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方容這時突然醒了過來．她直起腰來，看了看桔黃色的燈光，問道：＂算子，你想幹什麼？＂

我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方容看了看自己潔白的身子，說：＂你怎麼把我的衣服全都給扒了．你想幹什麼？！＂我有口難言，滿臉氣苦，說不上話來．方容揉了揉眼說：＂好了，你上來吧，衣服扒都扒了，還愣着幹什麼？！是不是還沒看個夠？有什麼好看的？＂

我說已經看夠了，但你讓我心裡很難受，我沒想到，你潔白如玉，跟我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方容笑道：＂別噁心了，不就是一堆肉嗎？擱着也是擱着．你不是老在想象着我嗎？羅裙今日為君解，花兒含苞待君放．＂

幾句話說得我心裡頭熱乎乎的．我開始顫抖着脫起了衣服，要脫內褲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很勉強地脫了．方容笑說：＂你的身材倒是不錯，但你那話怎麼蔫蔫的？象個雞胗．＂我喘着氣手忙腳亂地說：＂剛開始都是這樣的．它馬上就起來，馬上就起來．＂

可我在方容身上折騰了半天，那話仍是起不來．我說：＂見鬼了，這還是我的第一次呢！我平時都是很強硬的，每次一想到你，它就起來了，怎麼真的一見到你，它卻不行了．有沒有搞錯．你那話怎麼跟紅鯉魚的嘴巴似的．＂

方容說：＂其實這也是我的第一次，而且今天我那個也來了．本來我想用那個哄你，你又不給面子．算子，看來我們真的是沒有緣份．你這是精神陽萎！你腦子裡這些東西想多了，活着也是白活．你要真能來，幹嘛還要去想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願意跟你一起要飯了，而你的腦袋裡，卻滿是堆塞着一些無關緊要的渣滓．算子，你以為女孩是什麼？＂

我一邊慌忙地繫着褲子，一邊問道：＂女孩是什麼？＂

方容道：＂是你姥姥．＂

坐大巴去福州的路上，我只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麵條，而方容則吃了十六隻螃蟹．汽車開到仙遊的時候，方容要司機把車停下來．司機有點納悶，方容說：＂我要解手．＂司機問說：＂什麼叫解手？＂方容說：＂就是小便．＂滿車的人於是都笑開了花，東倒西歪的，沉悶的旅途一下子活潑了起來．

到了我家，我媽看到方容，嚇了一跳，說：＂伊妹，你怎麼這麼象我從前見過的一個人．＂方容笑說：＂這是平常事．想象本來就是一種錯覺．＂

我媽嘀咕了半天，突然問方容道：＂你是不是姓方？＂方容說是．我媽忙拉着方容的手說：＂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方司令還有個這麼俊的女兒．緣份，都是緣份，算子這是怎麼了？＂方容笑說：＂阿姨，我根本就沒想嫁給算子．＂我媽說：＂那你上我們家來幹什麼？＂方容說：＂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我媽說：＂你爸去世了？＂方容說：＂沒有，他不要我了．＂

我娘便一把攬住方容，忍不住抽咽起來，說道：＂你爸心慈手辣，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你住些日子，待他消氣了你再回去．＂ 我娘跟我說，你萬萬不能娶她．我說：＂人家壓根就不想嫁給我．＂我媽說，這就好，你讓她多住些日子，招待不好了，我打你．我媽問方容說想吃點什麼？方容說，就來一大碗熱乎乎的麵條吧，多放點辣醬．我媽便下廚房去了．

方容悄悄地跟我說：＂你媽神色看起來有點不對頭，她的瞳孔有種快要破裂的樣子，她的下嘴唇老在顫抖．＂我說：＂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她是個精神病患者．＂

方容於是瞠目結舌了．她問說為什麼？我說：＂革命．我娘革了幾十年的命，最後把自己的命也給革了．她原來信＇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現在改主意了，什麼都信，先信佛，後來又信天主．＂方容就進廚房問我娘說：＂阿姨，你現在信什麼？＂我娘一邊慢條斯理地下着掛麵，一邊認真地說道：＂在茫茫的宇宙，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正教主耶和華和付教主馬克思，穆罕默德，釋加牟尼正在那裡建造七座聖殿，以便人世間所有的善男信女，有朝一日都能在那裡安居樂業．＂

方容從廚房出來，忍不住對我哭道：＂算子，這是怎麼回事？＂我說：＂你不是都跑到天安門廣場問去了嗎？人生在世，信仰就象一付墨水塗畫的眼鏡一樣．＂方容問說：＂你哥呢，他是個真正的軍人．＂我打了個噴嚏說：＂鬼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