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道還:因果的系統觀:休謨 |
送交者: pifu01 2022年03月12日06:51:46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因果的系統觀:休謨楊道還 3/9/22 大衛·休謨(David Hume,1711-1776)指出,雖然我們能觀察到一件事物隨着另一件事物而來,我們卻並不能觀察到這兩件事物之間的關聯。他說:“因此我們不能說一件事物造就了另一件事物,我們所知道的只是一件事物跟另一件事物可能有所關連。” 休謨被歸類為懷疑論者,即懷疑因果知識論的人。因為按照他這樣講,科學的因果關係就不像人們以為的那樣,反映了必然的自然規律;而只是關聯。這個關聯不能被“觀察到”,那麼就只能是人腦補的,這個就動了客觀科學的奶酪,即,科學的因果關係不客觀了。而且如果這個關聯不能被“觀察到”,說明通過觀察而認識,此路不通,這就又動了另一塊奶酪,即可知論。所以也有人說休謨是不可知論者。 我在拙著《傳統學術和個人修養》裡講,古希臘哲學的致命問題是,它只能描述死的事物,一動起來就會露餡,出悖論。比如說芝諾悖論。休謨指出的就是這一類的問題,康德繼之而起,就發展出類似於中國傳統學術的認識。而那些頭腦一根筋的人,還在用懷疑論和不可知論往他們頭上套。 可以先解釋一下,休謨所見到底是什麼。實際上,休謨是將因果認識分成平行的三個過程:“客觀的”事物A……事物B;人通過感官或儀器得到的觀察A……觀察B;人的思維中發生概念A……概念B。 休謨之前的哲學認為,事物A……事物B之間的省略號,是客觀規律;而概念A……概念B之間的省略號是邏輯因果,這兩者是完全相同的,烏拉,人就這樣通過客觀觀察認識了客觀世界的真相——不僅不需要人主觀的參與,而且應該消滅主觀,消滅得越徹底,認識就越真。現在很多中國學者、教授、博士仍處在這一階段的認識,相當經典。 但休謨認為,觀察A……觀察B之間的省略號,其實的確是省略號,沒有東西。想要把省略號里每個點都填滿,需要上帝視角,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地觀察,這是做不到的。這一步出了問題,那麼事物A……事物B之間的省略號就都成問號,沒有觀察與之對應。與其說事物A到B如此演變,不如說A通過一個黑匣子到B,更客觀和正確。這個黑匣子,即是我在上一篇中所講的各種有複雜性等級的系統。簡單思維的人,認為黑匣子是最簡單的線性系統,就造出文化決定論一類的東西。 休謨學術出世的時間太早,沒趕上他的想法的科學證據。二十世紀初,人們才發現了測不準原理。這個原理表明,微觀粒子的位置與動量不可同時被確定,位置的不確定性越小,則動量的不確定性越大,反之亦然。也就是說,觀察A……觀察B之間的省略號只能部分填滿,其餘只能是虛的省略,即便對最簡單的粒子,上帝視角式的觀察也不可能——上帝或者能,人不能。 這樣一來,人的客觀觀察只能是跳躍的,或者部分跳躍的。用比喻來說,這就像看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放過去,人們卻以為電影裡的東西是連續地動:每次看到某兩幀都在一起呀?不是因果是啥?休謨說,要是蒙太奇了呢?或者在真正的上帝視角里,宇宙演化就像一部四維電影,想播哪段播哪段,哪裡還有因果呢? 所以憑藉着觀察得到因果,證據鏈缺失,不是完全客觀的,而是經過人腦腦補之後的。 休謨這個論調,直到二十世紀,科學才有回應。與當初要將上帝驅除,科學會“最終”知道一切的科學信仰不同,科學一直在不斷放低身段——真正的科學家態度可嘉。科學對象的範圍,從一切,到客觀,到可證明的,到可證偽的,不斷減小。波普爾提出的可證偽性,最終為科學門戶立下了基石——不管觀察的證據鏈完整不完整,可以用實驗去證明某種認識;任何實驗都有局限,然而有些認識可以證偽;一旦證偽,事實否定,就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真正的科學認識就產生了。 波普爾這個觀點,沒什麼可辯駁的。似乎知識論、可知論因此就都可以一榮俱榮了。但很遺憾,並非如此:從不完整的證據鏈,如何得到的正確認識?隨機碰到的麼?以前的知識論、可知論顯然對此無力解釋。 認識中,即便是科學認識中,主觀腦補仍然不可剔除。那麼如何腦補才是對的?有志於當科學家的人又如何去補腦,以產生新的科學思想?一遍遍地演算數學、作邏輯體操就能隔山打牛麼? 進一步,像藝術、生活、人生、文學等本來是人為為偽,不可證偽的東西,科學幾乎可以說是放棄了的。這些東西如此不科學,還能要麼?要先放一邊等着,等到科學進到那一步再去弄麼?不等科學,這些東西又如何去弄?瞎貓碰死耗子麼?人不行,計算機邏輯思維比人強,交給計算機?那樣一切都會簡單極了:世界只需一個阿爾法狗下棋,一隻貝塔貓搞fine art,只需拷貝複製就夠用了。可行嗎? 這就涉及到了非邏輯思維的問題,如直覺、想象力、創造力等。這些思維在認識中,起了什麼作用?這裡每一種都有很多問題:直覺,insight是什麼?想象如何發生?創造如何實現? 至少,科學家是需要直覺的。西方哲學裡,柏拉圖說,人的觀察,有如山洞裡的囚徒,只看見洞壁上的影子;康德說,人看事物都如通過透鏡。這都是對“曲覺”,“out-sight”的描述。那麼直覺呢?如何get in?有對直覺的描述麼?答案是有的,但是是在國學裡。如日本物理學家湯川秀樹所言,他自己的科學直覺即如莊子“魚之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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