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6章 水到渠成 崔叔仙踏入仕途(6) 江蘇訓政所

鈕永建省長還是非常忙，但聽說崔錫麟來了，還是抽了個空檔見他。

問清來意以後，他說；“抱歉啊叔仙！我現在要去開會，你明天去秘書處的議事科，找丘譽科長，我會讓他幫你解決所有問題。”

“那多謝省長！你看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丘科長，行嗎？”

“行！我也喜歡雷厲風行，我今天就和他打好招呼。丘科長是廣東高等師範畢業的，這次他負責招生，有什麼不懂的，你就問他好了。”

次日，見到丘譽，他對崔錫麟說：“哦，你就是崔叔仙吶！聽說了你在龍潭前線的事。鈕省長對你的事很重視，叫我儘量幫助你。你的問題不難解決，省里已經向各個縣裡發了文件，這次省里要辦的訓政所，全稱是江蘇省訓政人員養成所，學制一年，考試和辦學都在南京。凡是在國內外的大學已畢業，且在政府擔任委任官滿兩年以上者，都可以報名參加考試。不過，考試可不容易，這就是為何要求考生一定要有大學文憑的原因。應試科目包含了數學、歷史、地理、外語、政治學、經濟學、人文地理、法學通論、刑法概論、和民法概論等等，總共二十一門，都是各高等學校社會學的科目。三個月後開考，只取前九十二名。順利畢業的人，將到省內各縣擔任縣長職務。這便是關於這次考試章程的大致內容。不知你是否符合考生的條件。”

崔錫麟聽了，心裡快涼透了。自己既不是大學畢業，也沒有做滿兩年委任官的經歷。但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絕不能輕言放棄。

“實話實說，丘科長，因為家境貧寒，我中學畢業之後，沒有機會去讀大學。雖然我加入國民黨好幾年了，但我們高郵縣27年才光復，之後又因為一些其它原因，我一直到龍潭戰役的時候，才開始做委任官。這些原因都屬無奈，不是因為我不夠努力。相反，我一直竭盡所能為黨和國家盡力。所以，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要爭取參加這次考試，請省政府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不能通過考試，那就說明我真的不夠資格。我要是能考上，我保證最後結業的時候，我的成績會在前十名以內，否則隨便省府怎麼處置，我絕無怨言。請丘科長考慮我的請求！”崔錫麟嘗試着做出最後的努力。

丘譽也不作態度，只說此事須得研究研究，才能答覆他。

第二天，崔錫麟過來聽信，心中沒抱太大希望。

丘譽一見他，馬上說：“哎！崔叔仙，正要找你。你的事情，我問了省長的意見，他說根據你的表現，這次可以為你破例一次。如果你能回高郵讓你們縣長寫一個證明，證明你已經實際為黨國工作滿兩年的話，就讓你參加考試。只要你的考試成績在92名以內，我們就錄取。”

“那就太好了！謝謝丘科長！謝謝鈕省長！”崔錫麟喜出望外。

“你先別忙謝我們，還是仔細想想你自己的事。這可不是說說而已，那是硬碰硬的考試。報名的人不會少，如果你考不進前92名，還是不能被錄取。儘管省長賞識你，但這件事必須公事公辦，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明白！能讓我參加考試，我就已經是感謝不盡了。”崔錫麟心裡真的是很感激。

“簡章上列出的這些科目，你學過沒有？”丘譽不無擔憂地問。

“我仔細看過，除了中國歷史、世界近代史、還有英文我在中學學過，其它的都沒有。”他老老實實地回答。

“啊？這怎麼行呢！要在三個月的時間裡學完這麼多課程，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你還要和那麼多大學生一起競爭，是不是太難了一點啊？” 丘譽沒有那麼看好此事。

“確實很難！老實說，我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考上。但既然省里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我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學習。也希望我能夠考上，才不會辜負了省長和丘科長對我的照顧和幫助。”

“那行，你就抓緊時間複習。你可以到中央大學圖使館，按照簡章上的書單找到所有教材，考試範圍不會超出這二十一本書。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你肯定是要吃些辛苦啦！”

“請丘科長放心，我不怕吃苦。只是，如果我在學習的時候，遇到問題弄不通，可以過來向丘科長請教嗎？”

“當然可以！有問題，我們共同探討。隨時可以來找我。”

“謝謝！謝謝丘科長！”崔錫麟從省府出來，馬上返回上海淞滬衛戍司令部。把鎮江的情況一五一十說於徐朝光聽了。他們一致認為，參加考試更重要，一年以後就能當縣長，當然更有前途。於是他們立刻和衛戍司令部商量這件事。因為崔錫麟尚未正式入職，衛戍司令部立即批准了崔錫麟的請求，撤銷了淞滬衛戍司令部對他的任命。

崔錫麟馬不停蹄，立即回高郵，知會汪嘉玉，然後略作安頓、收拾，便來到南京。

他在聚賢樓旅店住下。

之所以選擇在聚賢樓落腳，是因為它坐落在南京夫子廟的狀元境，這裡因宋朝的兩代狀元秦熺及其子秦塤曾經住過而得名。他希望討個好彩頭。

到中央大學圖書館走了一遭，書買齊了，扛到旅店。

二十一本書，摞在地板上，快和桌子一般高了。他算了一下，總共有九十天的時間學習二十一本書，平均給每本書的時間，小於4.3天。其中難的要用時長一點，略容易的則短些。別的有可能不清楚，有一件事情很明了，那就是這些書裡面的每一本，都夠他啃的。困難好像超出了想象。

崔哥最近一次和姐姐在“微信”上聊天時，談到爺爺最大的優點到底是什麼。姐說，那應該是他持續不間斷的勤奮和超常的進取心。

我同意。

他的智商和情商固然高於常人，可他一生的努力程度也非一般人可比。究其成因，或許來自於他的一個特質——永遠都不願意做一個平凡的人。

聚賢樓里，就是個佐證。

即使祖父老了以後，每次提到那段日子，我仍能感受到他話語中的自豪。

“那一年我住在聚賢樓里，身邊沒有其他人，只有我一個。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日沒夜地看書，每天最多只睡三四個小時，有時候甚至通宵達旦。就像學微積分的那段時間，我整整三天都沒有閉眼。也沒有時間做飯，就買了一大堆山芋堆在牆角，餓了就煮來吃。整整三個月，山芋是我的唯一的食物，其它的什麼都沒有吃過。

最後報名參加考試的人，有一千多，但是招收名額只有九十二個。要說多大的把握，我根本就沒有，我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改天放榜了，我還考中了，考過關的九十二個人里，我名列第八十四位。我以前上學的時候，考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這個第八十四名，卻是我最高興的成績。當時的感覺，就好像有個‘天梯’立在面前，我馬上開始做美夢，縣長美夢，各種向上爬的美夢，一直做到大夢醒過來的時候。”

他當縣長的夢並沒有立刻實現，所以才這樣說。

南京市復成橋的西首曾經設有一所蠶桑學校，後來停辦了。江蘇省訓政人員養成所就設在這裡，分為民政、財政、教育、建設等八個組。崔錫麟在財政組接受了一年的強化訓練，以小組第一名的成績順利畢業。

然而，當大家都興高采烈地等待着到各地成為縣長的時候，傳來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壞消息。需要強調的是，我祖父前半生的運氣不算差，但也不總是一帆風順，不幸的事情也曾經遇到過，只不過都被他奇蹟般地化解了。

原來，省長鈕永建不僅辦了訓政人員養成所，屬於“文戲”，還辦了水陸教導團，屬於“武戲”。這兩個“戲碼”同時上演。此外，他在龍潭戰役前後，和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的關係愈加緊密，這些都引起了最高層的警覺，有下屬打小報告稱鈕永建心存政治野心，正在江蘇培養自己的文武力量，意欲與中央政府對抗。

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動靜，最終鈕永建被撤職。訓政人員養成所的畢業生似乎成了鈕永建的餘黨，只是沒有人公開這麼說而已。而被鈕永建“培養”的這批人，自然需要安置，總不能一直留在南京。

過了數日，省民政廳長廖斌過來對學員訓話：“現在外面有些謠傳，說我們的鈕省長被撤了，我告訴你們，沒有那回事。他在江蘇的這幾年，時刻為我們奔波勞碌，尤其在本省治安、財政、教育、以及清黨各方面都是成績斐然，大家有目共睹嘛！但是他年事已高，已經六十多了，中央決定調他到行政院內政部去工作，是出於照顧他身體健康的目的，大家不要誤解。

在座的各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你們畢竟年輕，缺乏政治經驗，所以，省政府決定將你們先派往各縣擔任科長，歷練一段時間，為承擔更重要的職責做準備。現在，我宣讀各位學員的委任。

···

崔錫麟，江蘇省東海縣政府第一科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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