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憶----兵敗如山倒

1945年8月,蘇聯紅軍出兵東北,攻打侵占中國的日本關東軍,幫助中國解放東北.當時日本侵略軍在中國關內和太平洋戰場上,正處在節節敗退和即將滅亡的局勢下,不得不把駐守在東北的,較有戰鬥力的老牌關東軍,調到關內和太平洋戰場上去,應付那裡的局勢,留守在東北的大部份兵力,都是些剛剛從日本新徵集來的,缺乏訓練和無戰鬥經驗的新兵.

蘇聯紅軍分數路大軍,同時進攻駐守在東北的日本關東軍,從東部地區綏芬河一帶,進攻日本關東軍的蘇軍進展很快,幾天之內就占領了濱綏鐵路線上的戰略要地牡丹江.我的家住在濱綏鐵路線哈爾濱與牡丹江之間的一個小鎮上,距離牡丹江很近,坐火車用不了半天時間,也就是說蘇聯紅軍很快就要打到我的家鄉來.為了躲避戰火,鎮上好多人家都跑到山林里去

了,我們家也搬到南山溝窩棚里暫時居住.我們剛剛安置好新家,就聽到蘇軍飛機在鎮上的投彈聲,據說都是投在鎮外無人處,主要是威嚇日軍的,沒有傷害到居民.蘇軍占領牡丹江以後,就沒再遇到日軍的大規模抵抗,一些日軍都紛紛逃散到附近的山林去了.我們居住的鎮子雖不算太大,但在這一帶地區也是一個重要據點,它是日寇掠奪糧食木材和一些特產品的

重要集散地.日軍在鐵道南設立南大營,有100多日軍和200多偽軍,保護存放在這裡的軍需物資.蘇軍剛剛占領牡丹江,他們扔下所保護的軍需品,個個抱頭鼠竄逃到山林去躲避被殲滅的命運.蘇軍進駐小鎮以後,在這裡設立一個衛戍司令部,維護這一帶的治安和搜捕逃散的日偽軍.蘇軍來了之後,小鎮的社會治安有了保證,不再受日偽勢力的欺壓,也不怕土匪惡

霸的掠奪,我們也無須再整天躲避在山溝里.我們先把年老體弱和小孩子們送下山,年輕力壯的繼續住在山上,一方面看護已經成熟了的莊稼,不被人偷盜和防護野獸遭踏莊稼,另方面要經常摘采些成熟了的瓜果蔬菜,送到小鎮上去賣,換取些購買油鹽醬醋的錢.每天傍晚摘取兩筐瓜果或蔬菜,用一根扁擔挑着回到小鎮家裡,住一個晚上,第二天天剛放亮,就送到

集市上出賣,賣完菜在集市上喝碗豆漿吃根油炸果子(油條),或吃碗豆腐腦半斤大煎餅,然後買些生活必需品再回到山上.有一天我和哥哥還有同屋住的李叔,正要吃晚飯,發現對面苞米地里,有一個人影在晃動,開始我們以為是偷掰苞米的小偷,就沖他喊了幾聲,想嚇跑他.可他聽到喊聲後不但沒跑,反倒走出苞米地奔我們這裡來了,穿一身黃衣服,手裡還拖着

一條槍,這時我們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個逃散的日本兵.那一年我哥哥18歲,我15歲,李叔三十來歲,他是從山東逃荒來到北大荒的,在山東老家打過日本鬼子,對日本兵的殘暴和屠殺中國人的罪惡,非常仇恨,當即拎起一把鐵鍬迎了上去,我和哥哥也各拿起一把鋤頭,跟了過去.那個日本兵一看這架勢,立即雙手把槍舉到頭頂,撲鼕一下跪倒地下,像個舉手投降的樣

子,我們三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時不知如何對待才好.還是李叔有經驗,他愣一

下神之後,快步上前把日本兵的槍拿到手,然後叫他站起來,讓我和哥哥把他的全身從上到下翻了個遍,除了一把刺刀和兩個裝子彈的空盒以外,沒發現其它的東西.他身體有些發抖,站立不穩,兩眼直巴巴的看着我們,嘴巴嘟嘟囔囔也不知說些什麼.我們把他領到門前,他看

到放在地桌上的飯菜,饞得直吧嗒嘴,我想他這是餓急了,伸手拿起一個煮苞米遞給他,他接過苞米就大口啃起來,一邊點頭哈腰,一邊連連說"啊力嘎斗,啊力嘎斗"(謝謝,謝謝).地桌上除了煮苞米以外,還有苞米麵餅子,蒸南瓜,燉茄子土豆等.李叔說我們得優待俘虜,讓他跟我們一起吃吧.看來他是真餓壞了,一氣吃了3隻苞米,兩個苞米麵餅子,兩塊蒸南瓜,還有

一大碗燉茄子土豆,他邊吃飯邊比比劃劃,斷斷續續地對我們說了些話.偽滿的小學從一年級就開始學日本語,我連續學了5年,雖然還不能與人會話,但嗑嗑吧吧,比比劃劃地也能對付幾句.我基本上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問從這裡到哈爾濱還有多遠,從哈爾濱到大連怎麼個走法?我把他說的意思告訴了李叔和我的哥哥,李叔覺得很驚奇,說他一個人怎麼回國?

他連哈爾濱也到不了,就得被人打死.告訴他明天我送他下山,向蘇軍投降,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性命,安全回到日本.我連說帶比劃,好不容易讓他懂得了李叔說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最後表示同意.可是第二天一早發現他已經不在了,附近也找不到他.過了幾天鄰居趙大爺告訴我們,山北坡樹林裡吊死一個日本鬼子,到那一看正是從我們那裡跑掉的日本兵.

以後幾天,山上經常來些蘇軍戰士,少時三五人,多時十幾人.他們是在搜捕逃散的日本兵.有時他們押解幾個被搜捕到的日本兵,帶到鎮上集中看管起來.中秋節快到了,莊稼也快收穫完了,我們也從山上搬回家裡住.有一天我們買了些過節用的物品,回家時路過蘇軍司令部,看到門前大街上,站滿了黃呀呀的一大批人,足有五六百人,近前一看都是被俘的日本

兵.他們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風,一個個丟盔解甲,狼狽不堪.有的連戰鬥帽都丟了,領章肩章也掉了,也分不清官兵的界界限了.有的頭上纏着繃帶,有的吊着一隻胳膊,還有的拄着一根木棍,一個個耷拉着腦袋等候處理.有十幾個蘇軍,端着衝鋒槍站在四周,看管着他們.不一會從司令部里出來一個軍官,後面跟着幾個隨從,他站在大門口的台階上,講了一通話,一個

翻譯用日語又講了一遍,然後就把他們都帶到火車站,據說是用火車載到大連,在那裡把他們統一送回國.這些萬惡的日本鬼子侵略中國,占領東北14年,殺我同胞,掠奪財富.蘇聯紅軍幫助我們打敗了日本鬼子,我們親眼看到日本鬼子垮台的慘相,心中出了一口悶氣,想到今後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無不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