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煙雲】 (66) 魂斷金門橋
by china_firefly/螢火蟲

出租車後座上路翔想着陳雪正孤零零地躺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時捂住臉, 眼淚抑制不住地流出來.

中東人模樣的司機看他一下飛機就去金門橋, 還悲痛欲絕痛哭流涕, 以為他是唯美主義者特地選金門橋去自殺的, 就好心勸他想開點, 等聽到他朋友在金門橋出事時提醒道:"她可能沒跳橋, 只是出車禍了..."

路翔頓時愣住了, 想想也有可能, 可着她倒在血泊時再次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恍然不知多久, 他突然清醒過來, 拿起手機打去舊金山問訊台,要到金門橋管理處號碼再打過去, 得知沒出車禍沒人跳橋時破涕為笑, 連聲道謝後掛上電話.

他抹乾眼淚後可沒高興多久, 回想她叫聲異樣手機打不通時又憂心忡忡起來, 開始懷疑管理處沒最新消息, 坐立不安等幾分鐘後又打過去. 那人一聽又是他就抱怨起來, 說真的沒人出事, 你老再這樣打我得去跳橋了.

路翔連聲道歉,並解釋了一遍. 那人這才慎重起來,保證留意一下, 並記下他的電話號碼. 電話掛斷不到兩分鐘又響起來, 他嚇得直哆嗦, 等看到是東部手下號碼時才鬆口氣,是討論後天客戶的事, 他說幾句話後就匆匆掛斷電話.

一直到穿過舊金山市區都沒再接到電話, 路翔遠遠看到大橋紅色橋頂在白茫茫迷霧中若隱若現時心都懸到喉嚨口, 就叫司機開車上橋. 飄忽的白霧越來越濃, 整個世界顯得幾分迷離幾分詭異幾分陰冷, 他搖下窗子叫司機慢點開, 然後凝神屏氣打量右邊橋肩上每個遊人.

等大橋過半,橋邊空蕩蕩不見人影時他的胸口開始窒息, 再次懷疑她早已跳下去.正當他傷心欲絕時突然看到右前方一個白衣黑髮女子趴在橋邊, 他欣喜若狂大叫"陳雪", 那人聞聲轉身,他頓時熱淚盈眶, 讓司機緊急停車後丟下一百美金,下車跳上橋肩, 死命把陳雪摟在懷裡, 臉緊貼她的臉.

憂鬱落寞的陳雪做夢都沒料到路老師會出現在眼前, 而且把自己抱得喘不過氣來, 就驚訝地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你沒事吧? "

他依舊驚魂未定, 渾身顫抖,等感到她真真切切在自己懷裡時才慢慢回過神來,過好久才清醒過來,發現這樣擁抱不合時宜就趕緊放開手, 漲紅着臉, 嘿嘿傻笑起來, 轉身趴到橋邊,偷偷摸去眼角的淚花,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一下飛機就聽到你又哭又叫,手機突然就打不通, 還以為跳橋了, 嚇死我了..." 他沒說完, 眼睛又濕了.

她噢了一聲, 趕緊解釋道:"剛才和你講話時趴在欄杆上, 不小心把手機掉海里了...對不起...."

他這才恍然大悟, 低頭想看看橋下的海水, 只見一片白茫茫隨風飄舞的濃霧, 就尷尬地笑起來.

她嘴角牽動一下,想笑又笑不出來, 就轉身和他並排趴在橋邊, 一起靜靜地凝望着隨風翻滾的白霧,其實剛才想着自己九年前剛出國在這裡游高興了才決定嫁給趙劍時心裡悲痛難忍, 真有跳橋的衝動, 等接到路老師電話後才改變主意. 可她不想說出來.

他看她不出聲時, 不安地問道:"你怎麼不去上班跑這裡來? 沒事吧? "

她默默地看着他, 眼裡滿是悲涼決絕, 過了好久都不出聲.

他看着她消瘦但依舊清麗的臉龐時心莫名地痛起來,低聲勸道:"其實有些事看開就好了, 別老跟自己過不去..."

"你也知道了?!" 陳雪震驚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路翔默默地點點頭, 轉頭看着迷霧, 低聲說:"細節我也不大清楚, 前天野狐喝醉酒後說的, 聽起來趙劍不想和那女的再來往...."

其實野狐跟路翔抱怨說趙劍自己爽了要他去擦屁股, 還說柳依依不大肯流產, 最後趙劍答應出錢讓野狐和女友去巴厘島玩後, 他女友才肯去勸表姐流產並照顧她.可路翔怕刺激陳雪不敢說出來, 只是嘆道:"其實趙劍那樣知道回家算不錯的了...很多海龜見到年輕漂亮的就一去不回, 拋棄老婆和兩小孩, 連贍養費都不付..."

陳雪開始頭痛欲裂, 壓根都沒料到自己最敬重的路老師到這時候還幫趙劍說話, 就氣乎乎地說:"我弟弟說他兩天前還跟那女人見面呢! 他上午打電話回來, 不僅否認, 還說只在一個月前見過一次!"

路翔嘆口氣:"他掩飾是因為還在乎你, 就算他見了面, 估計也沒什麼大事..."

陳雪不滿地瞪了路老師一樣:"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鬼混?!"

路翔沉吟片刻, 嘆道:"我覺得不象, 他得創業, 沒那麼多精力周旋. 他還是有底線的,上次我沒簽約就想給他二十萬, 他死活不肯要,換成國內有些無賴早就拿去了. 其實國內好男人和壞男人區別在於是不是主動出軌..."

陳雪再次不滿地哼了一聲: "如果是你, 也會出軌?"

路翔轉頭看着迷霧,低聲窘迫地笑道:"我可能不夠帥, 她看不上我, 她是副市長情人,見過的大款可多了... "

"你還知道什麼?快告訴我!"陳雪急切地問道,因為趙劍一直不肯透露那女人背景,她一直蒙在鼓裡.

路翔尷尬地笑道:"我就知道那麼多, 我見過那女的一次, 確實漂亮, 趙劍和這樣女的玩過後也不會輕易上鈎了..."

"如果她釣你, 你會不會出軌?"陳雪好奇地問道.

路翔尷尬地低下頭, 嘿嘿苦笑起來:"可能也會..."

陳雪愣了一下,很快又追問道: "那...Lily會不會跟你離婚?"

路翔抬頭掃了她一眼, 又趕緊低下頭,呵呵笑道:"可能不會, 她說別人看上我是我有魅力...是好事... 她認為男人玩多了也就免疫了, 也不會被勾走了..."

陳雪口瞪目呆起來, 難道自己對趙劍太苛求了? 象Lily那樣的才是完美太太?

"其實美國也很亂的!"路翔又接着說,"公司里很多高層女白領就是一步步睡上去,男人功名成就了,自然會有無數女人主動送上門,這是全世界通行的潛規則..."

陳雪想起白宮女實習生和克林頓總統拉鏈門事件時想想確實是這麼回事, 就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他看她不出聲時又勸道:"你還是海龜吧,離婚只是一時痛快,可以後怎麼辦? 嫁白人? 總不如和華人交流順暢吧?!美國單身的人是50%, 很多人離婚後也很後悔的..."

陳雪沮喪地垂下腦袋, 這一陣每想着離婚後孤獨淒涼生活時確實心生寒意, 可想着老公一回去就出軌,到現在還藕斷絲連,將來萬一做大會有更多女人蜂擁而至時絕望起來, 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把十二年青春賭他身上已是太傻,再賭就是大笨蛋了.

沉默良久後她長嘆一口氣, 搖搖頭, 轉而苦笑道:"不說我的倒楣事了... 你奶奶怎麼樣? 對不起, 我這陣有點亂, 都不能幫你忙..."

路翔開始黯然神傷, 低聲嘆道:" 很不好, 大概還能活三四個月...我這次回來想買些藥回去..."

陳雪心裡陣陣難受, 不知道怎麼安慰好, 突然醒悟起來:"你飛機幾點? 耽誤了吧? 我送你去機場?"

他看了她一眼, 遲疑地點點頭. 兩人沿橋往回走時, 他拿起手機打給Lily想解釋說會晚點到家, 可意外聽到丈母娘的聲音, 原來Lily出門忘帶手機了. 丈母娘問寒問暖, 他心裡很是感動, 正要掛電話時她突然壓低聲音問道:"小路啊, 你覺得我們Lily對你怎麼樣?"

"很好啊..."路翔隨口應道, 覺得她嚴肅的口氣有點異樣.

丈母娘嘻嘻笑起來, "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早點說得好,我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老了也得靠她, 國內窮,我們又沒什麼積蓄..."

"你放心,我公司前景也不錯,我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 ..."路翔趕緊安慰道, 可心裡開始覺得不對勁.

"我就說你是孝子麼! 你奶奶快不行了,你遺囑上給她的錢很快就沒什麼用, 能不能給我們啊?!" 丈母娘笑呵呵提議道.

路翔如遭雷擊,驚得說不出話來, 奶奶還能活好幾個月她就等不及了? 再說那是他自己的錢, 和Lily毫無關係, 自己也活得很好啊? 老太太算盤打得很精麼!

他深呼一口氣,試探道:"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Lily?"

"我們都覺得是好主意, 小麗說慢慢來不急, 我看你現在很少回美國, 要是這次能改一下就好了..."她頓一下,又哄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人, 最孝順老人."

路翔覺得吞下一隻活蒼蠅似的, 肚子莫名地隱隱作痛, 可還是竭力冷靜地說:"Lily說得對, 這事得慢慢來,奶奶治病要花很多錢,我這次來美國要買很多很貴的藥,可能那些錢都不夠,你不想倒貼吧? " 丈母娘頓時不敢出聲,他正想掛電話時突然改變主意, 果斷地說:"對了, 跟Lily說一聲,我在三番有點事,明天飛回去."

掛上電話後, 他咬着牙,默默地關上手機電源, 緩緩地抬起來, 突然咧嘴苦笑起來, 看着一臉詫異的陳雪說:"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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