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阿姨的約會結果第二天我就從那男孩子的口中知道了。我們單位的老知識分子覺得小妹阿姨談吐太俗,沒有看上她。我很為她不平,文革剝奪了她基本生存的權利,至於受教育,對她來說更是可望不可及的事。
這期間,她的父親逝世,但是落實政策補發的錢,小老婆拽着不放。她和哥哥與小老婆打官司,法院卻判決小老婆可以擁有那筆錢。因為政策只承認一房老婆,其餘的不算。她對我們說,其實抄家抄掉的東西許多是她媽省吃儉用節約下來的,小老婆是個舞女,只知道花錢花錢,文革時並沒有抄出多少東西來,現在還回來了,她家卻一分也拿不到,實在不公平,但是也是無奈。
沒多久,由於她哥哥(放在另一個故事裡講)先行到了東瀛,給她介紹了一個那裡的老單身漢,沒費多少周折,她也來到了哥哥同一個地方。
至於她的女兒,初中沒畢業就綴學了,女大十八變,身材高佻,出落得山清水秀,有了一個男朋友,一個貿易市場上擺攤賣黃鱔的小伙子。兩人卿卿我我,好不恩愛。但是小妹阿姨堅決不同意,自己到了日本後,也非把她辦過去,她年紀尚小,不能孤身一人在上海,也不願違背養母的意願,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啟程前那天晚上,我媽去幫她打點,她的男朋友也在,兩個人分手在即的哀傷情形,讓人嘆息。
她到了日本後,嫁給了一個根本沒有感情的日本人,生了兩個孩子。丈夫虐待她,她受不了,幾次偷偷逃回上海,找到還沒有結婚的以前的男朋友抱頭痛哭。但是在上海她已舉目無親,前男朋友做小生意的,自顧不暇,也不能收留她,一番掙扎,還是回到日本。
在我在那裡讀書探親期間,她回到過上海去過我家,告訴了我媽媽她的電話號碼,還有就是她所在的縣名,沒有具體地址。她其實生活得並不好,那是個鄉下地方,她要服侍老公還要做她不會做的農活。我媽勸她拿到身份就回來,上海她家的大房子沒有人住了,她說她再苦再累也要死在日本,再也不想回到中國來了。
我其實可以去看她,但是想到她可能並不願讓我看到她現在的處境,所以連個詳細地址都沒留。我拽着那個電話號碼,硬是幾年沒有打。
小妹阿姨從少女時代就一直企盼着嫁人生子,現在人是嫁了,生子卻成終生遺憾。不管是好是壞,現在她總算有了個歸宿,只希望她在她願意的地方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