證。心外求法了不可得,本性風光,人人具足,反求內心,自能當下證得。

 


  宋朝時,大慧宗杲禪師要道謙外出參學,道謙不肯,後來宗元與他同往。宗元曾告訴他說,有五件事別人不能幫忙:走路、吃飯、飢、渴、排泄。

 


  有人問趙州禪師道:“怎樣參禪才能悟道?”

 


  趙州禪師聽後,站起來,說道:“我要去廁所小便。”

 


  趙州禪師走了兩步,停下來,又說道:“你看這麼一點小事,也得我自己去!”

 


  求法也如是,別人何嘗幫得上忙?

 


  言下道謙恍然大悟。

 


  從前父子兩人,同是小偷,有一天,父親帶着兒子,同往一個地方作案。到那個地方時,父親故意把兒子關在人家衣櫥內,隨後就大喊捉賊,自個兒卻逃走了。兒子在情急之下,乃偽裝老鼠叫聲,才騙走了那人家的主人,終於逃了出來。

 


  當他見着父親的時候,一直不停地抱怨。

 


  父親告訴他說,“這種功夫是在訓練你的機智,看你的應變能力,偷的功夫,而這種應變的智力是要你自己掌握的,別人是沒有辦法幫得上忙的。”

 


  這一則故事,雖然不一定是實有其事,但正可以比喻禪門的教學態度。禪師們常常將其弟子逼到思想或意識領域的死角,然後要他們各覓生路。在這種情形之下,如果能夠衝破這一關,則呈現眼前的是一片海闊天空,成佛見性就在此一舉。“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這種披荊斬棘的創發宏願,在禪門中可說是教學的基本宗旨。不要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在修持上獨立承擔,自我追尋,自我完成,這是禪的最大特色。

 


  2、禪與知識

 


  禪不講知識,因此,不受知識的障礙,也更視知識為最大的敵人。知識教人起分別心,在知識領域裡,人們會因此迷失了自我,甚至為邪知邪見所掌握,形成危害眾生的工具。所以,禪首先要求追尋自我,其過程和手段,往往不順人情,不合知識,違反常理。

 


  因為在禪師的心目中,花不一定是紅的,柳不一定是綠的,他們從否定的層次去認識更深的境界。他們不用口舌之爭,超越語言,因而有更豐富的人生境界。傅大士善慧說:“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這是不合情理的描述語句,完全是在與迷妄的分別意識挑戰,以破除一般人對知識的執著。掃除迷妄分別的世界,使人進入一個更真、更美、更善的心靈境界。禪語是不合邏輯的,但它有更高的境界;禪語是不合情理的,但它有更深的涵意。

 


  六祖曾說:我有一物,無頭、無臉、無名、無字、此是何物?

 


  神會接口答道:此是諸佛之本源,眾生之佛性。

 


  六祖不以為然,明明告訴你無名無字,什麼都不是,偏偏你又要指一個名字相(佛性)出來,這豈不是多餘。禪的教學是絕對否定一般分別意識;不容許意識分別來參雜其中。

 


  在佛門中,被人們讚美為知識廣博的智閒禪師在參訪藥山禪師時,藥山問他:“什麼是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

 


  智閒禪師愕然不能回答,於是盡焚所藏經書,到南陽耕種。有一天,當他在耕地時,鋤頭碰到石頭,鏗然一聲,而告頓悟。“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這就是藥山不用知識來教授智閒的原因。他要讓智閒放下一切知識文字的迷障,來返求自心。這種超然的教學,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這在一般知識界裡,簡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這是禪的另一項特色。

 


  3、禪與生活

 


  人整天忙碌,為的是生活,為的是圖已此身的溫飽,可是這個“身”是什麼?

 


  禪師說:“拖着死屍的是誰?”

 


  這種問題,在一般人是不容易體認得到的,人們辛苦地奔波,飽暖之外,又要求種種物慾;物質可以豐富起生活,卻也常會枯萎了心靈;口腹之慾滿足了,卻往往反而閉鎖了本具的智慧。人們的日常生活,完全在一種不自覺的意識下被向前推動着。善惡是非的標準,都是社會共同的決定,沒有個人心智的真正自由;所以這一時代的人們,往往感覺到,雖然擁有了前人所夢想不到的物質生活,卻也失去了最寶貴的心靈自我。這是現時代的人類的悲劇。事實上,人們也逐漸地覺察到這一危機,也曾設想了許多補救的辦法,社會哲學家,也提出了改良的方案,雖是改善了一部份,但對整個泛濫的洪流,似乎也無濟於事。

 


  禪,這個神妙的東西,一旦在生活中發揮功用,則活潑自然,不受慾念牽累,到處充滿着生命力,正可以扭轉現代人類生活意志的萎靡。

 


  禪並不是棄置生活上的情趣,確切地說,它超越了這些五欲六塵,而企圖獲得更實在的和諧與寂靜。他一樣的穿衣,一樣的吃飯,“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如有僧問道於趙州禪師,趙州回答他說:“吃茶去!”吃飯、洗缽、灑掃,無非是道,若能會得,當下即得解脫,何須另外用功?迷者口念,智者心行,向上一路,是凡聖相通的。禪,不是供我們談論研究的,禪是改善我們生活的,有了禪,就有了富有大千的生活!

 


  4、禪與自然

 


  何謂禪?禪就是自然而然,禪與大自然同在,禪並無隱藏任何東西。什麼是道?“雲在青天水在瓶”,“青青翠竹、無非般若,鬱郁黃花、皆是妙諦”。用慧眼來看,大地萬物皆是禪機,未悟道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悟道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但是前後的山水的內容不同了,悟道後的山水景物與我同在,和我一體,任我取用,物我合一,相入無礙,這種禪心是何等的超然。

 


  “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隨地覓取,都是禪機;一般人誤以為禪機奧秘,深不可測,高不可攀,這是門外看禪的感覺,其實,禪本來就是自家風光,不假外求,自然中到處充斥,俯拾即得。

 


  但是,今天的人類,與自然是站在對立地位的,人類破壞自然界的均衡,把自然生機摧殘殆盡,展現在世人眼前的一切,都靠人為的障礙機械操縱,而告僵化、機械化。這樣生活下去,怎能感到和諧,怎能不感到空虛,使精神煩憂而痛苦呢?“禪”就如山中的清泉,它可以洗滌心靈的塵埃;他如天上的白雲,讓你飄流四方,任運逍遙。

 


  禪宗是不立文字,然祖師遺留下的語錄,浩如煙海,其良苦用心,旨在令後世學人可藉助於語錄名言,揭開千古迷執,徹見本性覺海。

 


  平常我們將祖師的語錄中,印證弟子悟道的對答稱之為“公案”。公案始見於唐,盛傳於宋,即提出典型語句,找出新路子,如我們平時所說“狗子有無佛性”“念佛是誰”“父母未生我之前是誰”等等都屬此類。北宋宗昊禪師主張參話頭、參公案。從宋代至今,由公案成就者,代代有之。現在我向大家介紹發生在我們金山寺的幾段公案,供給大家參究體悟。

 


  金山寺佛印了元禪師與文壇巨匠蘇東坡居士的交往,在中國禪宗史上留下極其光輝的一頁。在金山,至今還掛有“有僧皆佛印,無客不東坡”“僧當學佛印,客不愧東坡”等名聯。佛印與東坡的故事也最為人樂道。

 


  有一次,蘇東坡要來見佛印,並且事先寫信給禪師,請禪師如“趙州禪師迎接趙王”一樣,不出山門相迎。

 


  趙州城的趙王特地去拜訪趙州從惗禪師,此時,趙州正在床上休息,他躺着對來訪者說道:

 


  “大王,我現在已老邁,雖然您專程來看我,但我實在無力下床接待你,請別見怪。”

 


  趙王非但不見怪反而對趙州更加尊重。第二天,趙王派遣一位將軍送補品給他,趙州一聽,馬上下床到門外迎接。事後弟子們不解,就問趙州禪師道:“前天趙王來時,你不下床,這次趙王的部下來時,你為什麼反而到門外相迎呢?”趙州禪師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我的待客之道有上中下三等分別,第一,上等人來時,我在床上用本來面目接待;第二,中等人來時,我下床到客堂用禮貌接待他;第三,下等人來時,我用世俗的應酬到門前去迎接。”

 


  蘇東坡自以為了解禪的妙趣,佛印禪師應以第一等的禮來接待他。當蘇東坡來到金山時,卻看到佛印禪師跑出寺門來迎接,終於抓住取笑祥師的機會,說道:

 


  “禪師你的道行還沒有趙州禪師高,我叫你不要來接我,你卻不免俗套,跑了大老遠的跑來迎接。”

 


  東坡以為禪師這回必輸無疑,而禪師卻回答一首偈子說:

 


  “趙州當年少謙光,不出山門迎趙王。怎比金山無量相,大千世界一禪床。”

 


  意思是說,趙州不起床接見趙王,那是因為趙州的不謙虛,而我佛印出門來迎接你,你以為我真的起床了嗎,大千世界都是我的禪床。雖然你看到我起床出來迎接你,事實上我仍然躺在大千禪床上。你蘇東坡所知道的只是肉眼所見的有形的床,而我佛印的床是盡虛空遍法界的大禪床。

 


  又有一次,蘇東坡到金山寺和禪師打坐,蘇東坡覺得身心舒悅,於是問禪師說:“禪師,你看我坐的樣子怎麼樣?”“好莊嚴,像一尊佛像。”東坡聽後非常高興。佛印禪師接着反問蘇東坡:“學士,你看我坐的姿勢如何?”東坡不放過嘲弄佛印的機會,馬上回答說:“像一堆牛糞。”

 


  佛印聽了也很高興。

 


  蘇東坡看禪師被自己喻為牛糞,自己終於占了優勢,欣喜得不得了,逢人就說:“以往論禪,我一向都輸給佛印禪師,今天可贏了!”消息傳到蘇小妹耳中,就問道:“哥哥,您究竟怎麼贏禪師的?”東坡如實敘說了一遍。蘇小妹聽後對東坡說:“哥哥,你輸了、徹底的輸了,佛印禪師的心中如佛,所以他看你如佛,而你的心中像牛糞,你看他才像一堆牛糞。”東坡啞然。

 


  《金山志》上更記載“東坡留玉帶鎮山門”的典故。有一天,佛印禪師登壇說法。當東坡趕來的時候,座中已經坐滿人眾,沒有空位。禪師見東坡就說:“翰林何來?此間無坐。”東坡一向好禪。馬上機鋒相對道:“既然無坐,我就借禪師四大之身為坐。”

 


  禪師見東坡和他論禪於是說:“好啊!不過,我有個問題,如果你不假思索的回答出來,我就把身體當你的座位;如果你回答不出來,那請將你身上所系玉帶留下永鎮山門。”東坡一向自命不凡,以為準勝無疑,就答應了,並解下玉帶放在茶几上,請禪師問。

 


  禪師道:“山僧四大皆空,五蘊非有,翰林欲於何處坐?”東坡為之語塞。玉帶因此留給了佛印禪師。禪師令侍者收此玉帶並賜贈雲山衲衣相謝。東坡為此作詩云:

 

 

 


  百千燈作一燈光,儘是恆沙妙法王。

 


  是故東坡不敢惜,借君四大作禪床。

 


  病骨難堪玉帶圍,鈍根仍落箭鋒機。

 


  會當乞食歌姬院,奪得雲山舊衲衣。

 


  此帶閱人如傳舍,流傳到我亦悠哉。

 


  錦袍錯落猶相稱,乞與佯狂老萬回。

 


  禪師更有謝偈一首說:

 


  石霜奪得裴休笏,三百年來眾口夸。

 


  爭似蘇公留玉帶,長和明月共無暇。

 

  東坡玉帶至今千年,仍完好無缺珍藏於金山寺,實屬稀世之寶。


  禪需要我們親身去體會,去參悟,非文字所能表達。然東坡一向自視文學造詣很高,總想以文字來說明。有一次,東坡被派遺到江北瓜州,與金山寺只一條江,有一天,禪坐自覺了得,做了一首偈子來表達他的境界,並派書童過江。把偈子送給佛印禪師,囑咐書童,看看禪師是否有什麼贊語。偈子上說:“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意思是說,頂禮偉大的佛陀,蒙受佛光的普照,我的心已不再受外界的稱、譏、毀、譽、利、衰、苦、樂八風的牽動,就好像佛陀端坐蓮花座上一樣。禪師看了之後,一語不發,拿起筆來,只批了兩個字,就叫書童帶回去了。


  東坡以為禪師一定對自己評價很高,看到書童拿回批語,急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作“放屁”二字,勃然生怒,豈有此理!禪師不但不稱讚我,反而罵我放屁。於是令書童備船,好好與禪師理論理論。

 

  船到金山寺。佛印禪師早已站在江邊,等候東坡,東坡見禪師,非常氣憤地說:“禪師,我們可算是至交道友,你怎麼可以開口就罵人呢?”

  禪師若無其事的說:“罵你什麼呀?”

  “我那首偈子上面的‘放屁’兩字呀!”

 

  禪師聽了,哈哈大笑說:“哦,你不是‘八風吹不動’嗎?怎麼一‘屁’就打過江來呢?”


  禪的境界是超脫語言文字。從以上的幾段公案中,我們即可領納禪之妙味,更可領受禪之大用。一個人一旦擁有了禪,行、走、坐、臥無不在禪中,若無禪,只憑聰明,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禪靠我們自己參悟,從公案中我們更啟發禪師的行儀,借禪師的行儀,修自己的慧命。

 

  (三)禪味品嘗

 

  我們從無量劫中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被煩惱所束縛,被無明薰心,難以明心見性。參禪修證,令我們了知生從何來,死歸何處,不被塵夢、幻想、富貴、妻財,一切因緣,假象不實所迷惑,悟一切鏡相,即是自心境界,故能於物,求個明白,求得了解,了解我們的本來面目,明白我們的本地風光。

 

  清順治皇帝篤信佛教。禮玉琳禪師為國師,開清代國君國師之先河。至雍正,承先祖之例,於宇內遍尋國師不得,後大臣提議何不尋玉琳國師的後裔呢?於是,皇帝四處尋訪,最終在揚州高旻寺,見到玉琳國師後裔天慧禪師,並將天慧禪師帶到北京去,與他談論禪理。

 

  皇帝問:“禪師識得玉琳國師宗旨否?”天慧以手指頭道:“且看我第一話頭。”皇帝以寶劍指向禪師頭,說:“寶劍落下,你的話頭如何?”天慧無言以答。皇帝並命他在宮中禪堂參禪,七天內一定要參出個答案來,並將寶劍懸掛堂門首,若不開悟,就要斬他的癩痢頭,禪師在禪堂一天、兩天……行香、坐香……到了第六天仍未參出究竟,最後一天,急得他跑禪堂,跑來跑去,跑得萬念俱消;跑得欲離地面,懸空飛馳;跑得虛空粉碎。此時的禪師真的開悟了,真的得到了標準答案。於是,提着寶劍來見皇帝,皇帝知道他已開悟,非常興奮,為他道喜,同時,並制定跑香及香板的規定。所以,今天我們用的香板,就是模仿寶劍而制的。


  (禪坐最難對治的是妄想、執著,人生最難對付的是我們自己。打七,“七”字有些禪師解釋為“七識”即唯識宗第七末那識,七識的功能就是“我”。所謂“恆審思量我相隨”,如一般見解,都認為有個實在的人、實在的我。例如,人們常說我的書,我的衣服,我的錢財,我的頭,我的腳,我的心肝寶貝。如果這些都是我,都是我的,我究竟在何處呢?再如說,四肢百骸都是我的,究竟有多少個我呢?四肢等都是我們的身體組成部分,除此之外,哪有實在的我呢?雖然實無有我,但人們都執著有個實在的我,本來沒有、認為是有,這不是我痴,我執不死,禪修難成,打七就是要打掉我們的妄心、煩惱心,這樣真心顯出,智慧現前,才有好消息。)

 

  禪在我們生活中,無時不禪、無處不禪、無人不禪、無事不禪、就看我們能否把握。唐有源律師,請教大珠慧海禪師說:“和尚參禪有沒有秘密用功的法門呢?”大珠說:“有。”“如何秘密用功?”“肚子餓了吃飯;身體困時睡覺。”有源不解說道:“一般人生活都要吃飯睡覺,和禪師的用功不是都相同嗎?為什麼沒禪呢?”禪師回到說:“他人吃飯時,百般挑剔,嫌肥揀瘦,不肯吃飯;睡覺時,胡思亂想,千般計較,不肯睡覺,而我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縱觀今日社會,物質豐富,享受日盛,有幾人能舒舒服服地吃飯,安安穩穩睡覺。可見,最平常的事,到達平常的心境,須經平常不平常的體驗。同樣的吃飯睡覺,生活中很平常的事,在禪者、非禪者眼裡完全不一樣。生活的境界,也就不同。所以,會參的處處都是禪;不會參的整天在禪堂中,還是品嘗不到禪味。”

 

  六祖惠能大師提出:“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猶如覓兔角”。這就是要求我們在世間的當下、在生活當下,即能悟到出世間真諦。

 

  有一位學僧去參拜越溪禪師問道:“禪師,我研究佛學、儒學二十年,但對於禪道一竅不通。您能指點我一些嗎?”越溪禪師並不開口,只是迎面打了他一巴掌。嚇得學僧奪門而出,心想:“真實莫名其妙,我一定要找他理論”。正在生氣的學僧,在門外碰到首座老禪師,老禪師看他一臉怒相,就和藹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嗎?到我那裡喝杯茶吧!求道的人,有什麼事值得生氣呢?”學僧一邊喝茶,一邊開始抱怨越溪禪師無緣無故的打他,當學僧這麼一說,冷不防老禪師立即揮手也打了他一巴掌,手上的茶杯“嘩啦”一聲,掉在地上,老禪師道:“剛才你說已懂得佛法、儒學,只差一些禪道,現在我就用禪道供養你了。你知道什麼是禪道嗎?”


  學僧愣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老禪師又追問一次,學僧始終答不出來。老禪師道:“真不好意思,就讓你看看我們的禪道吧!”說着就把打碎的茶杯撿起來,然後拿起抹布,把剛才灑了一地的茶水擦乾,接着又說:“除了這些,還有什麼禪道呢?”


  學僧終於體悟,禪道即在身邊。從此就在越溪禪師坐下參學。


  禪就在我們生活點滴中,善於把握禪機,將使我們的生活更美好、更自在。


  唐.懶殘禪師有一首表達生活禪的詩。在禪林讚譽頗高。

 

  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

  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

 

  這首詩傳到唐德宗耳中時,德宗很想見見這位禪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於是,就派大臣去迎請禪師。大臣拿了聖旨,尋找到岩洞,正好瞧見禪師在洞裡舉炊,大臣便在洞口大聲呼叫道:“聖旨駕到,跪下接旨。”禪師卻裝聾作啞,毫不理睬。大臣探頭一瞧,只見禪師以牛糞生火,爐上燒着地瓜,煙火瀰漫,熏得禪師涕淚縱橫,大臣看得忍不住叫道:“喂!禪師,你的鼻涕流下來了,為何不擦一擦呢?”


  禪師頭也不回,答道:“我才沒有閒空為俗人擦呢?”

 

  懶殘禪師說後,隨即夾起炙熱的地瓜,就往嘴裡送,並連口贊道:“好吃!好吃!”大臣見狀,驚奇得目瞪口呆。因為懶殘禪師吃的是一塊塊的石頭。懶殘吃時,隨手撿了兩塊遞給大臣,並說道:“請趁熱吃吧!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貧富貴賤,生熱軟硬,心田識海中,不要把它們分在兩邊。”


  大臣見禪師這些奇異舉動和所說,不敢回答。只好趕回朝廷,據實報告皇上。德宗聽了十分感嘆地說道:“國有如此禪師,真是大家之福。”


  以上我們列舉了三段公案,旨在讓大家知曉,禪雖然是高深,離言說相,可禪就在我們的生活中,生活中咸有鹹味,淡有淡味,酸有酸味,甜有甜味,只要我們保持無住的心境,對待我們周圍的一切,就能品嘗到禪味。

 

  (四)禪詩與禪

 

  想要深入了解歷代禪師們的風範人格,有一條捷徑,那就是直接從他們所作的“禪詩”入手。我們依循禪師的內容脈絡,可以找出禪師們對宇宙人生的看法與態度!禪的境界,對於我們這個浮躁的時代,忙碌不安的人生,無疑的具有許多益處。今天我提出數首禪詩,來和大家共同研究,讓大家也能感受到少分的禪的氣氛。


  第一首 唐.布袋和尚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當我們走到寺院的門口,常常可以看到一個大腹便便,背着一個布袋子的和尚,我們都稱他為彌勒佛。實際上,彌勒佛的法像不是如此,那個心寬體胖、笑容迎人的是布袋和尚,也是這首詩的作者。依照我國傳統的想法:布袋和尚是彌勒菩薩化身的,時常背着袋子在社會各階層行慈化世。有一天,當他跟農夫在一起工作時,心有所感,因此做了這一首詩。

 

  “手把青秧插滿田”:描寫農夫插秧的時候,一根接着一根往下插。

 

  “低頭便見水中天”:低下頭來看到倒映在水田裡的天空。

 

  “心地清淨方為道”:當我們身心不再被外界的物慾染着的時候,才能與道相契。

 

  “退步原來是向前”:農夫插秧,是邊插邊後退的,正因為他能夠退後,所以才能把稻秧全部插好,所以他插秧時的‘退步’正是工作的向前展進。


  這首詩告訴我們:從近處可以看到遠處,退步也可以當作進步。常人有一種傾向:看高不看低,求遠不求近。譬如:某人學問比我淵博,就尊重他;某人錢財比我富足,就巴結他。如果此人條件比我差,就不予理會,而不知道“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的道理。禪師們觀看這個世界與常人就有顯著的不同,譬如詩中說:“低頭便見水中天”,就是要我們虛懷若谷低下頭來,才能真正的認識自己,認識世界。


  日本有一位禪師曾經譬喻說:“宇宙有多大多高?宇宙只不過五尺高而已!而我們這具昂昂六尺之軀,想生存於宇宙之間,那麼只有低下頭來!”我們看成熟的稻子,頭是俯伏在地面的,我們要想認識真理,就要謙沖自牧,把頭低下來。

 

  一般人總以為人生向前走,才是進步風光的,而這首詩卻告訴我們退步也是向前的,退步的人更是向前,更是風光的。古人說:“以退為進”,又說:“萬事無如退步好”,在功名富貴之前退讓一步,是何等的安然自在!在人我是非之前忍耐三分,是何等的悠然自得!這種謙恭中的忍讓才是真正的進步,這種時時照顧腳下,腳踏實地的向前才至真至貴。人生不能只是往前直衝,有的時候,若能退一步思量,所謂“回頭是岸”,往往能有海闊天空的樂觀場面。大家將來踏出校門從事事業,也要有勇於回頭的氣魄,不能一味蠻幹下去,把穩正確的方向,才不枉費十年寒窗的苦讀。


  第二首 唐.某比丘尼

 

  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

  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這首詩是唐朝有一位比丘尼到處訪道,後來開悟所作的。我們求道好比尋找春天一樣,從清晨找到夜晚,可是仍然看不見春天的蹤影,走遍了千山萬水,把鞋子都磨破了,但是春天究竟在哪裡呢?心灰意懶之下,回到家裡,看到庭院中早開的寒梅,清香四溢,忍不住深深的一嗅,喔!原來春天早就悄悄地綻開在寒梅枝上了。

 

  這首詩說明了我們追尋人生真理,探求智慧,往往本末倒置,向心外去追求,而不知道向心內去尋找。這首詩更提示了“心內世界”與“心外世界”的差別。常人總以為心外的世界很寬很大,而不知道心內的世界更寬更大。佛經上說:“心包太虛,量周沙界。”可見我們的心量有多寬敞,有多廣大。

 

  這首詩,事實上就是剛才所說的‘趙州八十猶行腳’一詩的意思。如果我們對禪的境界有點體悟的話,去除了對事相的質礙,只要是東風吹拂的地方,不管紅花也好,紫花也好,不都象徵着春天的訊息嗎?所以說:“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如果我們能夠契入佛法妙諦,層巒疊翠,無一不是諸佛菩薩的精神法身,聲湍鳴澗,都是諸佛菩薩的說法妙音。這就是蘇東坡所謂的“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的意思。但是,如果我們不去領會,縱然芒鞋踏遍嶺頭的雲朵,也不過是“一瓶一缽垂垂老,千山千水得得來”,茫然無得而已。道無所不在,處處可以體會,甚至吃飯、睡覺、走路、行進之間都有道的存在。能如此體會,春天就離你不遠了!


  第三首 宋.蘇東坡

 

  一樹春風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現前一段西來意,一片西飛一片東。


  這是一首非常有趣的禪詩。有一天蘇東坡和秦少游在一起吃飯,兩個人因為才華都很高,往往為了談學論道,互不相讓。這天吃飯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人走過,由於許多天沒有洗澡,身上爬滿了虱子,蘇東坡就說:“那個人真髒,身上的污垢都生出虱子來了”!秦少游堅持異議說:“才不是呢!虱子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兩人各持己見,爭執不下,便決定去請佛印禪師作個公道,評判誰輸誰贏,並且互相商議輸的人要請一桌酒席。蘇東坡求勝心切,私下便跑到佛印禪師那裡,請他務必要幫自己的忙。過後,秦少游也去請禪師幫忙,佛印禪師都答應了他們。兩個人都以為穩操勝算,放心的等待評判的日子來臨。揭曉的日子終於到了,禪師於是正色下評斷說:“虱子的頭部是從污垢中生出來的,而虱子的腳部卻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所以你們兩個人都輸了,應該請我吃宴席。”蘇東坡因此有感而發,寫了這首詩。


  這首詩告訴我們什麼呢?就是“物我的合一”。我們的觀念中,物是物,我是我,物我之間的關係是對立的,有時甚至是不能相融。原因是因為我們把世間的“空有”分開,因此產生種種的矛盾、衝突、差別,但是在禪師的心中,物我是一體的,外相的山河大地就是內在的山河大地,大千世界就是心內的世界,物與我之間已沒有分別,而將它完全調合起來,好比一棵樹上,雖然同樣接受空氣、陽光、水分,但是樹葉卻有不同的生機,而彼此能無礙的共存於同一株樹上。泯除物我的對待,才能得到圓融的統一,管它虱子從棉絮或污垢中長出來,把“自”、“他”的衝突去除,才能見到圓滿的實相。


  蘇東坡未參禪時,做過一首詩: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後來他參禪了,有所悟解,又做了一首:

 

  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消,及至歸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等到他對禪有體驗時,又做了一首詩:


  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我們把這三首詩合稱為參禪三種境界。

 

  第四首 劉宋.善慧大士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

  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這首詩告訴我們一個道理:矛盾的調和。“空手把鋤頭”一句,乍看似乎不通,既然是空手,怎麼又說是把着鋤頭呢?既然是步行,怎麼又是騎着水牛呢?人從橋上走過,分明看到橋下的水在流着,怎麼說是橋流水不流呢?其實,這是禪師們從較高的境界來看世界。這首詩是叫我們從差別中來認識平等,從動亂中來認識寂靜,只要我們心中廓然寂靜,熱鬧場中也可以做道場,這就是陶淵明所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境界。


  現在我們來看看這首詩,到底有什麼寓意?“空手把鋤頭”,是說從“空”里去體認一切,這個空是涵蓋一切的虛空,這個“空”就是我們生存的空間,也就是老子“三十輻共一軸”的空,教室不空,我們怎麼能在這裡講話?鼻孔不空,我們如何呼吸空氣?心裡不空,如果充滿煩惱,真理如何進入?所以空對我們很重要。雙手空空,才能把握住世界,又豈是空手才能把鋤頭呢?“步行騎水牛”,是說我們求道為學,好比騎在牛背上,只要有耐心,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一定能到達目的地,成聖成賢,都不是難事。萬里路途,只要從腳下一步開始,這一步一步的前行,任你天涯海角,也可以到達,但是這個步行,不光是身體上的腳在步行,騎水牛是象徵着心性的活用。“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是說我們不要截然把事情分為兩段,只要心裡如如不動,草木瓦石,無非都是如來清淨法身,流水哪裡會動?橋頭哪裡是靜止的呢?只要悟了道,就能在這千差萬別的宇宙中,找到自在,去除了差別心,才能見到諸法的平等實性。其實,橋流也好,水流也好,都是心起了波動的緣故。


  第五首 唐.古靈禪師

 

  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太痴;

  千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


  這首詩的作者古靈禪師,是在百丈禪師那裡開悟的。悟道後的禪師想:“如果沒有過去剃度恩師引導自己入道,今日如何能悟道呢?”而可惜剃度師父仍然未見道,於是禪師決定回到師父身旁。師父問歸來的弟子說:“這幾年在外面參學,證悟了什麼嗎?”明明悟道的禪師卻回答說:“沒有!”因為道是不可言傳的。


  有一次,年老的師父洗澡,古靈禪師替他擦背,忽然拍拍師父的背說:“好一座佛堂!可惜,有佛不聖。”師父聽了便回頭一看,禪師趕緊把握機緣又說:“佛雖不聖,還會放光呢!”但是師父仍然不開悟,只覺得徒弟的言行異於常人。


  又有一次,師父在窗下讀經,有一隻蒼蠅因為被紙窗擋住了,怎麼飛也飛不出去,把窗戶撞得價響,於是又觸動禪師的禪思說:“世間如許廣闊,鑽他驢年故紙。”並且做了上面那首詩偈,意思是說:蒼蠅你不曉得去尋找可以出去的正道,卻死命地往窗戶鑽,即使身首離異也不能出頭啊!暗示師父參禪應該從心地去下功夫,而不是“鑽故紙”的知解啊!

  師父看到這個參學回來的弟子,言論怪異,行徑奇特,於是問他是什麼道理?古靈禪師便把他悟道的事告訴了師父,師父感動之餘,於是請他上台說法,禪師升座,把經本一合,便說道:

  “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意思是說我們的心性就好像一塊黃金,即使放在污水裡,也不失它的光澤,只是我們沒有去發現而已。去除了這些污染,我們的佛性就能展現出來。師父聽了徒弟說法,終於開悟了。這首詩為我們揭示了兩個世界;向前的世界和向後的世界,向前的世界雖然積極,而向後的世界卻更遼闊,我們唯有融和這兩個世界,才真正擁有了世界。這首詩更告訴我們“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的道理,迷時固然是師度,悟時也可以度師。禪門這種掌故很多,譬如鳩摩羅什學了大乘之後,反而度化了他學小乘佛法時的師父,這說明在佛法之前,眾生是平等的,沒有階級之分,也沒有長幼之別。有的只是迷悟愚聖,平等中的差別而已。


  第六首 宋.柴陵郁禪師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封鎖;

  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這是柴陵郁禪師摔跤悟道所作的詩。禪師的禪風非常靈巧活潑,但是他座下的弟子白雲守端禪師,治學呆板,時常持誦上面這首詩,卻始終無法參透其中的禪趣。後來白雲禪師因為一個機緣,跟隨楊岐方會禪師學道,但是仍然不能開悟。有一天方會禪師問白雲禪師說:


  “據說你師父在摔跤的時候悟了道,並且作了一首詩偈,你記得嗎?”白雲禪師於是趕忙把上面那首詩念給他聽,方會禪師聽了之後就哈哈大笑起來,不發一語走開了。


  這一笑把白雲禪師的困惑笑出來了,第二天就問方會禪師,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禪師回答說:“你見過廟前玩把戲的小丑嗎?他們做出種種唬人的動作,無非想博人一笑,觀眾笑得越大聲,他們就越開心。怎麼?我只不過輕輕笑你,就放不下了,豈不是比不上那些小丑嗎?”白雲禪師如夢初醒,遂放下長久以來的執着而開悟了。


  這首偈子告訴我們,學佛要開放,要活潑,不要太呆板,太呆板就會失去宇宙奧妙的禪趣,禪是活活潑潑的,一揚眉一瞬目,一投足一言笑,都充滿禪的風光,以一顆靈巧的心才能與禪相應。這首詩更告訴我們不要被外境所轉,東風吹來向西倒,西風吹來向東倒,把握住自己的立場,認清自己的價值,世間的毀譽得失都無法影響我們,笑罵由他笑罵,好比去除灰塵的明珠,光照萬里,我們在這動盪的時代裡,要能鎮定自己,鞏固自己,這才是自救救人之道。

 

  (五)禪的參悟

 

  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

  朝朝暮暮營家計,昧昧昏昏白了頭。

  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

  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

 

  這首詩是明朝羅狀元做的,寥寥數語,把人生百態勾畫無遺,是眾生的晨鐘暮鼓,“明明白白一條路”即求解脫開悟的覺路。


  1、放下包袱,輕裝上陣。

  宋開善道謙未悟以前,跟隨着大慧宗昊住在浙江徑山。有一次,宗昊派道謙送一封信到湖南長沙,道謙因距離較遠,發起牢騷說:“我已修行二十年了,到現在還沒找到一點名堂,如今又叫我上路奔走,我的修行大概要荒廢了。”這話被同參宗元禪師聽見,勸慰他說:“師兄,您不要難過,我陪你一起去,在路上有個伴。”走了好幾天。道謙還在難過,宗元禪師告訴他:“我給你一個建議,你從現在開始試着把過去從書本、經典裡面學的;從許多位禪師那兒聽到的,以及你在二十年之中打坐用功時,所經過的痛苦、快樂。這些東西全部放下來,不管它,在路上時,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全部代替你做。”道謙一聽,煞是歡喜。心想:“有這麼好的事?”連忙回答:“好。”宗元禪師又說:“可是有幾件事我不能替你,非得你親自來做不可,那便是,穿衣、吃飯、解大便、解小便”道謙一聽如此簡單,不覺手舞足蹈起來:“我前面的事統統不想了,過去所學的、所知道的,統統不管它了;現在我就這個樣子到長沙去。”宗元禪師看到這情形便說:“好了,師兄,你現在可以一個人上路了,我要回徑山了。”半年後,道謙從湖南回徑山。大慧禪師一見他,便歡喜地說:“恭喜你,這回可換了個人了!”


  2、從疑入手,一控到底。

  古語云:“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要入禪門,先入疑情,然後用心去參,疑情不破,決不放棄。如參究“父母未生我時本來面目”“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如何是西來大意”“如何是道”“如何是佛”“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念佛是誰”如何專題參究,莫換主題,一探到底,尋他個水落石出。

  六祖慧能大師,在五祖座前接法後,遵循祖意,啟步南行,經過兩個月時間,到了大庾山。追逐在後面的有數百人之多,想奪衣缽。慧民亦在其中追尋。因其在家時,曾任四品將軍,性情粗魯。故比其他追趕的大眾先到一步。六祖大師將衣缽扔在石頭上,說:“這衣缽只是表明法位,可以用暴力來爭奪的麼?”慧明趕到,提衣缽不動,就呼喚說:“行者,行者,我是為求法而來,不是為奪衣缽。”慧明作禮後說:“懇請行者為我說法。”六祖大師說:“你既然是為求法而來,先要摒除心識中的一切緣影,不要使其有一念的生起,善惡都莫思量,我才為你說。”慧明默息了很久以後,六祖大師說:“不思善、不思惡,正於麼時,那位是明公上座的本來面目。”慧明於言下忽然契悟。

  六祖大師教化慧明,先提起“哪位是明公上座的本來面目”,令慧明參悟。現在,我們亦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希望各位“不思量善,不思量惡,就在此時此刻,哪個是各位的本來面目呢?”

  制心一處,而無妄念,即是見性;即是還他本來面目。希望大家都能參悟下去,待到因緣成熟,自然鍛出智慧之光。


  3、參禪悟道,如人飲水。

 

  禪,本來是不可說的,可我們卻方便言說了許多,旨在藉助於言說,令大家從生活中去體驗。黃檗禪師說:“塵勞迥異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此詩最親切,倘能依此,時時警策,功夫自然顯現。

  禪,本為心地法門,出家人稱之為修心人,故我們時時把握住自心,不應心外馳求,把心收回來,走在自己的靈山路上,方是正路。


  (六)禪的妙

  禪是什麼?禪是佛心,禪是智慧,禪是自在,禪是藝術的生活,禪是光明,有了禪,生活的內涵更為豐富;有了禪,生命的意義更加昭著;有了禪,生活的空間更為開闊;有了禪,生死大事遂心如意。

  金山道月禪師和岳飛的典故耐人尋味。北宋末年,民族英雄岳飛,精忠報國。此時金人侵宋,占領開封,執徽、欽二帝北去。康王趙構在杭州建國,稱為南宋,用秦檜為相。當時,文人主和,武人主戰。岳飛大破金兵於朱仙鎮,有直搗黃龍的壯志,不幸被秦檜妒忌,用十二道金牌召回京城,岳飛只得班師回京。途經瓜州,夜中做了一夢,夢見二犬相抱而言,不知凶吉,第二天過江來到金山寺,拜見道月禪師,並請圓夢。

  禪師說:“二犬抱言,乃牢獄的獄。此次回京要有牢獄之災,必須謹慎。”

  岳飛致謝登舟,臨行時,道月禪師送他兩首詩:“風波亭下浪滔滔,千萬留心把舵牢。謹防同舟人意歹,將身推落于波濤。將軍此去莫心焦,未審金牌氣怎消。滾滾風波須仔細,勞心把舵要堅牢。”

  並作一偈云:“歲底不足,謹防天哭,奉下兩點,將人害毒。”岳飛回到杭州,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岳飛父子下獄,待到臨刑的時候,岳飛才悟到道月禪師偈頌大意。那年的十二月二十九過年,同時天降大雨,岳飛在牢獄中聽到雨聲,知道大難臨頭。想起道月禪師讖言,終於印證了。果然斬於風波亭下。


  秦檜問監斬人:“岳飛臨刑說了什麼話嗎?”監斬人說:“只聽他說‘悔不聽金山道月之言,才有今天的下場。’”秦檜大怒,派何立往金山拘捕道月。何立來到金山,正遇道月上堂說法,只見道月整衣拈香合掌說偈:“吾年四十九,是非終日有。不為自己事,只因多開口。何立自東來,我今往西去。不是佛力大,幾乎落人手”。說罷在法座上安然圓寂

  由此可見,禪者生死自如,遂心如意,生死完全操縱在自己的手中,想來則來,想去則去。何等自在。


  佛教是一門智慧之教,佛陀是一位智慧的化身。智慧在禪的反映,可謂是淋漓盡致。


  有一部電視劇《聰明的一休》大家或許都看過。

  有一天,一位信徒來對一休禪師說:“師父,我不想活了,我要自殺了,請超度我吧!”“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尋短見呢?”

  “師父啊,我自經商失敗後,現在債台高築,被債主逼得無路可走,只有一死了之。”

  一休禪師道:“難道除死以外,沒有別的方法可想嗎?”

  信徒痛苦地說:“沒有。我除了一個年幼的女兒以外,已經山窮水盡,別無所有了。”

  一休禪師靈光一閃說道:“哦,我有辦法了!你可以把女兒嫁人,找個乘龍快婿幫你還錢!”

  信徒仍然失望而着急的說:“師父,我的女兒是八歲的幼童,怎能嫁人呢?”

  一休禪師說:“那就把女兒嫁給我吧!我幫你還債。”

  信徒大驚失色道:“這簡直是開玩笑,你是我的師父,怎可做女婿呢?”


  一休禪師胸有成竹揮揮手說:“要幫助你解決問題呀!好了!好了!別再說了,你趕快回去宣布這件事。到迎親那天我就到你家裡做女婿。快去,快去。”

  這位信徒素來十分虔信一休禪師的智慧。回家後,立即宣布某月某日,一休禪師要到家來做女婿。這一消息傳出後,轟動全城。到了迎親那一天,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一休禪師抵達後,吩咐在門前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準備文房四寶,禪師大寫起書法來。大家看一休禪師的書法寫得很好,爭相欣賞,爭相購買,反而忘了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結果賣書法的錢積了好多

  禪師問:“這些錢夠你還債嗎?”信徒連連叩首道:“夠了!夠了!師父真是神通廣大,一下子變出了這麼多錢!”


  一休禪師長袖一揮,說:“好啦!問題解決了,女婿也不做了,還是做你的師父吧!”

  禪師的智慧幽默與灑脫確實令我們稱讚不已。

  近代金山活佛妙善禪師,非常受人景仰。特別是他的神異、智慧、慈悲。

  金山江天禪寺旁有一條小街,住了一個貧窮的老婆婆,與獨生子相依為命,偏偏這孩子忤逆兇橫,經常虐待母親。妙善禪師常常安慰老婆婆,和她說些因果輪迴道理。逆子非常討厭禪師來家。有一天偷偷拿着糞桶躲在門外,等禪師出來時,便將糞桶向禪師頭上一蓋,剎那間,臭氣熏天,污穢全身,引來了很多人看熱鬧。

 

  禪師卻不氣不怒,一直頂着糞桶跑到金山寺前的河邊,才緩緩的把馬桶取下來,旁邊人見禪師,哄然大笑,禪師道:“這有什麼好笑的?人身本來就是眾穢所集的大糞桶,大糞桶上加個小糞桶,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禪者是超是非、超善惡、超有無、超好壞,一切都沒有對立觀點。內不為煩惱所惑,外不為境界所擾,這就是禪。


  今天很高興能和各位共同學習、探討佛教文化對中國文化的影響,不當之處,請大家指導,最後祈求三寶加被各位事事如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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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堅定支持皮膚教授 俺要做上等人 - gooddday 09/08/21 (199)
        你差不多被她帶進地獄了。  /無內容 - 綠野仙人 09/09/21 (166)
        嗯嗯,這是修行人的等級。不一樣:) - pifu01 09/09/21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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