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從(50)

SUMMER2 結束的時候, 瑩雪徹底累倒了. 好在從SUMMER2 到秋季學期, 中間還有兩個星期的空閒, 她昏睡了兩天兩夜後才恢復了知覺. 當她勉強睜開雙目後, 昏昏默默, 看見凌亂的屋子空無一人. 她餓得飢腸轆轆, 支撐着身子慢慢站起來, 搖到客廳, 打開冰箱翻東西吃, 這才發現冰箱早已空空如洗, 連一個雞蛋都沒有剩.

她暈乎乎地度到廚房, 知道廚房的壁櫃裡還有些麵條, 當她打開電爐, 正在燒開水的時候, 紀林開門進屋了.

"哎喲, 睡美人, 您終於甦醒了. " 他邊說邊把一個白色的外賣盒放在了桌上, 那是他吃剩的外賣. "也不知是哪家的王子把你吻醒的, 反正王子不是我. "

瑩雪回過頭來, 午後的陽光正好晃落在雪白的外賣盒上, 耀眼地刺着她的雙目, "你在外面買了外賣吃, 你給我買了一份嗎? " 她冷冷地說.

"我怎麼知道你現在活過來了, "紀林回答她: "你睡得跟死豬似的, 媽來了電話你都不知道. "

"媽來過電話? " 她心裡微微一驚.

"不僅媽來過電話, 肖雲章露露方亭羅霞黃櫻子都打來電話特地找過你, 可是我叫不醒你, 只好對她們說你冬眠了, 不, 應該說是夏眠了. " 紀林氣呼呼地說.

瑩雪悵然地瞄了他一眼, 笑道: "你怎麼不說我與世長辭永遠安息了, 我確實太累了, 這一覺睡得都沒有感覺了, 主要是SUMMER的課太重. "

"SUMMER的課太重? 還不是你自作自受, 誰也沒有逼你, 我真弄不明白你在發什麼瘋? 選課選這麼多幹什麼, 又不需要你節約學費, 好像是在超市占到了買一送一的便宜. "紀林的胸中一直憋着一腔悶氣, 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現正好趁着一番話語肆意地發泄了出來: " 你看看這個家還象個家嗎? 亂七八糟的, 跟狗熊的窩有什麼區別. 你先前還教訓人家肖雲不收拾房間, 還以為自己是個最佳榜樣呢. 你不收拾房間我也不能怪你, 你聰明能幹啊, 兩個SUMMER選了四門課, 沒人比得了你, 你的時間寶貴要用在正經事業上, 但你不能不做飯啊! 你看這兩個多月我跟着你幾乎頓頓吃方便麵吃速凍水餃, 把魯明陽都吃跑了, 我人都要吃到棺材裡去了, 你是安心要把我折磨死折磨瘋嗎? "

"我怎麼折磨你了, 你自己沒有手嗎? 嫌我不做飯, 難道不可以自個兒弄來吃嗎? " 這時候水沸騰着開了, 瑩雪忙着把面放了進去.

"我當然可以自己弄來吃, 但是我是有家的人, 你說我們這個家還象個家嗎? " 紀林惱恨地說, 突然間加重了語氣語調: "瑩雪, 你如果不安心跟我過, 我也不會攔你, 你要飛就展翅高高飛翔吧. "

"隨你的便! " 她不亢不卑地揚起頭.

"你在外面有人了? " 他半信半疑.

瑩雪蓋好鍋蓋, 轉過身來, 冷冷地逼視他: "既然這麼說, 咱們就分居吧. "

"瑩雪, 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 看她是想動真格, 紀林一下也慌了, 他說: "我知道你平時忙得人仰馬翻, 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在外面有人, 你別生氣, 我只是說的氣話. " 他走過去摟她, 溫柔中含帶乞求: "你知道我是真的看重你和這個家, 從來就沒想過要同你分手. 這些日子我有些不明白, 你變化得太快,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冷漠無情? 我們還是夫妻嗎? "

"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你一樣對我冷漠無情, 我們那時還是新婚夫妻呢, " 瑩雪掙開了他的懷抱, 氣惱地說: "我沒做錯什麼, 但是你一點都不愛我體貼我. "

"瑩雪! 你又把那些陳年老帳翻出來有什麼意義, 算來算去一輩子都拉扯不清, 這樣下去我們還過不過日子. "

"這日子當然得過啊, 人只要活着就要過下去. " 這時候水開了, 面好了, 瑩雪把面挑進碗中, 她惘然無心地說: "我心裡很明白你愛的是誰, 她是你的聖人, 我是你的僕人, 她永遠年青美麗, 我一天天的會老下去. 當有一天我成了個滿面皺紋, 嘮叨不休的老太婆, 她依然還是不吃人家煙火的天上仙女. 紀林, 你告訴我一句實話, 你是喜歡老太婆還是仙女."

紀林唉嘆了一聲, 沮喪地坐在沙發上, 用手支撐着頭, 半天沒有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低聲說: "紀美要來了, 媽可能晚上還要來電話. "

"紀美要來我知道, 飛機票還是我郵寄的. "瑩雪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她其實也明白, 再過一個星期, 這間房子裡就要迴旋紀美的大呼小叫.

"紀美來了先讓她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張沙發一拉出來就是一張床. " 瑩雪平靜地說, 她用筷子挑了一根碗中的麵條含在口中, 一點味道沒有, 餓了這麼久, 居然還沒有食慾.

"那你下學期打算選多少門. "紀林淡淡地問.

"五門."瑩雪喝了一口水, 麵條咽在喉嚨難受.

"你又準備發什麼瘋? 這個SUMMER你還沒有瘋夠嗎? 你真行啊, 你打算跟我一起畢業? "紀林忍不住叫起來: "你這不是成心跟我作對嗎? 你看看這個家已經不象一個家了, 更何況紀美馬上就要來了, 我們肯定要花一些時間幫她, 你......"

"紀林, 好好說話行不行. " 瑩雪閉上眼睛, 胸中也有股說不出的委屈和煩躁, 一團黑霧在眼前時隱時現, 她嘆道: "我承認我上學期選課多, 沒有時間煮好飯打掃衛生, 但是我們是學生, 對不對? 學生的主要精力就要投入到學習中去, 抓緊時間完成學業找到工作才是正事, 對不對? 我們是夫妻, 夫妻之間應該互相照顧, 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絕對照顧, 是不是? 我沒有煮好飯打掃衛生, 你為什麼不能煮好飯打掃衛生呢? 這些活兒先前都是我做的, 從來就沒有對你發過一句牢騷......"

"行了, 行了, 別再說了. " 紀林煩惱地打斷她, 知道她有理, 難以反駁, 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但心底的那股怨氣是越來越濃, 仿佛都把他的五臟六肺給堵塞梗阻了.

"我知道紀美要來了, " 瑩雪這下也平靜下來, 自知剛才的話說得有些強詞奪理, 她笑了一笑, 慢慢地說: "她的情況我不是沒有考慮過, 我肯定要抽出些時間給她, 但是只要安排得當, 並不會影響我的功課...... "

話還沒說完, 電話鈴聲大響. "肯定是你的, 不是肖雲就是方亭. "紀林沒好氣地說.

瑩雪接了電話, 原來是魯明陽找紀林, 約他出去有要事相談.

"有什麼要事? " 見他放下電話後, 瑩雪笑道: "莫非他還想回國找老婆. "

"你好話不說, 還好意思嘲笑人家. "紀林趁機憤恨地說: "都是那女人害的, 如果不是她, 魯明陽完全可以振作精神在SUMMER多選兩門課, 然後一鼓作氣在今年年底畢業. "

"人窮怪屋基，米少怪飯稀, 如果他要安心在今年年底畢業, 秋季多選兩門課不就成了嗎? " 瑩雪毫不客氣地給他回了過去.

"你說得輕巧, 這學期他的課這麼重, 還要學"COMPILER CONSTRUCTION", 怎麼可能再多加兩門課, 怎麼可能有時間找工作去INTERVIEW. " 紀林憤憤不平地說, 為朋友也為自己.

"原來他要學COMPILER , 怪說呢. "瑩雪低頭細想, 她說: "我下學期也選了COMPILER, 聽說是系裡最難的一門課. "

"你選了COMPILER還選了五門課, 瑩雪, 你不折不扣的英雄啊! 對了, 我昨天從系裡回來還聽人在傳說你是女英雄. 你在想要創記錄什麼的, 是不是要學校給你頒發勞動模範優質獎章. "

"紀林, 你少在這兒瞎編亂造對我冷嘲熱諷, " 她把筷子朝碗上一敲, 笑道: "勞動模範我當不上, 但是明年五月跟你和魯明陽一起畢業卻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

"算了, 算了, 我們都別說了, 好好過日子吧, " 紀林投降了, 他心平氣和地說: "總之, 我們大家都不容易, 別橫眉冷對的跟階級敵人似的鬥爭. "他走過去, 拍了拍她的肩膀: 紀美馬上就要過來了, 她那個性格無論怎樣橫, 但她還是服你的, 對不對? 你得拿出當嫂子的表率出來, 當一個好榜樣, 是不是? "

紀林的話不輕不重, 卻如一塊巨石投進瑩雪的心湖中, 她一下子默立無言, 不知怎樣回答他. 呆呆地, 目望着窗外的天不再明朗, 驟然間烏雲越積越厚, 氣勢洶洶地朝這邊壓了過來, 仿佛馬上有暴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