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乾淨的地方,詩魂一定要駐足的乾淨地方。
玉龍雪山地處麗江市玉龍納西族自治縣。據當地人的傳說,雪山的半山腰上常常被雲霧繚繞,使它遠看上去就像一條白色的巨龍,玉龍雪山由此得名。海拔五千多米的玉龍雪山,山上常年積雪不化,而山下則是四季如春,青蔥翠綠一片。這種巨大的季節性反差,與我在美國華盛頓州奧林匹克國家公園見到的景致如出一轍,蔚為奇特瑰麗,讓人可以在一天的幾個小時之內,身臨其境地體味到從一個花團錦簇的春天,稍一不留神就一腳踏入冰天雪地之中的奇特感覺,恍若遊走於一個不可思議的氣象天地之中。在麗江時,我從正面乘纜車上到了主峰的下面。在從香格里拉到大理的途中,我們又從玉龍雪山的背後盤山繞過,從另一個可人的視角再一次親近過她誘人的酮體。
此時,盤桓在雪山頂峰上的濃雲密霧剛好散去,金色耀眼的太陽就高懸在七連峰的上方,含情脈脈地俯瞰着皚皚雪峰的清癯面孔。剛剛脫掉雲衫霧袖的七座姊妹峰,巍峨崢嶸地矗立在碧藍色的天空之中,而浸泡在淡藍色之中的雪山和她的秀裙褶邊,正在被大氣緩慢地溶解為一種雲蒸霞蔚的夢景。一條半透明的白色絲綢帶子,從一個山巔從容地連接到另一個峰頂,優雅地撫平了凸兀帶來的心理失衡,慨然地送給我們一種柔軟的世外心境。在蔚藍色的映襯和托扶下,七座姊妹峰剛毅挺拔之中透着幾分女人的雋秀和婀娜多姿,深邃冷峻之中又滲着幾分膚淺的柔美,深不可測之中讓着些許的唾手可得,在讓男人琢磨不透和感到氣餒的時候,卻又在頻頻地送着誘人的秋波。
凝視着皚皚的雪峰,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不斷地在心中反覆地咀嚼着孔老夫子的那句話“知者樂水,仁者樂山”。是啊,每當我們面對着如此闊大雄渾的山川之時,心靈和精神世界難道不曾被它拓展,被它引領着向更深更遠更高的境界縱身一躍嗎?它是我們心靈的淨化劑和撫慰劑,它免費送給我們的那份寧靜致遠,使得我們可以輕鬆地跟上它的步伐,走向無限遙遠的思想淨土……
望着玉龍雪山冰清玉潔的身體,我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杞人憂天的擔憂。如果有朝一日,人類能夠輕鬆自如地登上去的話,它將會落得個什麼樣的悽慘下場呢?我想它的命運也許不見得比它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呵護着的麗江古城好到哪裡去吧?難倒我們人類連這塊最後的淨土也不肯放過嗎?在轟隆隆開進的資本壓道機的鐵輪底下,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能免遭塗炭?在毫無懸念的資本利潤的誘逼下,這片至今為止還沒有被污染過的人間樂土,一定會被徹底地資本化、商品化和某某化。但願高高在上的那個人有眼,將自己造人造錢的運動和緩下來,好讓我們這些無奈的良民有一點喘息的機會。
雪山,你可曾目睹了麗江古城千百年來的一切事變?你能否說清楚,究竟有多少人間的興衰大事就在你的默默注視下發生?又有多少悲歡離合、兒女情長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優雅地活體一閃?還有多少文化風俗和習俗,在資本邏輯潛移默化的熏醃下,從原初的自然質樸,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庸俗不堪?在你看來,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將相,一撥又一撥的生來死去,一場又一場的天翻地覆,一個又一個的昏天黑地,一出又一出的盛極衰敗,一場又一場的殺伐砍戮,一次又一次的瘟疫懲罰,這一切的一切在你的時間滴漏里又算得了什麼?還不都是過眼煙雲,從古城潔淨的藍天上飄然而過,灰飛煙滅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際天邊嗎?
我欣賞玉龍雪山姣好的身材,喜歡看她富有感染力的笑靨,喜歡聽她娓娓動聽的絮語,喜歡凝視着她脈脈含情的一雙眸子,尤其是喜歡與她默默地無言對視,彼此之間甜蜜地心心相印,悄悄地傳遞着只有我們兩個才能懂得的無聲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