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不等於法西斯治理
馬悲鳴

2018年5月16日是《中共中央五一六通知》發動文化大革命五十周年。十一屆三中全會
通過第二版《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徹底否定文革。人們在痛定思痛之餘，把文革暴
行定義為“法西斯”；這是不對的。文革不是法西斯，而是暴民政治。
現在人們把意大利法西斯、德國納粹和日本軍國主義統通稱法西斯，比如德國法西
斯，日本法西斯。大概沒有幾個中國人懷疑這後兩個帽子扣得是否對頭。其實德國和
日本都不是法西斯，只有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政權才是法西斯。
法西斯是古羅馬元老院護衛手裡拿的法器。一束捆綁在一起的棍棒中露出一個斧頭。
由兩名衛士扛着，站在元老院顯要位置，以示權力的威嚴。
墨索里尼剛當政時的意大利，火車晚點是常態，不晚點才不正常。墨索里尼親自到晚
點的火車頭上，當場開除了一名喝醉了的火車司機，才使意大利的火車恢復正點。
德國衝鋒隊水晶之夜抄砸猶太人的店鋪不是法西斯行為，而是暴民運動；和紅衛兵
“破四舊”有得一比。故紅衛兵不是法西斯，而是衝鋒隊。日本搞的是軍國主義，它
的南京大屠殺也不是法西斯，而是比衝鋒隊還原始的元清攻陷城池後的屠城。順便說
一句，法西斯頭子墨索里尼拒絕了納粹德國提出的“清除”猶太人建議。——意大利
沒有滅猶營！
中國與法西斯有點類似的是商鞅變法。上陣士卒以斬首數論功行賞；也以未曾斬獲而
論罪。商鞅是有明文規定的。故商鞅才是法西斯。與之類似的是西夏王朝的築城制
度。西夏在寧夏。所謂寧夏，就是安寧的西夏。傳說西夏王要築干打壘的城垣。築好
後讓士兵拿矛頭往土城牆裡扎。扎進去的證明城牆不夠堅實，斬工匠。扎不進去的證
明士兵不用力，斬士兵。如此嚴刑峻法才是法西斯。
中國現在提倡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總共24個字，12個詞。其中第8個詞是“法
治”。但中國人歷來對“法治”的理解就是以商鞅為代表的所謂“法家”之法的治
理。嚴格執行起來，就是法西斯。
我已經去國三十餘年。最近回國小住，發現家裡的網絡已因長時間未付費而中斷，於
是便申請了一個聯想寬帶。聯想的營業員客氣地說，今天下午，或至多明天，我們的
員工會跟你聯繫，去你家安裝調製解調器（俗稱“貓”modem）。
中國經過三十餘年的改革開放，低端服務的效率高得驚人。比如這次我在機場出關費
了那麼點時間，到了領取行李的轉盤上就已經標示出我的國航班次行李已經發放完
畢。急的我到處詢問，人家請我去臨時行李寄存處看看；到了那裡果然。航班發放行
李的速度之快，真是舉世第一。第二個感覺速度之快的就是聯想開通寬帶。我還沒出
聯想營業大廳，就有電話打來（尾號0882），問我是否在家。他們的工人馬上能來。
我說還要出去一會兒，下午再說吧。
剛過中午，工人（尾號0879）便來電話約時間。我說還在外邊。工人問何時為好。我
說三點半到四點吧。剛到三點半，該工人的電話又來了，問我是否已經到家。我說還
在車上，等我到家後會給你打電話。他說最好別過了五點。
我四點半到家，給他打電話。他來到我家，非常有效地給我裝好了光纜和調製解調
器，並給我抄下“貓”的名稱和密碼。我請他幫我把手機微信連上網。他很快弄好。
我因正在倒時差，很困，覺得既然已經裝好了“貓”，大概電腦上網不會出問題，就
沒讓他順便幫把電腦也連上網。他便回去了。
我半夜醒來打開電腦嘗試上網，卻怎麼弄也連不上，生了一宿的氣。第二天（五月十
六日）我給他們的總管（也就是上面提到的0882），請他再派工人來幫我看一下。過
了一會兒另一名工人（不是0879）來幫我看了看，把“貓”和信號放大器用以太線連
上，我的電腦就能上網了。
這個工人走了之後，忽然接到一個聯想的自動電話，讓我對他們員工的工作質量打
分。我選擇了2。
根據我在國外的經驗，對服務公司工作質量打分一般按正態分布分為五級，分別是
1．特棒
2．挺好
3．正常
4．不怎麼樣
5．太差
這五等評價會被該公司收集起來，成為員工年終效績打分的依據。一般說來，“正
常”以上的三個級別是不會受到懲罰的。
我因倒時差，晚上睡不着，又上不了網，生了一肚子氣。但畢竟人家最後還是給我弄
好了，所以根據5等正態選擇的經驗選擇2：挺好。
不料忽然他們的工頭（工號0882）來電話讓我說說為什麼選擇2，有什麼方面還可以改
進服務的。我實話實說，並解釋說，沒有工人的錯，也沒有我的錯。我只是太困，沒
讓工人當場幫我連上網。你們如果還想進一步改進工作，最好讓員工臨走催逼一下客
戶，打開電腦確認一下是否能上網。所以請你們不要懲罰員工。因為你們不可能規定
員工必須催逼客戶，故你們的員工沒有責任，不應受到懲罰。
掛上電話沒一會，該工頭又來電話，問我是否能把打分改過來，選擇1，而不選擇2。
我想起頭天晚上整宿的惱火，堅決不改，並再度提醒他，不要懲罰員工。但他卻說，
已經懲罰了。
原來他們的工作質量評分只有兩項，1和2，好與壞。如果選擇1，則是往他們臉上貼
金，就可以到處宣揚，他們的顧客評分都是絕對好。如果選擇2，則就是壞，必須懲罰
員工，輕則扣獎金，重則開除。這就把顧客置於要麼必須往他們臉上貼金，要麼讓顧
客承受讓他們的員工遭受懲罰的心理負擔。
天津混混兒爭地盤時，常用壯士斷臂的法子。公私合營時，地盤主人拒絕國有化的理
由是：“這是我爺爺斷了一條胳膊掙來的地盤”；並拿出他爺爺親自斬斷的那條臂膀
為證。
如果顧客給聯想打分2，他們就真能壯士斷臂，嚴懲他們自己的員工。一般顧客不願意
承受心理負擔，便都選擇1，絕對好。讓他們臉上再多貼金。
不管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是西方文明社會，都講究個文明執法，則必須是文明
立法於前。這種非黑即白，士兵用矛頭扎進土牆則斬工匠，扎不進則斬士兵的“法
家”式法西斯立法和執法應該徹底廢掉。
想起一整宿連不上網的氣，我就無法給聯想打分1，故我拒絕了0882號主管讓我改變選
項的要求，並質問他，我是否有權選2？同時追加了一句：你們要是膽敢懲罰0879號員
工，我就把此事寫出來用英文在境外發表。
從和聯想的這次交道看，國內許多口碑極佳的商號大概都是用這種法西斯式的立規逼
出來的。逼員工不敢怠慢，萬一失手，則重罰員工。同時逼顧客只能說他們好話才不
至於承受心理負擔。
這是秦法！雖然效率極高，但極無人性。暴秦二世而亡。劉邦入關，盡廢秦苛法，與
民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中國要麼是暴民政治，從紅衛兵到打砸日產車及其中國車主。要麼就是苛政猛於虎的
法治：法家的法西斯治理。
中國距離人性執法的現代文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