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里子：什麼人最貪小便宜？

貪便宜之心，絕對與種族無關，也絕對與時代無關。君不見古今中外的商賈一概用減價招攬顧客麼？倘若有關，豈會如此？

不過，以為凡人皆有貪便宜之心，也未見其是。輪船、火車、飛機之所以會有頭等艙位、二等艙位、經濟艙位之別，旅館之所以會有5星、4星、3星，以至於無星之分，正因為有人不貪便宜，寧可付高價。豪華的轎車、住宅，名貴的首飾、衣裝之所以有市場，也正因為有人不貪便宜，寧可付高價。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或曰：頭等艙位、二等艙位、經濟艙位等等，是不同的商品，豪華轎車、住宅，名貴首飾、衣裝等等，也是不同的商品。商品不同，價格自然有別。所謂便宜，應當是指相同的商品而價格相對低下，或者更進一步，得是價廉而物美方才能稱之為便宜。

這說法似是而非。何以言之？曰：價廉物美或價廉物等之事，其實根本不存在。以黑色星期五為例，少付金錢的代價是早起、排隊、擁擠。早起意味着犧牲休息，排隊意味着耽誤時間，擁擠意味着忍受心身之不悅。以上網購物為例，少付金錢的代價在於不能眼見為實，不能手到拿來，不能享受逛商店的快意。以貨比三家、終於找到最便宜的一家為例，少付金錢的代價是時間、精力、輪胎，外加鞋底的耗損。以討價還價、終於還到自以為最便宜的價格為例，少付金錢的代價除去時間、精力、吐沫、嘴皮子的消耗之外，還可能在事後因為聽到別人買得更加便宜而追加無窮的悔恨。

總之，貪便宜，就得付出代價；不付出代價的便宜，只存在於貪便宜者的臆想之中。既然如此，為什麼總是有人貪便宜？一言以蔽之，曰：囊中羞澀。付不出金錢，遂不得不付出別的代價。坐經濟艙位、住三流旅館、戴假首飾、開二手車者，未嘗不願坐頭等艙位、住5星級賓館、戴鑽石項鍊、開豪華轎車，只因付不起，不得已而求其次，於是而有節省之譽，於是而有貪便宜之譏。究竟應當為譽？為譏？嘿，說不好，見仁見智。

一般來說，愈窮，貪便宜之心愈烈；愈窮，所貪者也愈小。前者其理自明，勿庸費解。後者因世道之不公。大便宜，非窮人所能貪得起。不信？捫心自問：現有一筆能便宜$1000萬的買賣等着你，你貪得起麼？由此可見，最貪小便宜者，非最窮困之徒莫屬。不過，同樣程度的窮，不一定導致同樣程度的貪。引起歧異的原因在化錢的習慣，而化錢習慣的之同，又因出身、地位、背景等等的不同所致。同樣的窮，一個出身三代貧農，另一個世代仕宦，前者往往較後者更貪更小的便宜。同樣的窮，一個是初來乍到的移民，另一個是久居此地的土著，前者也往往較後者更貪更小的便宜。

黑色星期五的便宜，少不過數元，多不過數十百元。在穩定的中產階級眼中，數十百元不過區區微不足道之數，絕對屬於小便宜的範圍。對於這種小便宜，大有錢者不屑一顧自不在話下，即使是穩定的中產階級，感興趣者也必定為數不多。為貪黑色星期五的小便宜而趕早集者，之所以多為非白或外來移民，正因為在美國大富之家以及穩定的中產階級，皆以白人土著居多。如此而已，別無它故，與種族之黑白紅黃絕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