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追憶 (一) |
| 送交者: 曾華 2023年09月27日14:23:2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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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追憶 (一) 曾華 寫於二零一九年十月十一日 “成都,我回來了!” 一九六六年的寒冬,由於身患克山病的父親突然病重,勿忙中,一家人就這樣從此回到成都老家,除了辛苦敬業的母親孤身一人,繼續在西昌河西工作直至一九七二年夏天調回成都。 所以,我能回到故鄉成都完全是一個意外。接着《我的童年》講:匆匆回到成都,一家人暫時歇腳在四川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的職工家屬區的八角亭。母親回西昌後,我父親的哥哥我們稱阿伢,承擔起照顧我們一家人的起居,那時候哥哥七歲半,我五歲半,妹妹三歲半。阿伢的女兒,我唯一的親堂姐,當時正在郊縣農村當知青,每個月回成都一次,都會幫助洗滌我們一家人的床單被子,給我和妹妹洗澡洗頭。平時每個星期天,我會在阿伢的幫助下,自已洗頭,給妹妹洗頭。有時周末到姑媽家,表姐們也會給我和妹妹洗頭洗澡。為了省事,我和妹妹那幾年都是爸爸給我們剪成世界上最簡單的“妹妹頭”,直到我長大一奌自己學會自己編辮子,妹妹好像是一直到八歲去北京都是頂着一個鍋蓋似的妹妹頭。 秘宮般的八角亭,是我又恨又愛的地方。每天都在那陰陰暗暗的角樓里度過,有時候透過狹小的天窗穿進來幾道太陽光,我和哥哥會將久病臥床的父親輕輕的移向陽光照到的地方,讓他曬曬太陽!偶爾,我和哥哥一起到樓後面院裡的第二員工食堂去買些飯菜,回來的路上,幾乎每次都會走錯地方。記得有一次,哥哥揣着一個大碗裝滿了菜,我跟在後面,揣着一碗饅頭,腳上穿着一雙破舊花布鞋,鞋底板與鞋幫子在腳的前方張着鱷魚嘴巴一樣的大口,隨着提腿放下腳的節奏,一張一閉的。媽媽離開成都前給我和妹妹一人買了一雙漂亮的燈心絨新鞋,父親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告訴我們說“舊的那雙鞋子看起來還可以,能將就穿就將就穿吧。” 夲來就黑區區的樓道,有些人家還要在門口放些雜物,正好遇到我這個小贊花,揣着饅頭哼着剛剛學會的兒歌,一跑一跳的剛爬完最後一個樓梯,張着大嘴巴的鞋子一下子袢到了木地板上的一個什麼東西,“呯哌一聲”我應聲爬在樓梯口,手上的饅頭散了一地,顧不得自己的傷痛,我回頭看見兩個饅頭“咕嚕咕嚕的”滾下樓梯,“我的饅頭,掉了!”爬起來就去追饅頭,慌張中頭撞上了下面一層樓梯扶手柱子,又痛又氣,捂着頭,委屈的看着一直站在上面梯口等我的哥哥。他放下手中的大碗,走下樓,摸摸我頭上的“青頭兒包”,對着我的前額吹了幾下,輕聲地說“好像沒事兒了,走吧,爸爸他們還等着吃飯喃!”。哥哥的性格很像我母親,和善可親,不急不燥,永遠都是一付笑眯咪的樣子。我揀起地板上的饅頭,在身上袛了幾下,隨便咬了一口,自言自語的說“可以吃的,還是可以吃的。” 邊走邊用小手使勁的抓着“妹妹頭”的劉海,想要遮住右上方有點兒紅腫的前額,生怕回家被爸爸發現了。 哥哥先於我在八角亭住了一陣子,交了幾個朋友,我呢就只有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東跑西顛的。大人們都不會放心我一個人出門玩,尤其是嚴厲的父親,我和哥哥常常會在爸爸午休的時候,溜出去玩。 就這樣,慢熟的我在與哥哥的朋友們玩耍中,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小夥伴,但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都是叫我“曾松的妹妹”。各方位被懂事,人緣又好的哥哥照着,我更加像個小男孩子了。一次在玩跳繩的遊戲中,不是很靈動的哥哥,不小心把另外一個小男孩絆倒在地,只見那哥們兒爬起來就直衝我哥而去,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正當他怒吼着舉起拳頭要打我哥哥的時候,我衝上去擋在他倆中間,噔着我那雙大大的生氣的眼睛,“他又不是故意的!” 見我還有點厲害,小男孩放下拳頭,嘴裡不停的嘀咕着。我扯着哥哥的手,朝家走去,咱不玩了!這就是我,不惹事,但決不怕事,從來如此,厲害了吧!我這小女孩! 一個下雨天,我們一幫小孩子躲在八角亭主大門的樓梯口玩耍,我第一次看見幾個比我大一點點的小女孩子們,相互的辮着辮子,我極好奇的眼神,引起了一個大姐姐的注意,好心的她,把我叫到她的身邊,讓我坐在樓梯上,用她的雙手作梳子,給我梳理零亂的短髮,試圖把我的頭髮弄起一個可以套上橡皮筋的翹糾糾(小而短的辮子),她用心的,費勁的嘗試着,弄得我的頭髮很痛很痛,但我的心暖暖的,這是我記憶中,第一次像個小姑娘一樣,渴望有一雙自己的小辮子!這個懂事又善良的大姐姐姓吳,後來上小學在學校里又再見到過她,她壓根不記得我了,我也沒有告訴她我是誰,她後來成為了一個專業游泳運動員,我為她高興,因為我一直關注着這個曾經的“恩人”! 另外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事情發生在一天傍晚,我聽見哥哥他們一幫男孩子嘰嘰呱呱的談論着什麼事情,神秘又興奮,間斷的“好嚇人了!“ “好多傷員,打傷的!”耳朵都沒了!“,“滿臉都是血…!”。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直覺告訴我,周圍正在發生着什麼可怕的事情。那段時間正好是文化大革命,武鬥期間,我們住家的八角亭與武鬥聖地成都市第十六中學正處兩隔壁。經常在夜間聽到“㖬㖬““砰砰”零星的槍聲,大人們都會不讓小孩出樓房的大門。 至今我都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的人們是那樣的不安定,興奮煩燥!大人們也在樓下的院子裡,三個一群,五個一堆的議論着,心思也沒在亂跑亂竄的小孩子們身上。我父親因為身體不適,仍舊躺在床上休息,阿伢一如往常的,安靜的看着他的報紙。吃完晚飯,我和哥哥遛出八角亭的大門,受到人們的情緒影響,哥哥他們幾個男孩子決定到醫院門口去看看。 川醫的附一醫院是當時的主要醫院所在,正對黌門街的是醫院急診室和門診大樓,左手邊一個大紅門裡是醫院行政大樓,順着左邊向里走是婦產科兒科及皮膚科住院部,再朝裡面去,就是家屬區的八角亭。這些樓是相通的,樓上樓下都有幾個入口處,樣子也差不多,一般人進去了就出不來,極少有人還能從原路返回的。那時候的大紅門與行政樓之間有長長的,亂七八糟的防空道,沒有大人帶着,我是絕對不會到這裡來的。 看着哥哥他們朝着大紅門的方向走,我抓住哥哥的手不放,我怕萬一爸爸知道我們亂跑不乖的話,爸爸會生氣的,說不定病又要加重!哥哥今天有點歪(厲害的意思),不僅不聽我的勸,還衝着我說“你回去,別跟着我!”。我哪裡會聽他的,“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要跟着你!“。 耐不過我,哥哥牽着我的手,跟着大夥邊走邊跑的來到了大門口處,到處燈火通明,大人們忙忙碌碌的行走着,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穿着軍裝,也有很多老百姓。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味道,火藥槍彈的氣味,走出大紅門,街上自行車,三輪車穿梭不停,伴隨着“嗚嗚,嗚嗚!”的救護車鳴笛聲聲,快到急診室門口啦,我開始害怕了。使勁的搖晃着哥哥的手,急切的重複地說到“哥哥,我們回去吧!回去吧!”。 我從小在醫院長大,經常跟媽媽去她工作的科室,但一般都是在住院部的病房裡,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醫生護士的值班室,只是穿過開着門的病房時,會看見一張張床上坐着躺着穿着豎條紋病人衣服的患者。也會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但基本上沒有去過急診室,到是常常聽到關於急診室里發生的各種嚇人的故事。 “不行,一定不要進到急診室去!“。我開始頭疼起來,身體也有點抖了。哥哥見到我這麼怕的樣子,就說“好吧,我們回去吧!”。說着話,哥哥牽着我的手向回走。穿過人群,走入大紅門,突然被幾個匆匆忙忙的大人給撞了一下,兩個緊握的小手被分開了。我急切的大聲叫喊着,“哥哥,哥哥,你在哪裡!”。又牽上了哥哥的手,好像走錯路了,怎麼來到了一道道防空戰壕,裡面有人,很多很多的人,橫豎坐着躺下的,路旁暗黃色的燈光,一晃一晃的,焦急中的我,不知所措,一再暗示自己“不要怕,他們只是病人”。繼續走着,試圖尋找回家的路,突然,我看到了什麼?血,有些人在流血,白色的紗布,繃帶包紮下的傷口在流血,我的心一陣顫抖,把眼睛轉開,不要盯着流血的傷口看。說話間,“嗖嗖!“一下子躥出來一個穿着紅衛兵模樣的大男孩,從地上爬起來,正好站在我的面前,頭上包裏着紗布,血還在向下順着右邊眼睛流着,“啊,他沒有耳朵!” 不知是誰大聲的喊着,我不由自主的定神地向他的耳朵的部位看過去,等我醒來,發現爸爸在我的身邊,用他那嚴肅而帶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後來聽說,那天是川醫,十六中還有不遠處的成都市氣象學院的學生和部分教師職工們,為了各自的理想和目標,誓死捍衛偉大領袖毛主席,他們打起來了,動武動槍,武鬥在進行着! 每當我向父親抱怨說,什麼時候可以搬到一個像河西那樣的院子裡住的時候,爸爸總是嘆息着說,“唉,有什麼辦法呢?能夠有一個住得地方就不錯了,等我身體好一些,在成都找個工作,我們就可以分到好一點的房子,到時候你媽也就會待在成都了!” 從那之後,“找工作”這三個字,就一直迴蕩在我小小的耳邊,每天都在期盼着父親能找到工作。這無疑給了我無盡的希望和夢想,殊不知,這三個看似普通的字眼,在我們一家人後來五六個年頭裡,吃盡苦頭,碰足了釘子,父母的工作和外地戶口,就像多年以後我出國留學,辦綠卡和身份成了許許多多留學生的傷痛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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