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因被學究木駱駝之流催的緊，把手頭寫好的一篇先奉上，羅馬乃歐
洲之行最後一站，倒行逆施也。
從威尼斯到羅馬大概7個小時的火車，沒有買到普通臥鋪，兩人間160歐元
(150刀)，想想忍忍算了，反正一等車廂的座位是不差的。
座位的確不差的，六個人的包廂，可以關門上鎖，門帘一關，自成一體。
不過和德國法國的同等列車相比，清潔程度差得多了。索性關燈，眼不見
為淨。
同包廂內只有一對印度夫婦，男人很響的打鼾，我就那麼一直睡睡醒醒
的，那女人卻偎在男人身上很熟的睡着，習慣吧，也許安靜了反而睡不安
穩。
早上醒來列車正進站，沒有人報站，找了很久才見到不起眼的站牌，不是
羅馬的主車站，很小，略有頹廢氣息。地鐵是很荒蕪的一個地方，四台自
動售票機，竟有三台貼着很舊的壞掉的條子，好些人圍在唯一一台機器那
里，努力的按鍵投幣，那機器篤定主意不肯吃幣子。站台上沒有售票處，
只有兩個工作人員坐在監控亭子裡很麻木的神情和目光，不管賣票的，卻
緊盯着大家是否持票上車。
幾經周折在報刊亭里買到兩張票，0.77歐元一張，是法國地鐵的一半了。
車好久才有一輛，塗鴉遍布，塵埃累積，正是早上通勤時間，車廂沙丁魚
罐頭一樣的擁擠，很多沉滯的目光在我們身上，重重的，不肯挪開。
出了地鐵映入眼帘的是BLOCKBUSTER(美國連鎖的錄像，DVD租賃所在)，接
連幾個店面也是美國常見的。街道異常擁擠，空氣混濁，兩個人沒有過敏
症的人同時打了個噴嚏，此地大概沒有尾氣排放標準的，讓人喘不過氣
來。
提到在羅馬訂的旅館不得不提個笑話。本來是打算到法國後再訂意大利的
旅館，臨走那天老公一個在意大利停留過的同事大肆告誡了一番，說住的
地方一定提前搞定，而且彼地三星只有美國本土一星標準。所以兩個人在
臨行那日凌晨還在大張旗鼓的在網上找旅館，普遍在120刀以上的，偶而發
現一家B&B，看照片象是祖母的家，很沉重的木頭家具，滿牆的老照片。歡
欣鼓舞的認為能住在這樣地方和當地人接觸再好不過，已經要訂了，發現
頁面很末尾的地方很小的一行字。
"Gay operated and gay friendly."
大赫後大笑不止，痛快訂三星房一間，三日430刀。
房間很漂亮的，紅色金色相間的壁紙和窗簾，浴室里有化妝用的放大鏡子
甚至體重秤一個。電視頻道有CNN，NBC還有MTV，不是很悶啦，就是前台不
喜歡理人，每次見他故意綻放個大笑容給他，用意大利語問日安，喜歡看
他不知所措的樣子。
沖個熱水澡後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基於在巴黎第一日操之過急的教訓，計
劃慢慢來。一路走着，噴嚏又來了，兩個人還呼應着，苦不堪言，又覺得
滑稽之極，四月的羅馬街頭竟比六月的上海污染嚴重得多。
午飯在一家小店解決掉，有好幾種大塊的PIZZA，要哪種，要多少，切給
你，然後稱重，扔回爐子裡溫一下，5歐元竟解決了兩個人的肚子。
羅馬可以說是一步一景的，小面積的廣場比比皆是，噴泉雕塑，決不雷
同。在十字街頭欣賞是有生命危險的，此地摩托輕騎多若牛毛，似乎對交
通規則不太上心，橫衝直撞如家常便飯，坐公共汽車也常有為神出鬼沒的
摩托而緊急煞車的時候。穿行街道更要倍加小心，曾在人行橫道綠燈時放
心的通過，小巷裡急匆匆闖出一輛輕騎，急右轉。我左躲，他跟隨，我右
閃，他不舍，我不動，他直衝我來，在我面前不到兩尺出停住，然後惜字
如金，絕塵而去。
偶然發現旅館附近很小的已經雜貨店主是中國人，很親熱的跟他聊天，買
瓶水他執意要少收一毛錢。心裡納悶他怎樣來到意大利，有怎麼安定下
來，不好意思開口問他。
羅馬廢墟中FORUM和CLOSSUM是最耐看的，近來在CLOSSUM里支起些平台和樓
梯供遊人行走欣賞的同時保護古蹟，看着讓人高興。感覺羅馬很多地方標
識模糊，碩大一個CLOSSUM，只有一個入口，且沒有任何額外的標識，剛好
趕上下大雨，繞着跑了大半圈才找到，一個賣傘的小販跟我們大半圈，念
他辛苦，買上一把。
曾怎樣的輝煌，怎樣的奢侈繁華，怎樣的血淚情傷，如今空曠冷落，斷壁
殘牆，默默恃立，漠視時代變遷，世紀滄桑。兩年前去過德國邊境的一個
小鎮，有個規模小一些的角斗場，還沒有被商業化，可以到處走走看看。
一個人跑到地下去，那裡是人或野獸等待出場拼殺的地方，狹窄陰暗，恐
懼和絕望從空氣里一滴一滴滲透，耳邊也仿佛有低低的哭泣呻吟聲音，讓
人逃似的離去。回到旅館，老公從美國打電話來，說你是不是有事？好不
好？這樣的感應在我們之間不是第一次，當然這是非自然的東西，大家若
有興趣，回頭另寫個故事來聽，看看能嚇倒幾個？：)
早聽說羅馬廢墟成為貓的領地，今日親眼見了，才明白怎樣的規模和聲
勢。陽光好的一天，一塊不大的廢墟上，毫不費力的可以數出兩打貓來。
我們中國人講貓有九條命的，西方也有類似的說法，很多人不喜歡貓，也
是為了相關的緣故。我是愛貓養貓的一個人，覺得貓和人實在有很多類似
的地方，神態，甚至性情。那塊廢墟上雜草零落的生着，偶爾幾朵妖艷猩
紅的罌粟花在風中輕輕搖擺，貓們或立或臥。輕喚離我最近的那隻，那貓
緩緩回頭，略微打量我，然後緩緩孤傲轉身，凝視遠方。那一刻風兒輕
送，罌粟花嫵媚低回，斷柱殘牆間，讓人驀的打個冷戰。
社會主義紅旗下成長起來對宗教的認識頗不深刻，到梵地岡就僅為觀光客
了。和羅馬城內的喧囂相比，梵地岡格外寧靜安祥。聖彼得堡莊嚴壯麗，
參拜者如潮。那幾日意大利局勢不是很穩，新聞上美國政府告誡國民不要
到意大利旅遊，羅馬街頭常見全副武裝的警察，手中看來很可怕的機動
槍。
進彼得堡前有搜身檢查，沿途不斷有工作人員催促不要停步，所以隨着人
流漂浮着。堡內裝飾極盡奢侈豪華精緻，青銅的巨型神龕和只能作擺設的
聖彼得位令人咋舌。人說修行高的教士和佛家道士一樣，圓寂後肉身不
腐。彼得堡內有很多這樣的肉身部分，還有水晶棺一襲，某位教皇在內，
頭腳暴露在外，看來很脆很薄的感覺，不敢亂猜真假。登上320個台階到堡
頂，羅馬城盡收眼底，最後幾十個台階沒有扶手，一個很粗的繩索在非常
旋轉的樓梯中間垂着，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下來時懼高的我一
階一階的顫抖，一身的冷汗一身的驚惶。
在法國時打定主意不吃意大利菜，等待正宗的口味，還躍躍欲試所有不同
的意大利麵條。在美國常心甘情願的到意大利館子挨宰，等在意大利本土
不得不說是大失所望。一直覺得意大利這片土地上該是熱情豪爽，愛吃好
客的。羅馬街頭酒吧和匹薩快餐店比比皆是，而正經的館子就比較少了。
到羅馬第一日是我生日，老公打定主意找家情調好的餐館吃大餐的，走了
幾條街看了幾家都是七點半後營業的，我飢腸轆轆的受不了，胡亂塞塊匹
薩了事，夥計加熱過了頭，成了口腔和牙齒的艱難過程。以後以兩人40刀
標準嘗試幾次，均以傷心告終，此地正宗意大利菜遠不如美化的意大利菜
豐富精緻，以至於我們以後幾天開始尋找中餐館。此地中餐意化，素菜少
得可伶。於是早上醒來開始夢想自己在自家的床上，可以下樓做我色香味
俱全的菜和湯。
臨行那天排繞幾個彎的隊去看梵地岡博物館，不時有女人懷抱很小的嬰兒
沿着隊來掏錢，女人頭上，身上往往有金飾，臉上狡猾也多於哀苦，讓人
的同情心吝嗇起來。前面一對英國的情侶，一直不折不扣的熱吻着，沉着
的宣揚他們的愛情。隨着人潮走了遍博物館，停步的機會不多。Sisley
Chapel最著名的繪畫屋頂下擠滿了人，身前身後竟沒有一尺的空隙。悶熱
異常，空調不夠馬力，仰頭看着大肆修復過的屋頂，想着這文物經過這番
重整後還算不算文物？不同的語言或高或低的在身邊迴響，有嬰兒尖銳的
哭泣着，一切都在緩慢而模糊的旋轉，老公一把抓住搖搖欲墜的我擠出
那足有千人的屋子，推我到長廊的一扇開着的窗，大口大口呼吸着依然混
濁的空氣，想着夏日酷熱的愈加擁擠的羅馬，該是對觀光客嚴肅的考驗。
第十次嘗試路邊的自動汽車/地鐵售票機，第十次失敗，走了大半條街近十
個雜誌香煙鋪子，同樣麻木的搖頭，不賣票。最後忍無可忍的無票乘車，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過了 若干條街，一路打着成了習慣的噴嚏，終於踏
上回德國(搭乘飛機回美)的列車。
告別羅馬，不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