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落(九) |
送交者: 曾經的有話 2006年05月25日09:24:48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下個周末阿咪頭和思佳果真去了本地有名的酒吧,有道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終於明白為啥周末那麼多人去教堂,原來此地的酒吧比教堂更無聊--黑洞洞一間木屋頗有些牛羊氣息,要說耶穌出生在此地估計也有人相信;不要提燈紅酒綠,從外面看活脫脫一個五金倉庫,裡頭的人自然也不講究什麼“情調” ,倒是個個目標簡潔明了--來就是為了喝個爛醉。其間還遭遇個毛男掛着山羊般的笑容擠過來搭訕,嚇得兩人跳起來就跑,還好山羊笑已經喝得酒水糊塗,才沒有尾隨上來。晚些時侍應宣布Happy Hour開始,阿咪頭正好奇此地風俗怎麼個Happy法,只見眾酒鬼群情激奮空出一塊場地來,幾個壯漢開始搬來一些欄杆帆布之類,阿咪頭實在忍不住問了旁邊一名白女,那白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Ya dunno that? Bar boxing! ” 阿咪頭拉起思佳就逃。 跑出很遠,思佳氣喘吁吁地說啊唷媽呀,想不到老酒吃到一半還上老拳的!阿咪頭說是啊是啊,美國真是什麼都和阿拉東土大唐不同的,儂還記得上海的TGI Friday裡面牛排多少錢一塊嗎?上次我在這邊學校附近看到TGI Friday了,小得象個灶披間,孤單單地縮在一個修車鋪旁邊……思佳感慨說不管什麼東西到了第三世界,立馬身價百倍,譬如阿拉合肥寶貨先生…… 講到寶貨,寶貨就到,一回寢室就收到了他的電話留言,先用中文簡單致意,然後估計詞窮,改用英文問兩人為什麼沒有來學經;還有個留言是老娘舅陳先生的,擔心兩人是因為交通不便所以沒來,說以後可以事先打個招呼讓他來接。阿咪頭覺得有點對不起人家,擔心以後見了面不好說話,思佳任性地揚了揚柳眉:“有啥不好講?問起來就講阿拉兩個bar boxing去了!” 時間就在這異國小鎮上寧靜地滑過去了,就象此地毫無特色的建築一樣,每一天和每一天的顏色、氣息、光影都是一模一樣的,如果沒有大考小考的提醒,真的很容易忘記今昔何昔。思佳從第三個禮拜開始就天天吵着要回上海去,一天一個電話打給家裡訴苦,抱着個話筒哭得梨花帶雨,讓父母心疼不已,於是零食玩具不停地一個包裹一個包裹空運,只是思佳睹物思人,越發哭得厲害了。父母無法,只好讓思佳的男友嘉偉辦了商務簽證出來探探。 嘉偉比思佳年長六七歲,難得聰明面孔又配上一幅聰明肚腸,大學一畢業進外貿公司做業務如魚得水,生意上和思佳父親自然脫不了關係,思佳父親慧眼識英才,對這青年才俊少不得多多提攜;嘉偉嘴巴甜做人乖覺,思佳姆媽對這個未來女婿也是越看越歡喜,於是嘉偉一邊在公司裡面做,一邊又在思佳姆媽的私人公司里悄悄入了份股。當然這些事情思佳都沒有興趣也沒有必要知道,對她來說,嘉偉面貌清秀長身玉立,知情識趣會哄人,便足夠了。 嘉偉九月份到芝加哥,名義上是參加一個展銷會,實際上只是帶着思佳到處遊玩,思佳也跟着曠了一個禮拜的課。嘉偉臨走思佳又哭成了小兒女,聽說嘉偉下一站要出差去泰國,又疑神疑鬼不放心他會去紅燈區,嘉偉不乏幽默地勸她:“儂放心,碰着雞要上來做我的生意,我就跟她說我是鴨,好了吧?” 阿咪頭的生活沒有這麼多drama,每天安安心心上課下課做助教,樣樣不敢怠慢,主要娛樂活動便是和Michael出去吃過一兩次飯,打過幾次網球,對這人感覺還不壞。這日正在食堂吃午飯,只見生物系的那個小東西托着盤子走過來坐到自己對面。這小東西也是本地名人,真箇是體積小能量大,華人圈裡的事情就沒有她不曉得的;一旦給她曉得的東西便沒有不四處傳播的,然而不幸又偏偏是上海人,從此上海人更是惡名在外不得洗刷。 小東西放下盤子,自說自話地和阿咪頭聊了起來,開篇便是一連串問題:“哎,你們系裡獎學金髮給多少錢啊?” “你們系的某某,聽說和導師關係鬧僵了,是真的麼?為什麼啊?” “最近某某怎麼不和他老婆一起出來啦?是不是外面有方向?” ……阿咪頭悶頭吃飯一概推說不知。小東西很有些失望,嚼了幾口食物,到底按捺不住,於是又重整旗鼓:“對了,你那個roommate,聽說國內上的是私立大學?這種學歷在美國也算數的麼?” 阿咪頭笑笑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人家上的是私立高中,美國人開的雙語學校。” 小東西一時氣結,臉色郁然,悻悻了半晌突然象是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頓時浮現出勝利的微笑:“哎,你最近在date Michael是吧?他有女朋友的呀!就在我們學校工程系!” 小東西的這次報複比較成功,阿咪頭頭一遭把她的話聽了進去,問道:“是嗎?沒有聽說過……是誰呢?” 小東西終於如願以償,得意地賣賣關子,吸了一口飲料:“這個嗎,大家都曉得的……我以為你也曉得的呢……他們在你來之前就好了很久了……呵呵,上次Michael生病還是人家照顧的呢……” 繞了十七八個彎才肯說出那位小姐的芳名,可是即便說出來了阿咪頭也沒有什麼印象--工程系的馬越馬小姐……中國人聚會上一定見過的,可是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經小東西再三再四提醒,差點連馬小姐的生辰八字都提供了,阿咪頭這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點她的模樣…… 那是個來自某個鄉村小地方的極樸素的女孩子,樸素到象顆灰塵,安靜得好象從來不說話,即便說了,也很快會被人遺忘。馬越上面還有個姐姐被取名叫馬超,可見父母當年生兒子的夢想曾經如何強烈,可是不得不在馬越出生的那一年被強行打斷。失望之餘遂把兩個女兒當男孩來養,快馬加鞭一路趕超,兩人倒也爭氣雙雙上了名牌大學,妹妹還出了國。然而父母卻從來不知道女兒是怎樣地為了自己的外表而羞恥着--在大城市裡上學的時候,馬越就覺得自己粗壯得象頭駱駝,舉止打扮又是這樣的不合時宜。她甚至討厭自己的名字--這個男性化的名字仿佛註定了她和一切溫柔可愛的東西無緣--馬家姐妹的名字總讓你想起兩匹狂奔的馬。馬越覺得自己的人生就象是一匹馬,生下來就被人趕上無窮無盡的征途,然而從來沒有人會關心到馬的夢想,即便讓馬停下來吃口草,也是為了能儘早趕路…… 馬越對Michael是真真正正的一見鍾情。她和Michael說的第一句話非常傻:“你穿衣服怎麼這麼好看呀……”這話讓Michael沒法回答,也讓她自己悔了好久好久,於是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只是以住得近為藉口經常來往着,她幫過Michael做project,也偶而互相借一些書或影碟來看。一開始Michael也只是順水推船地接受着她的好意,直到有一次出去滑冰骨折,與她的關係才走近了許多。其時冰天雪地Michael躺在公寓裡出不了門,中國學生會原先也曾呼籲輪流替他做飯的,但大多數人只是做過一次便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推脫了--的確期末大家也都忙。最後只剩下馬越一個孜孜不倦地替Michael做飯洗衣,很多次連飯菜錢也不肯收。這場病後倆人便成了大家眼中默認的情侶--雖然誰也不曾說過什麼。 這些掌故都發生在阿咪頭來之前,她平日又不愛和人八卦,自然是不會知道的。今日得知不免臉上有些變色,怪道Michael做人如何能這樣不真,約會五六次,怎麼還把個馬小姐捂得鐵筒一般……轉念一想又怪自己當着小東西的面做臉做色頗為失態,被她這張嘴添油加醋說出去不知又是如何不堪,於是定了定神,儘量神情自然地和小東西打了個招呼,便兀自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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