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我為你而死去活來
北極湖
曾無數次描寫過長江,我是長江邊長大的孩子,那大江東去浪淘盡的河水是母親的滿頭白髮,父親一次次低垂而又挺直的肩膀。
在風吹稻花香兩岸的大堤,忍着滿肚子苦水,第一次喊出自己謙卑的名字,彎下腰,撿起腳下一頁草紙,我不知道紙片上遠古的象形文字在說些什麼,那一刻,我只想對着早發白帝城的天空大聲吶喊: 長江,我是你的子民,是隱退雲霧之中的巫峽邊一個拉着繩索的縴夫。
走着走着,已無落腳之處,路在懸崖峭壁,不得不抓住崖洞的一株小草,我想把童年向日葵般的夢想寫在高處岩石,在長江中下游平原宣泄一個青海人、一個藏族人、一個四川人、一個雲南人、一個重慶人、一個湖北人、一個湖南人、一個江西人、一個安徽人、一個江蘇人、一個上海人的自白。
想起多年前茅屋所破的學堂,想起爹爹碾米的礱磨,想起姆媽在漆黑堂屋一邊紡線,一邊不停叨絮着像吵架一樣的湖北話。
池塘邊一隻麻雀,秋天一粒稻米,在那個永遠也抹不去的冬天,胖子太倒在了關帝廟殘破的石雕像旁邊,她手中握着一團還沒來得及吃完的觀音土,雨水打濕了寺廟前的那一棵桃樹,在通往長江的一條條顛簸不平的小路,村裡的伢在春天的杏樹下,默默地畫出一個又一個糯米丸子般的圓圈兒。
當我出生的時候,我是長江江漢關的一滴水、一顆種子,我不知道長江冬天的痛苦,夜深人靜的子夜,我聽見長江大橋的泥沙驚醒鸚鵡洲一隻只南徙的鴻雁,從源頭到雞骨礁入海口,坐在濕漉漉礁石,我長出長江那樣的鬍鬚,在一條河流經的土地上,一件件往事、一片一片稻田感動了所有遇見過它的男女老少。
記不清世界上所有河流的名字,我只記得家鄉那一條,令我為之而生、為之而死的大河。
此生,我願做蛇山大河上的一隻黃鶴。
2024-04-04
清明節散文獻給長江邊所有離去的父老鄉親,獻給我離去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