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超限旅遊：觀光公害？文化衝突？

《中文導報》

新冠疫情緩解之後，訪日旅遊恢復迅猛，今年6月訪日外國遊客大幅增長，自2020年2月以來首次突破200萬人次，達207萬3300人次，2023年1月至6月累計總數為1071.2萬，上半年突破了1000萬，全年呈現出超過2000萬人的走勢。

疫情趨緩後，伴隨着觀光客快速增加，曾經困擾日本人的“觀光公害”（overtourism，又譯超限旅遊）問題重現，包括電車經常客滿、擠不上公車等，日本知名觀光勝地京都市的超限旅遊影響市民生活尤甚。

今年4至6月，訪日外國人消費額超過了1.2萬億日元，對人口減少的日本經濟提供了支撐。不過觀光廳官員表示：“如果擁擠和不遵守禮儀的情況重新出現，會引發居民擔心，導致遊客滿意度下降。”

京都成為“觀光公害”的標志性城市

在美國旅遊雜志上獲得世界第一觀光都市的京都市，對激增的外國遊客束手無策。

據《讀賣新聞》報導，有“京都廚房”之稱的錦市場商店街，長度約400米。錦市場商店街路幅寬度約3米，只要有遊客駐足店前就會造成後方人流“塞車”，也有民眾見狀後放棄而離去。在黃金周長假期間為防止發生民眾踩踏意外，首次徹底要求遊客遵守“靠左行走”。現場除了用日語、英語及中文廣播周知遊客，也安排保全人員從旁引導。

京都市發布的呼籲防止“旅遊公害”的象形圖

截至疫情前的2019年，京都已連續7年每年超過5000萬人，市民擠不上公車等“觀光公害”是當地政府頭痛的問題。疫情肆虐期間，京都的觀光客銳減，隨着日本政府2022年10月大幅松綁邊境管控措施等情況，觀光客又轉為增加。京都市觀光協會表示，市內主要飯店今年3月住房率約78%，較2022年3月成長32.8個百分點，直逼疫情前2019年3月的85%住房率。

今年4月中旬，JR“嵯峨野線”進入日本推特流行趨勢榜，不少網友在推特寫下“爆滿狀態”等留言。前往祇園及清水寺的京都市公車也出現“慢性擁擠”，京都市政府交通局也不斷接獲市民“搭不上公車”的抱怨。

茶屋及料亭林立的祇園“花見小路通”周邊，經常可以看到外國觀光客圍在路過的藝妓或舞妓身旁拍照。原本已漸成形的禮節，在疫情期間又歸零。

在京都市伏見稻荷大社周圍亂扔垃圾、祇園地區和錦市場周邊的人流擁擠和汽車擁堵情況變得十分嚴重。該市負責人表示：“居民中早就出現了擔心秋天旅遊旺季的聲音。將加強遵守禮儀等的宣傳。”

登富士山外國遊客禮儀問題頻發

富士山是日本的象徵，許多外國遊客到日本旅行時，都會一睹其高聳如雲的壯麗山景，有些興致頗高的訪日遊客，更是不惜體力挑戰日本最高峰，順着山道一路向上徒步攀登。但是，登山客一多，各式各樣的登山禮儀問題就會顯現。

近日，靜岡縣政府正針對穿着短袖短褲臨時起意“順便”登富士山的外國遊客苦思對策，雖然已通過英語影片等宣導登山注意事項，但目前仍找不到快速解決的“特效藥”。

一名在富士山經營山屋的男性說，7月時曾有2個沒能預訂到床鋪的外國人假裝肚子痛，輪流“霸占”廁所。該男性憤怒地說：可能是為了取暖。如此一來，就造成了正常住宿的客人沒法使用廁所，此外，輕裝上山的外國人也較多。

今年是富士山成為世界文化遺產10周年，又恰逢新冠病毒在《感染症法》上的定位下調至5類，遊客輕率登山和違反禮儀成為了大問題。尤其是想要在旅行途中順道登山的外國人令眾多相關人士頗感頭疼。

針對這種情況，靜岡縣政府於今年製作了向訪日外國遊客介紹登山規則的視頻，採用動畫風格，因為“如果太復雜，就沒法讓沒有相關知識的人去看”（世界遺產課負責人語），還插入了救助遇險人員時的照片，營造緊張感。

靜岡縣希望藉此提醒訪日外國遊客遵守登山禮儀，順利安全的旅行登山。

另外，由於最近一段時間富士山的登山客實在是太多，所以山梨縣政府為避免登山道擁堵並防止事故，正考慮出台登山人數的管制措施。

據報，富士山有4條攻頂登山步道，其中由山梨縣負責管理的“吉田口”登山步道，由於登山客人數以高於疫情前的步調持續增加，且盂蘭盆節放假期間，登山人數預計還會增多。因此，山梨縣政府正考慮一旦出現山頂附近人潮擁擠等情況，將進行登山管制。

統計顯示，登山步道“光”，從今年7月1日到30日就有逾6萬人使用。靠山梨縣側的“吉田口”登山步道，今年7月1日到30日共有約6萬4000人登山，與疫情前的2019年同期相比，成長約17%。

山梨縣政府表示，靠山梨縣側的吉田口登山步道，今年7月1日到30日共有約6萬4000人登山，與疫情前的2019年同期相比，成長約17%。

“觀光公害”逐漸蔓延日本全國

共同社報道稱，神奈川縣鎌倉市酷暑難耐，而江之島電鐵“鎌倉高中前站”附近的道口擠滿遊客，因為這里是籃球漫畫《灌籃高手》所描繪的“聖地”。該作品的電影在世界各地上映，在韓國和中國博得了絕佳人氣。

在韓語和漢語的交織中，一些遊客為拍攝電車而踏上車道，有的人則手持相機。汽車按響喇叭、鑽過人群行駛。一名住在附近的女性表示“租來的車在馬路上停車，導致嚴重擁堵；擅自闖入住宅用地，也令人擔心”。

在沖繩縣人氣景點西表島（竹富町）4月造訪的遊客過多，為了避免發生影響生態系統和居民生活的“過度旅遊”情況，設定了單日進島人數1200人的“上限值”。

世界遺產的岐阜縣“白川鄉”觀光協會以過去的事例為基礎，製作的禮儀指南中居然有這樣的注意事項：“大小便要在規定的地方！”“請帶回垃圾”“禁止放煙花”這些警示，滲透着當地居民的苦惱。

魅力十足的北海道美瑛町，為了拍照留念而踩壞農田的訪日外國人不絕如縷，在新冠疫情前就是課題。今年4月起施行了設定禁止入內區域的條例。不過，所有舉措均無處罰條款，大多依靠旅行社和遊客的文明禮貌和自覺程度。美瑛町擔當表示：“作為旅遊勝地，懲罰違反（規則）的人並將其驅逐的做法似乎不妥。我們將摸索兼顧保護基礎產業農業和旅遊的可持續方式。”

如何解決“觀光公害”城市課題？

京都市長門川大作曾指出，京都不是“觀光城市”。京都從傳統產業到前沿產業都積累了“產品製造”的歷史，並且從能、狂言、華道、茶道、香道到現代藝術，豐富多彩的文化“物語製造”交織重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京都具有宗教城市、學術城市、國際城市、文化藝術城市等各種深層次的特性，不是觀光擺在首位的城市。

門川強調，京都在觀光方面得到了很高的評價，其根本在於文化。但是，事實上觀光給市民生活帶去了很大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京都一直在思考應該怎麼做並迎接挑戰，在未來繼承和提高京都的真正價值，並讓到訪京都的各位觀光客能夠滿載而歸。

據介紹，京都方面正採取措施緩解季節、時間和場所的“三大集中”。關於“時間”，從下午到傍晚是觀光客集中的時間段，京都積極宣傳早晨觀光和晚間觀光。這樣，京都的住宿者增多了，一日游的觀光客減少了。在緩和“場所”擁擠方面，嵐山的渡月橋很擁擠，從那兒可步行走到的大覺寺和奧嵯峨地區其實很幽靜，能夠悠然自得地度過。京都站南側的伏見稻荷大社也很擁擠，但多走幾步，就可體驗伏見酒藏巡遊。

另外，京都絕對不允許威脅居民生活環境的不當民宿。自2018年《住宅住宿事業法(民宿新法)》施行以來，京都市規定了細致且嚴格的條例並做出應對。條例做出了細致規定並切實執行，如從業員需在設施內或留在800米以內的場所、提前向周邊居民說明、公開投訴和緊急時的聯系方式等。甚至被大家評為全國最嚴格的這個條例，也引起了公司的反感，但還是堅定執行了。

奈良市、二世古市、札幌市、北九州市等，近些年也開始效仿大阪和京都，討論是否徵收宿泊稅。廣島縣廿日市市的宮島、沖繩縣的竹富島或計劃或已經開始向遊客徵收上島費。據稱，這些收入將會用於強化基礎設施建設，以應對遊客的增多。

在“觀光公害”正成為無法迴避的政治問題的如今，需要在遊客、產業界、居民三者之間找到利益的平衡點。

“觀光公害”和日本觀光環境的問題點

日本輿論雖然列舉了許多“觀光公害”，也有一些輿論對外國人訪日不滿，但是有些現象屬於“文化衝突”，或曰“文化齟齬”及日本觀光環境的不完備。

7月6日，日本《周刊SPA》曾撰文報道，說在奈良，有些訪日遊客對前來討要食物的小鹿動粗，讓人看不下去。

而有關部門指出：奈良公園沒有圍欄，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行走並與許多鹿接觸，還可以購買餵鹿煎餅餵鹿，給人留下美好的回憶，然而，也有一些人因為不知道如何給鹿煎餅而被鹿追趕，因此感到害怕。此外，有些人還因為給鹿吃煎餅而被鹿咬傷。有關方面建議遊客，特別是外國人，在餵鹿煎餅前應該先學習餵鹿的方法，不應該打鹿。一些文化衝突到處都有凸顯，據國土交通省的調查，僅在宿泊方面，就會在如下方面發生一些矛盾。

語言對應問題：20.0%

如何使用浴室：12.9%

食物/飯菜內容和對應：10.8%

突發疾病的對應：5.5%

宗教問題：3.1%

那麼訪日外國人來到日本，除了享受旅行的快樂外，有沒有什麼不滿呢？

5月9日至15日，學研控股集團公司地球之行針對學研控股運營的外國人訪日旅遊信息網站“GOOD LUCK TRIP”（好運日本行）的用戶，對891名12歲以上的男性和女性進行了調查，讓他們回答了在日本期間“最感到不便”的是什麼？

31.5%的受訪者表示，訪日外國遊客感到最不方便的是“Wi-Fi環境”，

第2位：“無法與設施等的工作人員進行溝通”（20.2%），

第3位：“缺乏多語言顯示/難以理解語言等”（17.5%），

第4位：“利用公共交通”，

第 5 位： “缺少垃圾桶”，

第6位：“缺少多樣化的支付方式（移動支付等）”，

第7位：“信用卡/借記卡的使用”，

第8位：可以吸煙的地方少/難以找到”。目前有吸煙習慣的受訪者上升至40%以上（44.3%），他們不熟悉日本的吸煙法律和禮儀，在這一點上，每個國家、每個地區都有不同的規定。

據日本國土交通省2011年10月的調查，外國觀光客的不滿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1、交通方面：免費通行的地方很少。購買日本鐵路通票困難。

2、貨幣兌換：將外幣兌換成日元很困難。

3、信用卡支付：能夠使用海外發行的信用卡的自動提款機很難找得到，有很多地方不能使用信用卡。

4、需加強網路服務、 加強Wi-Fi在公共場所的提供，加強免費公共無線局域網的環境。

5、獲得廣域地圖有困難。很多旅遊景點的小冊子只顯示相關地區的地圖，並不適合於其他地方。因此，外國旅客普遍需一張廣域地圖。

6、餐館等缺乏英文信息。關於餐廳信息，除了需要了解美味佳餚外，素食和宗教限制的信息也是必要的。

7、小型車站往往沒有投幣式儲物櫃，而在旅行者看來，投幣式儲物櫃在小型車站也是很必要的。

看來過去了十多年，外國人訪日遇到的許多問題至今仍然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