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從(51)

因為和魯明陽有約, 紀林晚上出門去了. 瑩雪留在家裡開始收拾房間, 擦桌掃地, 洗衣換簾的折騰了一兩個小時, 房間也漸漸變得清潔明亮起來. 當她最後清洗完了衛生間的浴缸, 正準備坐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肖雲的電話來了.

"瑩雪啊, 你現在成了日理萬機的總理, 找你可真不容易啊. " 肖雲在電話那頭叫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SUMMER的課選得多, 忙得一塌糊塗." 瑩雪笑道: "怎麼樣, 你的BABY快出來了吧. "

"快了, "肖雲清脆的聲音掩飾不住幸福的喜悅: "最多還有三十多天吧, 對了瑩雪, 你好久都沒給我送吃的了. "

"給你送吃的? 虧你想得出來, " 瑩雪不滿地抬高了聲音, 氣鼓鼓地說: "你老公天天精心餵養你還沒把你餵足餵夠?我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 大部份時間都在吃方便麵混日子."

"別把自己弄得緊張兮兮的, 不知情的還以為美國是萬惡的舊社會." 肖雲在電話里留下一串輕快悅耳的笑聲: "瑩雪啊, 你也不小了, 打算什麼時候要個BABY啊? "

"BABY要來幹什麼, 我自己都顧不過來, 還BABY呢? 生下來我也養不活, 別以為女人......"瑩雪慌忙止口, 意識到自己因為心情不佳, 出言不遜, 她勉強一笑, 嘆道: "我只是太累了. "

好在肖雲並沒有生氣, 她整日整夜都沉浸在丈夫給她的柔情蜜意里, 每一天的心情都像春風中舒展的杜鵑, 她勸慰瑩雪: "你也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 把自己逼成個女強人, 何必嘛, 人生苦短, 別跟自己過不去. 就說何月吧, 你也是知道的, 現在已經去了HARVARD, 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 跟拼命似的, 這不是拿自己的身體和健康去賭博嗎? 她以後就是當了WALL STREET 的金融家我也不會羨慕她. "

"不管你怎麼說, 我敬佩何月, 人生難得幾回搏, 她這條路是走對了. " 瑩雪若有所悟地說: "好多人是因為沒有她的才華和能力, 才用人生應該享受的道理去掩飾自己的無能, 其中包括我自己. 唉, 其實有時候我也猜不透自己, 人的感情太複雜太矛盾, 真不知何去何從." 最後一句話脫口而出, 瑩雪才知失言, 臉不禁羞得通紅, 好在肖雲看不見.

"餵, 餵, 瑩雪, 你最近受了刺激嗎? 什麼叫感情太複雜太矛盾. "肖雲笑道: "你的感情是最簡單的了, 難道你在外邊兒婚外戀? "

仿佛一團棉花賭住了她的喉嚨, 她突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別生氣, 瑩雪, 我只是給你開個玩笑, " 肖雲爽快一笑, 又轉換了話題: "方亭的事你聽說了吧, 我真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那個樣兒, 可我老公說, 趙偉一回國他就猜到了他們會離婚的結局, 他還說他很理解趙偉, 唉, 方亭現在也蠻可憐的......最近不知為什麼, 大夥兒脾氣都不好, 一個個像吃多了辣椒, 露露也是, 跟你差不多, 說兩句話就上火. "

"她怎麼了, 她不是今年該正式結婚了嗎? " 瑩雪問, 她仍然記得她是去年訂的婚.

"婚是結了, 他們早就拿了正式文件, 但是儀式還沒有舉行, 我問她為什麼, 她也不願說. "肖雲不滿地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她不願意說, 你就別追問. " 瑩雪提醒她.

"可是好朋友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大家一起想辦法才會解決問題的, 這不公平啊! 她對我一點都不信任, 我平時可是什麼話都對她講啊!"

你平時什麼話都對她講, 瑩雪心裡冷笑: 你平時把你的幸福快樂掛在眼中臉上, 恨不得招搖過市, 人人皆知,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那樣的運氣, 幸福太多, 會遭天妒, 更何況塵世中的凡夫俗子, 一生太順的你, 永遠不會知道其中覆手雨雲的道理! 正遭受磨難, 面臨挫折的朋友難道還有心情去聆聽你的喜悅, 分享你的快樂?

"餵, 瑩雪, 你啞巴了, 怎麼不吭聲了? " 見她沉默不語, 肖雲忙問.

"我是在想, " 瑩雪緩緩地說: "露露現在肯定有她自己難言的苦衷, 需要一個人慢慢思考, 她暫時不跟你說, 並不表明她不信任你. 你也別為這事苦惱, 給友誼保持一點兒距離, 是朋友終究是朋友!"

"我明白了. " 肖雲似懂非懂地說. 她的生活無憂無慮, 無風無雨, 沒有必要弄清楚炎涼瞬易的人情事故.過了一會兒, 她笑嘻嘻地問: "紀林的妹妹快來了吧. "

"沒幾天了. " 瑩雪說着, 頭感到隱約有些作痛.

"看紀林的樣兒他妹妹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更何況又是未婚, 她這一來, 學校的單身漢......"

"你在說什麼啊! 肖雲, 別莫名其妙的亂彈琴." 瑩雪的頭更痛了.

" 反正大家現在都知道你們家裡要來一位年青漂亮未婚的女孩, 瑩雪, 你就等着提親的人踏破你家的門檻吧, 誰讓你家裡多了位美麗姑娘. "

"饒了我吧! "

"那可不是, 前些天我在學校圖書館借書碰見花小雄, 就是外號'花眼鏡'的那一位, 他正在借書的櫃檯幹活, 我們當時談到起這件事時, 他還奇怪他妹妹怎麼不讀學校的研究生院. "

"還研究生院呢, 她一來就準備當博士後! "瑩雪苦笑着, 沒好氣地說, 心想花眼鏡真是消息靈通, 無所不曉, 也不知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這時候, 她聽見肖雲在電話那頭撒嬌低笑, 估計文霽光已經坐在她的身邊了, 肖雲果然不願再聊, 匆忙道了聲"再見", 便丟下了電話.

瑩雪放下電話還不到兩秒鐘, 鈴聲遽然又響, 這次是方亭.

"瑩雪,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你要麼不在家, 要麼在睡覺, 今晚你不會有事吧? " 她聽出了方亭言語中的十萬火急, 話筒都燒燙了: "我想親自跟你談談, 你能來我家一趟嗎? 如果不方便, 我也可以去你家. "

"那我去你家吧. " 她下意識地看了時間, 知道此事百分之百與趙偉有關.

十分鐘後, 瑩雪按響了方亭家的門鈴, 當她再次見到方亭的時候, 方亭那不堪憔悴的臉龐, 驟然老了十歲, 令熟悉的朋友不敢直視, 一份難言的酸楚, 悄然無息地從瑩雪胸口湧出, 然後逐漸地向四周蔓延.

"對不起, 方亭, 我考完後太疲憊, 一直睡到今天才恢復過來, " 接過方亭遞給她的礦泉水, 她內疚地說: "我真不知道能幫你什麼. "

"你幫不了我什麼, 其實大局已定, 我也準備放棄了. " 方亭無力地說, 雙眼寫滿了絕望.

"你不應該絕望, 趙偉不會是那麼絕情的人, 我了解他. "

"我難道還不了解他, 這麼多年的夫妻了, 我真想不道他會變得這樣冷酷無情. " 淚水一下湧上了方亭的眼眶, 她的聲音象一根尖細的金屬絲在風中發抖: "他上周回美國, 居然住在HOTEL也不願意回家見我. "

"會這樣? " 她恍惚記得, 在系裡聽到的一些 傳言,關於趙偉在中國已經有了女朋友的事, 難道是真的? 她不解地問: "但是你們已經有了兒子, 無論如何也......"

"兒子又怎樣? " 方亭狠狠地哼了一聲, 止了眼淚, 咬着牙齒, 話音從唇齒間綻裂了出來: "兒子也敵不上那個狐狸精, 我告你一句實話,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看那趙偉成日在眾人面前也裝得個老老實實, 人模人樣, 哪會料到他竟是個衣冠禽獸, 一條披着羊皮的狼. 有家有口的人了, 兒子都讀二年級了, 居然還好意思去外面尋花問柳, 和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亂搞男女關係, 祖宗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這就是美國培養出來的博士, 什麼素質! "

方亭的聲音象針一樣穿過瑩雪的耳朵, 望着她那張因強烈憤怒而扭曲的臉, 她的同情在心底慢慢稀釋變淡, 她明白了趙偉為什麼寧願呆在HOTEL也不願見她.

"這就是女人的命啊, 一心想着為家庭奉獻一切. 等你的青春耗盡了, 到時候他頭一扭, 嫌你老了, 跑跑顛顛去追年輕的去了, 那嫩草真的那麼好吃嗎? " 方亭憤懣地說.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大家總該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商量這件事啊, 還有你們的兒子, 總該有個何去何從的解決方案. " 面對方亭的惱羞成怒, 她也無能為力, 她小心地問: "你知道趙偉的想法嗎? "

"他的想法就是要堅決跟我離婚, 他甚至找好了律師, 寫好了協議, 但是他休想讓我在上面簽字! 他說他什麼都不要, 所有的錢都可以給我, 但是我為他耗掉的青春年華他能償還給我嗎? 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傢伙, 只為自己尋歡作樂, 從來不為對方作想, 甚至不想想自己的兒子, 忍心不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一想到我兒子的童年......"方亭敘述不下去了, 她雙手掩臉, 淚水從手指的間隙間流了出來.

"我能幫你們做些什麼嗎? "瑩雪小心翼翼地問, 她的聲音蒼白無力, 她很清楚趙偉這次是鐵定了心.

"瑩雪, 我這次找你也是死馬當活馬醫, " 方亭抽噎着說: "趙偉現在住在HOTEL, 他死活不願見我, 除非我同意簽字, 我請了很多朋友去勸他都沒用, 我希望你能不能去......"

"那我試一下吧. " 瑩雪的心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我盡力而為, 雖然我也沒有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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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從(52)

瑩雪在同趙偉聯繫以前就聽肖雲講過, 她和露露也曾被方亭請去充當過說客, 見了趙偉, 兩三句話客套話後, 一旦進入主題, 他便是"徐庶進曹營__一言不發", 拿他根本沒有辦法. 無論怎樣, 瑩雪還是 約好了同趙偉見面的時間, 這一切她都沒有告訴紀林.

臨行前的那個晚上, 魯明陽也在家裡, 她在廚房洗碗的時候, 他們兩人高談闊論的聲音穿過帘子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旁:

"知道嗎? 趙偉現在正住在HOLIDAY INN, 方亭派了好多人去當說客都沒有成功. "紀林說.

"我看她還是算了吧, 這次趙偉是鐵定了心. 那些說客啊, 還是勸方亭快點簽字得了, 別耽誤她青春還搖得動的尾巴, 抓緊時間把自己推銷出去才是正事. 我記得那女人不是說過老公不改專業, 她就要改嫁嗎? 現在老天給了她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讓她快改嫁啊. "

瑩雪掀簾進去的時候, 看見他倆 一臉掩也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瑩雪沒有接他們的話, 想要反駁他們幾句又覺得無話可說, 她匆匆丟了句: "我還得去辦公室. "便推門去了. "

見到趙偉的第一眼, 瑩雪還有以為按錯了房間的鈴. 這就是趙偉嗎? 舉手投足間意氣風發, 神彩飛揚, 一件合身得體的高檔襯衣, 潔白無塵, 更把他顯得年青了五六歲, 瑩雪這才發現趙偉其實長得也蠻瀟灑, 很有一種儒雅的氣質, 看他紅光滿面, 雙目有神, 猜他在國內的日子一定過得舒心暢快.

"瑩雪, 你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記得上次見到你, 還是去年寒假在你家作客的時候, 你學習壓力很大, 是不是? " 趙偉關切地問, 同時從冰箱拿了瓶飲料遞給了瑩雪, 他轉過身來再問: "紀林怎麼沒來呢? "

"紀林之所以沒來, 是因為我有話想單獨同你商量, " 瑩雪開門見山, 直奔主題: "是關於方亭的, 我知道你的時間很寶貴, 我也不用繞圈子. "

一片烏雲湧上了趙偉的額頭, 和顏悅色的臉逐漸陰沉下來, 好像大雨前的天空,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聲音依然還是禮貌和氣: "其實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 我就知道你想來見我的意圖, 換一個人我也就客氣地拒絕了. 我尊重你, 瑩雪, 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

"你想過你的兒子嗎? 你就忍心讓他在缺父少母的單親家庭里長大成人? "

"別把我兒子當成一張鬥爭的王牌, 他一直都在缺父少母的家庭里長大, "趙偉冷笑一聲說: "我這次回家才發現, 我兒子除了認他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 誰都不認, 這樣也好, 我們離婚對他根本就沒有一點影響. " 他停了一下, 意味深長地看着瑩雪說: "你以為方亭就愛兒子了, 她如果真愛兒子當時就該跟我回國啊, 沒說的美國比兒子還重要吧? "

"她守在美國, 是怕回去了再也簽不過來. "瑩雪匆忙替方亭辯解.

"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 趙偉半笑半諷.

"你這樣說方亭就太不公平了, 她自己簽證簽了五六次才成功的, 所以她害怕. 她是非常愛兒子的, 每次跟兒子通了電話都要忍不住哭一場, 她平時對自己勤儉節約, 但是把兒子在美國上名牌大學的錢都準備好了. "

"瑩雪, 你不用再說了! 事到如今, 你說我冷酷也好無情也好, 我絕不可能回頭. "趙偉語氣堅定, 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對於其他的人我也不想多說, 但是瑩雪, 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實際情況, 我在國內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是個純潔善良的好姑娘, 跟了我, 我不可能不管她的...... "

一口飲料不小心嗆進她的氣管, 咳嗽聲連續不斷.

"你還行嗎? " 他關心地問.

"沒事, 沒事 " 她擺了擺手, 心裡在思忖着士 別 三 日， 當 刮 目 相 看, 怎麼也沒想到趙偉的膽子會變得這樣大, 敢做敢當還敢言, 就象宋雲青......

"雲青, "當這個名字在眼前湧現,心底呼喚和低徊的時候, 迷茫隱隱蔓上心頭, 她的情亂了, 心也亂了.

"你怎麼了?瑩雪, 沒事吧? " 見她嗽得面色發紅,抬不起頭來, 又突然目光直直的, 盯着窗外發呆, 趙偉忙奇怪地問她.

"我在想, " 瑩雪回醒過來, 收起了恍亂的神思, 認真地說: "我再也不會勸說你了, 趙偉, 我希望你和方亭走好各自未來的路, 我只是有點奇怪, " 瑩雪笑了笑: "你回國不到三個月, 那女孩......你們才這麼短的時間......"

"這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自從認識了她, 我才相信這世間還是有真愛, 可以令你願意不顧一切地投進去, 若是換回從前, 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些影視作品中的男女之情. "一旦轉換了話題, 他的聲音也充滿了深情. 那個名叫青苹的女孩, 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孩, 她作為一個秘書來到他的身邊, 整理資料, 接聽電話, 大小事情無論巨細, 她為他安排得妥當, 收拾得乾淨, 任勞任怨, 從不多語; 美若春花的臉頰對他輕漾着柔順的微笑, 明若秋月的雙眸對他滿含無盡的尊重和崇拜. 他不是鐵石心腸的冷血動物, 多少年寒窗苦讀的艱辛並沒有完全壓抑盡他內心深處的激情. 他忘不了那一天, 他們一起去南京路上的華僑飯店開會, 除了他們兩人, 其他的全是外單位的人. 華燈初上的夜晚, 會議包了一艘遊覽船, 組織大家去黃浦江看夜景. 他倆避開了船艙內人聲鼎沸的卡拉OK廳, 迎風倚靠在船欄上, 輕言細語. 外灘的萬家燈火, 璀璨絢爛, 光芒萬丈, 照亮了他們的微笑和深情; 起風了, 飄起了濛濛細雨, 他們沒有回艙, 因為他的手已經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雨止後, 江面上煙霧飄渺, 她靠在他的懷裡, 看見"東方明珠"穿破雲層的寂寞, 晶瑩剔透."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麼美的夜景, " 他情不自禁俯在她的耳邊, 真心地告訴她: "無論是在拉斯維加斯還是在曼哈頓......" 那時候, 他才發現自己也是個有情有愛的熱血男兒......

趙偉對青苹的介紹雖然只有寥寥數語, 但是瑩雪已經從他的目光和聲音, 衡量出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若有所思地說: "感情雖然很美麗, 但是作為一個成人也應該有理智啊, 因為人畢竟是有責任的." 她有點弄不清楚這句話是對自己說還是對趙偉說, 她只感到內心截然不同的兩種思想正在糾纏不清.

"那要看什麼前提. " 趙偉的聲音陡然提高, 情緒激動地說: "如果方亭能有你一半的善良和忍讓, 我碰到青苹也就生出一種遺憾罷了, 絕對不會放棄現在的家庭. 但你知道, 是方亭先把我的心傷透了, 我現在有了比較, 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回頭. "

"我明白了! "瑩雪靜靜地說, 她明白的是趙偉的選擇, 卻無法明白自己正混亂的思想, 她說: "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

趙偉在有意識地看表, 焦慮寫在臉上一清二楚, 他乾脆直接打斷瑩雪的話, 坦然正面地告訴她: "再過幾分鐘, 我必須給青苹掛電話, 我離開中國的時候就向她保證過, 每天這個時間一定給她打電話. 我不能讓她為我擔心, 她是個非常敏感的女孩. 她現在肯定已經守在公司的電話旁了. "

瑩雪知趣地收住了話, 禮貌地起身告辭. 驅車行在回家的路上, 心裡還在感嘆: 趙偉還是那個趙偉, 強烈的責任感, 熱情善良的心腸, 但是他的心永遠也不會回到方亭身上. 人們常說: 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們夫妻十多載, 該有多少的恩情綿綿, 卻經不起一陣風吹雨打, 轉眼渺無痕跡. 如果趙偉不回國, 如果方亭跟隨他回國, 如果青苹不出現, 他們依然會平安無事地相守一生, 但是人生千變萬華, 炎涼瞬易, 哪會有這麼多的"如果"!

她直接把車開到了方亭家. 方亭神情緊張地等待她口中的答案. 當一個人的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是聽任他人的安置鋪排, 那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可悲可憐!

"方亭, 聽我說, 不要浪費時間了, 在協議書上簽字吧." 瑩雪語氣堅定地說.

"不用你告訴我, 我也知道是這個結果. " 方亭無力地吐出一口氣, 頭虛弱地搭在沙發後背上, 她的臉色白得象一張紙, 皺紋在額頭堆涌得更洶了, 兩手一直緊抓住扶手, 惶遽不安, 這樣的一個女人, 曾經不辭辛苦地為家奉獻一切, 曾經精明強幹勝過鬚眉, 最後卻倉惶地, 被殘忍的命運罰下了場!

"就算作是人生的一次挫折吧, 你不要怕, 方亭, " 瑩雪在鼓勵她: "你還年青, 只要不放棄自己始終都會有機會. "

"我還年青嗎? 我還有機會嗎? " 方亭喃喃地問, 雙眼無助地往四處搜尋.

"怎麼沒有機會, " 瑩雪在繼續給她打氣: "你現在已經是F1了, 首先身份不用擔心, 等把語言關過了, 去社區大學選一個實用的專業比如計算機, 會計, 護士什麼的, 只要努力最後都會成功. 武教授的妻子汪容, 你認識的, 她因為嫌自己年齡太大, 不願花時間考托福和GMAT讀商學院的會計, 就上了社區大學的會計系, 七八門課拿了個證書, 連學位都沒拿到, 現在不也是找了個PART TIME 的工作嗎? 她做PART TIME 是因為想全心照顧先生, 她其實也可以找到FULL TIME 的工作. 方亭, 你如果能拿到學位, 肯定會比汪容幹得好. "

"到了現在這一步, 我知道我必須讀書了. "天性的好強終於衝破瀰漫全身的絕望, 方亭咬着嘴唇說: "我真的不服這口氣, 我怎麼會輸得莫明其妙呢? 我一定要去學校好好念書, 我以後還要把我的兒子接到美國來! "

"好樣的, 方亭! " 瑩雪用勁地拍了一下方亭的肩膀: "努力吧, 干出一番成就出來, 讓你的兒子為自己的母親感到驕傲! "

"我要讓趙偉後悔! " 方亭咬牙切齒: "別以為我只會打餐館, 我一樣的能讀出來. " 她哼了一聲, 頭猛地朝後一揚: "先讓他和他那個不要臉的爛婊子快樂去, 他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根本不是人! 跟動物有什麼區別, 終有一天會遭到天打雷霹. "

瑩雪突然低下頭去, 沒有言語回答她.

但方亭卻越說越來勁: "我相信我會自立自強做出一番事業給大夥兒瞧瞧, 我才不會當羅霞, 她算什麼呢? 找的那個人, 有錢又怎麼了? 還說什麼在湖邊給她要建一棟大房子, 哼! 又老又沒有文化, 他劉麻子跪着求我我都不會看他一眼. 她羅霞沒有本領, 也只配去當人家的情婦, 離開了一個男人就只好投奔另一個男人......"

瑩雪聽不下去, 她有點噁心, 頭開始發暈, "時間不早了, 方亭, 我該告辭了. " 她禮貌地站起身來.

"還早着呢, 等一會兒吧. " 方亭勸道, 她滿腔的激情和義憤還沒有傾訴徹底.

"我回家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紀林的妹妹馬上就要來了! " 在方亭無奈的目光下她毅然推開了門.

回到家中的瑩雪, 才知道婆婆來過電話. "紀美不能來美了! "紀林對她說, 她愣了, 凝視着紀林鐵青變形的臉, 等待一個晴天霹靂的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