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的“野獸”
—上路

當看到那輛二手的豐田皇冠時，我就開始動了要學車的念頭，那時正值深圳的三月，天氣還算溫和，於是利用外出辦公事的機會，到駕駛學校，在交了7600元報名費後，被告之，必須先封閉學習交通法規，筆試合格後，才能學上路駕駛，並且這是唯一的學車途徑，咬咬牙，休假一周，於是開始了堂皇的“野獸”生涯。

經過一周的早起晚歸，攪盡腦汁，筆試終於結束，但成績要等兩個月後才能出來。天越來越熱，原本希望在夏天前拿到車牌的計劃徹底流產。五月，電話詢問，考了98分（滿分100，合格90），順利通過，尤其在得知沒有滿分同時及格率非100%時，更是慶幸自己的幸運和聰穎。

駕駛學校統一安排學生開始上路操練，給我安排的是一位姓路的師傅，路師傅個頭不高，墩墩實實，表情嚴肅，說話簡練，我的第一次課是一個周末的中午，內容是原地學習掛檔，和熟悉方向盤。

當坐在兩腳離合的北京吉普教練車駕駛座上時，感覺新鮮刺激，內心的激動，使我的臉上一直掛着燦爛的笑容。路師傅給我演習一遍後，就坐到副駕駛座上，我開始認真的按照路師傅的要求操作，點火，放手煞，右腳踩油門，同時左腳踩離合掛空擋松離合，再踩離合掛一檔松離合，保持幾分鐘後，左腳踩離合掛空擋松離合，再踩離合掛二檔松離合，保持幾分鐘，重複左腳動作，掛三檔，再保持幾分鐘後，重複左腳動作，從三檔到二檔到一檔然後返回空擋，如此的反覆練習，漸漸的，我有些吃不消了，臉上的笑容從僵硬到收斂，最後是沮喪，路師傅得意的表情開始教訓：動作不要僵硬，要快，你繼續練習吧。他推開車門走下車。

初夏的烈日照在薄薄的鐵皮車頂上，沒有一絲風，我握着方向盤，承受着來自發動機和太陽的熱浪，機械的重複着師傅剛剛教的動作，汗水滴滴嗒嗒從額頭滾下，從背後冒出，浸透了專為學車購買的運動衫，兩個小時的課程上完，渾身仿佛散架一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深有體會，當個司機不容易啊。

第二次課是又一個周末的下午，學習倒樁，路師傅的教學方法很特別，他在教練車的後玻璃上標註一個位置符號，他要求學生，在倒入左後庫時，方向盤向左打死後退，當發現符號位與後樁竿成一點時立即回方向，當車行至左車庫尾部時，車身已直，隨後掛空擋，讓車直向前行至左車庫最前端，掛倒車檔，向右打死方向，按同樣方法，即可漂亮的完成倒樁過程。

按照他的方法，在學習了一個小時後，我已能不必碰杆就可順利退出車庫。這次的課程比第一次輕鬆了一些，由於不用踩油門，只需控制離合和剎車，便可前行和後退，夏風微微吹拂流汗的臉頰，絲絲涼意，疲憊也拋去不少。

利用五個周末的學習，倒樁技術已基本爐火純青，路教練通知，周二上午考倒樁，需要再交200元的考試費。

周二上午，天陰沉沉，風不陰不陽的吹着，看不見雲在動，但可以感到雲層在迅速增厚，全體考生在駕校集合，由師傅開車帶領到西麗湖邊的考場，路師傅共帶了6個徒弟，我是唯一的女生，特殊照顧坐在副駕駛位，各個懷揣心事，一路無言。

空曠的考場中央整齊的排列着五個倒樁考場，每個倒樁庫門前都圍着不少人，我們一行隨教練來到4號考場，考官是一個穿制服的交警，他表情嚴厲的通知：現在開始考試。

第一批是另一個教練的學生，6個中過了3個，第二批考生6個中過了2個，大家開始緊張，氣氛有些凝滯，我們是第三批，而我是第二個，當前一個考生險勝通過時，教練悄悄地對我說：你注意那個後玻璃窗有一個小劃痕，你以它做參照物就行了。我感激的點點頭，上到車上，靜下心，按照平日的練習及教練的提醒，行進倒車入庫，行進倒車出庫，一切順利，只是出庫時由於激動，車身有些歪斜的出來，但沒有壓線，考官評語：通過。我歡快的輕叫：太棒了。

真是上蒼有眼，我們這批6人全部通過，路師傅開心的露出和善的微笑，我第一次看見他笑，竟然有兩個很深的酒窩，感覺很滑稽。

全勝的我們第一批離開考場，路上大家談笑風聲，路師傅也一邊開車一邊加入我們的話題。

開始起大風了，路師傅加快了行車速度，只聽汽車的轟鳴，夾雜呼嘯的風聲，北環路兩旁的景物帶着哨音從耳伴閃過，突然一片黑暗壓頂而來，只聽一聲巨響，前方什麼也看不見，感覺車是在拐彎，我座在前排，嚇得忘記了尖叫，盯着擋風玻璃上的裂痕，車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路師傅似乎也慌了手腳，任憑車繼續向前飛馳，忘記了踩剎車，身旁一輛大貨櫃呼嘯而過，我終於一聲大叫：“停車——！”

路師傅憑藉其高超的技術，摸黑將車停到路肩上，下車用力將車頭蓋放下扣好，前擋風玻璃上的裂痕已有一尺長。大家開始熱烈議論，感謝上帝，我們都完好無損！

路師傅上車靦腆的對大家笑笑：“對不起，讓你們受驚了！”大家齊聲爆笑：謝天謝地！

樁考順利通過，我開始預約上路練習，每次兩小時，依然選在周末的中午。

第一次上路，心裡緊張的要命，老公送我到駕校的路上，我一直嘀嘀咕咕，擔憂自己今天的命運。天格外的悶熱，沒有一絲風，厚厚的雲層壓在頭頂，真象一座大山，讓人喘不過氣來，老公安慰：沒事的，有師傅幫你踩剎車，怕什麼？

來到駕校，坐上駕駛座，感覺只是個軀殼在操縱方向盤，靈魂早已飄飛到高空，冷眼觀看新手起步上路。

路師傅一旁仔細講解，開車要勻速，拐彎不要太過猛，注意掛檔要領等等。我點點頭，重複師傅的教誨，點火，兩腳離合掛檔，起步上路，離開駕校的路上，坑凹不平但沒有其他車輛，我放心的將車掛到三檔，車後揚起一路沙塵，輕鬆快捷的來到大馬路上。

中午時節，車輛稀少，看到教練緊張的盯視着前方，我的心緒反倒輕鬆了。有路師傅在身旁把關，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來到一個小小路口，師傅示意：右轉到北環路的輔道，輕鬆自如駕車疾駛。

又是一個小小路口，師傅再次示意：左轉從地下通道穿過北環，我熟練的打方向，吉普一個急轉彎，迎頭撞到左邊的路沿上，車劇烈的抖動一下，熄火！我的前胸撞到方向盤，生疼，路師傅也幾乎撞到檔風玻璃，他氣惱的埋怨：你怎麼打的方向！竟然想往行人道上開！

我忍着痛，滿臉堆笑：對不起，我方向盤掌握的不好。師傅無可奈何，擺擺手：點火，以後拐彎一定要踩剎車！甚至要換檔位！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下次再不敢放肆，一路聽着師傅絮絮叨叨的講解開車要領，時不時伸手幫我扭正方向，我握緊方向盤，繞着蓮花北的馬路轉了一圈又一圈，那時的蓮花北幾乎見不到人影，車輛也極少，路旁幾棟正在建築的高層似乎已停工，寬闊安靜的馬路上只有我們這些堂皇的野獸在狂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