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送客一般站在自己家門檻里;中國人送客一般邁出家門直到客人身影消失。
我至今無法接受,無法適應美國人送客站在自己家門檻里的送客方式,客人剛一走就把門一下關上,並且能聽到他們立即隨手把門栓扣緊的聲音。好像剛才所有的興致勃勃的談話,情意綿綿的溫情,在你邁出他們門檻時一下全部結束。他們從來不挽留再待一會兒,你也許還沒來得及回眸一望時,門已經緊緊地關嚴,那裡的一切將與你隔絕與你無關。
如有時去美國朋友家訪問,偶爾粗心忘了一點什麼東西,回去再去取,他們會把門開一條小縫。美國人家的門都常有一條鏈子,門開那麼一條小縫,你可以看見裡面房子主人的臉,但覺對不能再進去,因為那條鏈子掛着,你是不可以開大的,他們會從這條小縫把你要的東西遞過來。
我在美國最要好的女友saly,她是一個教育學博士。我去她家玩,她是那樣熱情,給打我香蕉汁喝,並且把她後花園裡的菜給我摘了一大籃子。出門左一個擁抱,右一個親吻,可是我剛一邁出門檻,她站在門裡不肯邁出半步,就把門關緊,這對於一個中國留學生來說,實在有一點冰冷甚至彆扭的感覺。
我還沒出國之前,每天晚上吃過晚飯就去朋友家聊天,每次回來她都送我到家門口,有時我又把她送回家,甚至好多次她跟着我又來了我家。和男朋友談戀愛時,每次都送到車站,等車開了,才肯離去。
我去美國已經這麼多年,始終保持中國人的送客傳統,至少朋友辭別我要邁出門檻,把他們送到電梯旁,電梯開了,我才離去,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美國人這一套禮儀——站在門檻里送客。
在這一點上,我表現了自己的征服能力,和我相交的美國朋友都知道他們把我送到門檻我不高興,所以對於我的來訪,他們均讓步服從中國文化,一定要邁出自己門檻,揮手告別。
遺憾的是我的妹妹,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去她家訪問,她竟然站在門檻里,我剛一出門,她就把門關緊。偶爾有急事我直接開車去她家。她竟然開一個小縫,有一個鐵鏈連着,我就是想擠也擠不進去,一副有什麼急事快說的表情。每每我對她的此舉不滿時,她就直白地對我說:“我剛來美國第一天,你不是對我說,一定要儘快適應美國的生活,一舉一動都像美國人一樣,才能深入這個社會嗎?”
確實我說過這話,妹妹這樣反問,我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