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 TVB 七十年代末的電視劇《網中人》深受觀眾喜愛,除了首播創下高收視率之外,還在 1987 年和 1996 年兩度重播。《網中人》的網,指的是情網和人際關係的網,講的是人們在這兩張網中的糾纏與掙扎。我這次在廣州,感受到被一張更大的網所籠罩,所幸者這張大網還沒有完全織好,還有一些空間,日後會不會進一步收緊,實在無法預估。
事情要從我們“自投羅網”說起。話說香港特區政府去年恢復了更換新一代智能身份證的程序,居港的市民必須按時間表前去換領,身處香港以外地區而持有舊款智能身份證的人士,只須在他日返港後 30 天內,親身前往人事登記辦事處補辦換證手續。
按照上述規定,我們本來不必趕着去湊熱鬧,問題是我家娘子先前以香港居民身份在廣州開立了一個人民幣賬戶,這個賬戶所綁定的《港澳居民來往內地通行證》(俗稱“回鄉證”)已經過了期,因此該賬戶被銀行“依法”凍結,娘子急着回去把賬戶解凍。於是結束越南之行後一個多月,再次踏上旅途,奔赴香港辦證。
根據網上資料顯示,無論是辦身份證還是“回鄉證”,都不提供現場取號,必須網上預約,於是回港之前就開始在網上預約。沒想到預約的路非常難走,由於三年疫情積攢了不少未處理的個案,而入境處與“中旅社”每天處理的申請個案又有限制,乃至每天都要與其他申請者一起“搶號”。還好入境處的號不太難搶,花了不多時間就預約成功。接下來預約更換“回鄉證”難度就比較大,花了幾天都沒能搶到號。據了解內情的朋友告知,“中旅社”每天午夜零時開始放號,搶號必須掐准了時間。我們所處的南太平洋島國與香港有時差,香港零時恰是我們這裡的凌晨四時,因此我們熬了幾個晚上,終於預約到兩個月後的某一天。
預約雖然艱難,香港相關部門的工作流程倒是很透明順暢。我們到香港的第二天午後就到入境處辦理換領身份證,記得以往更換身份證,舊證無須立刻回繳,只在在領新證時交回註銷,沒想到這次舊證件當場就要繳回,換了一張“行街紙”。這張“行街紙”可以代替身份證,但是不能持以出境。於是我們只好在香港乾等九天后,領取了身份證再去辦理“回鄉證”。所幸的是辦理“回鄉證”期間,舊的“回鄉證”還可以照常使用,於是我們立刻打道北上,直奔羊城而去。三年多受疫情所困,如今得回歸故里,喜悅之情不言而喻。可惜這種情緒很快就被一張“電話卡”破壞殆盡,教我鬱悶了好幾天。
在香港的時候,根據“歷史經驗”到電訊公司購買“中港通”的電話卡,職員說這種卡已經停售,在國內使用的電話卡必須在國內辦。記得三個月前到越南、澳洲旅遊,過了海關,在機場出口大廳,就有一溜電訊營業櫃檯,各種看板上清楚表明各種流量套餐,旅客各取所需,給錢就發卡,插卡就能用。廣州可不一樣,要開戶必須到市內的電訊營業廳去辦理,辦就辦吧,可那手續確實繁瑣的不得了,而且各種套餐對旅客極不友善。我們先到“中移動”的門店,職員給我們推薦的是兩年期的套餐,一次就要交七百多元。那七百多元算是履約保證金,每個月將會返款若干元,前提是每個月繳納 29 元,否則那七百元是不退的。這樣的霸王條款實在無法接受,於是拂袖而去。到了“中聯通”,職員友善很多,知道我們是遊客,所呆時間不長,就推薦了一款為期一年的套餐,只要兩百元,而且離開廣州之前還可以改為不超過十元月費的套餐,同時開通國際漫遊就能夠保留這個號。這種低價位套餐打電話要另外付費,接收短訊卻無須花錢,這項服務似乎是為我家娘子“度身訂造”,因為方便她轉賬時接收確認碼,於是欣然購買了這項服務。
接下來就是開戶,問題又來了。開戶必須“實名登記”,因此要提供個人有效身份證明,我們遞上“回鄉證”,職員聯網一查,說證件已經過期,辦不了。我們解釋說已經進入換領程序,並遞上換領憑條,職員說系統無法認證,開不了戶。我們問可有其它方法?職員又問我們是否帶的有護照?我們趕忙說有,職員翻開護照,發現護照上並沒有中國簽證,我們又做了一番解釋,說明我們持護照進入香港無需簽證,而進入中國用的是“回鄉證”。職員接受了我們的解釋,答應用我們的護照為我們開戶,不過聲明系統可能稍後會要求再次認證,如認證無效,可能會停用,直到我們取得有效證件重新登記為止。雖然這是權宜之計,我們也只好接受了。
接下來我們面對了極具侮辱性的開戶程序,我們被要求手上拿着一張紙拍照存檔。寫紙上了幾行承諾不使用這個電話進行非法活動之類的話語。那一刻,我的腦海浮現出兩個場景:犯人入獄前拍大頭照和手持身份證借貸的人。這樣的舉措令我很不舒服,但是我明白這不是職員有意刁難,他們不過是苛政的執行者,我們要想得到這項服務,就不能不低頭。強忍着內心的不滿辦完了開戶手續,我和娘子各領了一個號。頭兩天用得好好的,第三天就被告知證件不符合相關規定,要求重新認證,於是趕忙到營業廳再次認證,沒想到再過一天就被直接停了號。
停了號直接就中斷了我們與外界的聯繫,為了打破這種僵局,我多方詢問,得知香港鴨寮街一些售賣電話零部件的商店會出售一種“流量卡”,可以接收信息,可以上網,但是不能打電話。於是做了一次“香港一日游”,特意到香港按圖索驥。到了地頭一問,果不其然在第一家店鋪就買到了一張“中聯通”的流量卡,有效期半年,還可以充值續航。由於該卡必須在國內啟動,娘子擔心有詐,我倒是一點不擔心。因為我知道這類商家的客戶群不是我們這種遊客,他們也是要講口碑的。買了流量卡,我們在香港吃了午餐,逛街購物之後,搭乘中港巴士回到了廣州。到家之後急不及待地把流量卡插到電話里,依照指示做了設定,流量卡就被激活了。我的手機不僅有了流量,而且還有了翻牆功能,可以流暢使用谷歌等境外服務器,把先前廣州卡鎖死的功能全部解鎖!
當局繼築牆後,正在編制一張大網,要把牆內萬民一網打盡,可謂機關算盡。無論築牆還是織網,官面上都說的是“執政為民”,因此牆曰“防火”,網是“防詐”。其實官民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所有舉措無非是為了收集大數據,為了監控,為了防民之口。想起當日某些人信心滿滿地要把“健康碼”的“先進經驗”介紹給全世界,我的心中不由一陣惡寒。辛虧這類“偉大構思”不為絕大多數注重個人隱私的人群所接受,那“紅碼”、“黃碼”終究只能在牆內肆虐。
這些年不少人對於牆內遍布攝像頭津津樂道,說是減少了罪案,然而他們忽視了有一些關鍵性攝像頭,在調查某些敏感個案時往往“失靈”的現象。部分牆內民眾也認同開電話戶頭要“拍照留念”是為了“防詐騙”,他們同樣放棄了追問這些個人資料的流向和用途。這樣的狀況持續下去,牆內的新生代不免習以為常,不以為忤,那時候“老大哥”可就更為舒心愜意了。
“流量卡”的存在證明了目前這張大網還有百密一疏之處,為我們這類不甘為魚肉的人保留了一些微小空間,至於這些許漏洞會不會最終被堵上,誰也說不準。看來以後若有必要進入牆內,又不想被預判為嫌疑人,一天到晚被盯着的話,也許只能使用漫遊加上 VPN,決計不可在牆內開設電話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