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的目光依然追隨着蒼白消瘦出眾而孤僻的伊萊,他開始出現在伊萊自習的
教室,總是坐在伊萊身後兩排的地方。伊萊依然坐得筆直,功課不緊的時候不肯停歇的
讀英文原版小說。漸漸伊萊知道周三文會晚一些來上自習,和班上邵一樣,周三是家
鄉女友來信的日子。若信來晚了,兩個人便有狼一樣的蕭瑟。伊萊只是給遠方的靜寫着
厚厚的文字,靜在南方軍訓,常來信講述站崗時凌晨清冷的月光。
伊萊所在的大學是嚴肅的理工院校,男女比例六比一。這樣女生占絕對優勢的
地方有名目繁多的故事序幕,比如同鄉會,友好寢室,自習室里夾在書頁的紙條,伊萊曾
收到一封裝有電影票的信,可惜信到時電影已經散場。伊萊沉默迴避着青春的熱情,獨來
獨往。
周末的傍晚空氣中傳來舞會的音樂,伊萊讀着荊棘鳥,讀着傷痛的絕望和絕望
的傷痛,突然耳邊有人說"我能坐你旁邊嗎?" 伊萊抬起慌亂的眼,看到文正在自己面前,
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然後再跌入那書中的絕望去,合上最後一頁時終於衝出門去。
伊萊回來時自習室正要關門,看到文才意識到他是一直坐在自己身邊,而自己
長發紛亂,淚痕狼藉,於是有些不好意思。文說我正要報警呢?收拾了東西送默不作聲的
伊萊到宿舍門口。
伊萊想這不算什麼吧,文有份家鄉的牽掛,自己個兒不想卷到任何人生活裡面
去,想開了後,心情也豁然。文從此坐在伊萊身邊,有時帶兩根雪糕進來,伊萊接得坦
然,還正兒八經地端詳文女友的照片,說不錯不錯嘛。文總是不放棄任何爭論的機會,漸
漸伊萊也羅嗦起來,有一日爭一個單詞爭得熱鬧,文說打賭,伊萊接道打什麼都行,結果
伊萊輸了,愁眉苦臉問我們賭什麼了,文笑着說你怎麼沒事先問問,伊萊說以為自己穩贏
了嘛。結果文說看電影吧,伊萊說我怎麼那麼倒霉啊?文在陽光里大笑。
伊萊規規矩矩的看了場電影,出來兩個人也保持至少一尺距離,散場正撞到外
教約翰,第二天口語課上約翰問文昨晚上你幹啥去了,文想着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就說
我學習來着,約翰笑不可支的問那伊萊和誰看電影去了?大家笑翻了天,伊萊想解釋,想
想算了,有道腳正不怕鞋歪,不理會便是。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伊萊想着原來大學裡的生活蠻有趣的嘛!每天早上晨跑文
是班級體委,伊萊是女生體委,經常男生跑得太快時伊萊就帶着女生落在後面慢條斯理,
等文調整隊伍再跟上去。上自習時文和伊萊仍然不斷的爭論,下着雪糕,酸奶或者電影的
賭注,每每周三伊萊還要開文的玩笑,完完全全心無芥蒂。
一個周末濱城下起鵝毛大雪,伊萊歪在床上,一本小說一袋葵花籽逍遙着,文
打電話說出來,伊萊嚷着不去,外面多冷啊,後來駕不住文好說歹說出了門。好大的雪
啊!從生活區到教學區的坡路上人們排隊打滑梯,文和伊萊滑了幾趟,然後跑到校園裡堆
雪人,伊萊笑着叫着,文望着她卻呆住,慢慢說我從來沒見你這樣快樂過。伊萊心猛
的抖了一下,然後投個雪團給那個高高瘦瘦的人。文說新年我們一同去看通宵吧,這樣我
們就可以一塊兒迎接新年鐘聲了。
在影院裡伊萊被恐怖片嚇得尖叫,又模糊睡了陣子,始終縮在自己的角落裡,
黎明出來外面冷得刺骨,公車上只有他們兩個坐在最後,伊萊打着戰,不停的抖着,文
打開軍大衣把伊萊裹進去,並抱緊,伊萊抖着,因為冷也因為驚恐,文微合著雙目,埋頭
在伊萊的長髮裡面,這樣子過了好久,文輕輕轉過伊萊的臉,伊萊想着男人怎麼有這樣
修長的手指呢,便看文顫抖的睫毛向自己壓過來,被文輕輕細緻的吻着,好象自己是吹彈
即破的瓷器。。。
到站時兩個人不知所措的分開,伊萊走在風裡,迷惑而且步履紛亂,文沉默了
好久後說"恨我嗎?" 伊萊搖搖頭淚水卻滴滴搭搭流個不住,為什麼這個不相關的男孩賺
了自己這麼多眼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