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抗戰已全面爆發,時局日緊,物資奇缺, 謹言的診所和店鋪在苦苦支撐着。 蘭葳因為勞累和營養不足而缺奶,孩子餓得晝夜啼哭,很多次把蘭葳的乳頭咬破。蘭葳雖然能幹,但是從小作男兒養大,於如何做母親一竅不通,此時免不了惶惑無主,覺得天要塌下來。想想前因後果,自然都是謹言的錯。謹言每當這時,總是默默地把孩子接過來,抱在懷中輕輕搖晃着,到院子裡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孩子睡熟。
謹言好容易在附近找到一個奶媽,但奶媽只肯把孩子接到自家餵養。 謹言夫婦只得答應了。蘭葳要到奶媽家去探望孩子,卻被奶媽的家人阻攔。蘭葳放心不下,第二天終於趁人不備闖了進去,卻意外地發現奶媽又收養了一個待哺的男嬰,蘭葳的女兒更見消瘦,仍是餓得嚎啕大哭。蘭葳心痛得如刀割一般,一言不發抱起孩子就走,也不聽奶媽和她家人大呼小叫地試圖解釋。蘭葳夫婦於是仍然自己帶着女兒。蘭葳每一下課就趕回家,或者在上課的間隙由保姆抱到學院給蘭葳餵奶。就這樣度過了難熬的三個月,孩子眼見得一天天長大,能笑能玩能和大人逗樂,睡得也多了,一家人的笑容才漸漸多起來。
在長女子華之後,蘭葳又先後生下子女八人。後來家中的境況大有好轉,蘭葳自己也多了些經驗,漸漸能夠享受養育新生兒的樂趣,而不以為苦了。但蘭葳不曾細想過這些,一直都認為子華是“最難帶的孩子”。早年的經歷,或許是蘭葳和子華母女芥蒂的最初原因。這是後話。
蘭葳終於如願以償地留校任教。畢業時,她把一批批同學送到車站碼頭。年輕的人們想到國家存亡未卜,而自己更是面臨着不可知的未來,無不心情激盪,一遍又一遍地唱起畢業歌:
“只有鐵,只有血,
只有鐵血才能救中國”。。。
然後,大家互道珍重,灑淚而別。他們當中有的人投筆從戎走向了抗日第一線。
然而,戰爭的局勢更加惡化了。十二月,南京陷落,發生了震驚世界的大屠殺。蘭葳的學校停課,人們紛紛逃離江城。第二年八月,江城淪陷了。
謹言一家在兵慌馬亂中逃到漢中,在一個小縣城安頓下來,艱難地度日。窘迫的日子裡,謹言家中錢糧耗盡,無計可施,只得買一些麵粉烤成燒餅,提籃到街上去賣。謹言一介書生,何曾幹過沿街叫賣的勾當,躊躇了幾次終是開不了口,所以到傍晚也賣不出幾個燒餅。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一天,謹言在街上巧遇本家的一位堂兄,當時在國民黨駐漢某軍中任連長。他當即把自己的勤務兵留下來幫忙,並且把隨身配帶的手槍送給謹言。這把槍謹言一直保存下來,解放後給他和家人帶來無數麻煩。
此後的幾天,謹言就在家中烤制燒餅,由勤務兵拿出去賣,算是緩解了燃眉之急。一個月後,在堂兄的幫助下,謹言在縣城開了個小診所。他的醫術精湛,藥到病除,前來就診的病人越來越多,家中才從此度過了難關。
蘭葳在漢中生下了子女三人,包括和比子華小一歲的長子子英。蘭葳雖是女強人,卻很是重男輕女,加上子英從小聰明過人,更讓蘭葳百般憐愛。懂事的子華從不嫉妒弟弟。從兩三歲起,她就象個小媽媽一樣細心地照顧子英,給他穿衣服,給他梳頭洗臉。子英嗜書如命,有時看書竟會忘記了空襲的警報,而子華總會找到弟弟,把他拉到防空洞裡。
抗戰勝利後,謹言一家搬回江城。蘭葳回到重新開辦的江城醫學院,而謹言的診所和店鋪也重新開張。不久,江城載歌載舞地迎來了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