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Q- 一種愛情面具(六 ) |
送交者: 夢子 2002年08月02日16:17:42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六 一天凌晨,我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友人互訪一般是先要打個電話招呼一下的,不速之客讓人膽顫心驚.我的第一反應是來警察或者暴徒了.我看了下表,正是四點,於是便不理會.沒想到後來敲門聲變成了踢門聲,好象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忙抄起一把刀子來到門口,這時門外一個沙啞的聲音象是在哭道: "算子,我是何軍啊!我回來了!" 我趕緊拉開門,只見一條瘦小的漢子跟一隻笨重的黑箱子一起倒進屋來.我愣了一下,托起那漢子的下巴琢磨了半天,然後眼圈一紅,道:"怎麼真的是你?你是要飯回來的?" 我把何軍拖進屋裡,何軍無力地抬手指了指他的黑箱子.我於是將箱子也拖了進來.何軍一口氣就喝下三杯水,然後問我說有沒有吃的?我趕緊揭鍋給他下了兩包韓國炸醬麵.何軍凝視着油鍋說:"算子,八個雞蛋,半個洋蔥,兩個辣椒,一磅牛肉,二兩料酒,五根香菜." 何軍吃完大雜燴後,用油膩的嘴巴破口罵道: "我操她娘的張思." 我問他誰是張思?他運動着喉嚨說:"還會是誰?不就是那個我幫他弄到美國來的臭婊子?!我被她給耍了." 那張思略有幾分姿色,有兩寸半不爛之舌.她比何軍早十來天到的南加大,跟一個南斯拉夫來的女孩合租了一套公寓.何軍本來是要她先到加州後獨立租一套公寓,這樣他去了後就可以跟她同居,每天吃幾個炒菜,閒散下來的時候,黑燈瞎火的,那個什麼來着 ? 沒想到何軍一到那邊就吃了閉門羹,張思連門都不讓他進去,弄得他灰頭土臉的,只好聯繫了六個人合住的一套公寓,大家排隊上衛生間,排隊使用廚房.何軍住宿用品一點都沒有準備,只好打地鋪.他跟張思打過幾次電話,對方每次說上兩句就掛斷了.何軍氣得睡不着覺,只好仰天苦笑.另外,他聯繫的電腦專業的費用比他想象的要高,加上住宿與生活費用,一個月下來他就得付出兩千多美刀. 最要命的是在何軍還沒有穩定下來的時候,張思找他談了一次,告訴他,她在國內就有男朋友了,那男朋友再過半年也要到美國來.張思慢慢梳理着半長不短的頭髮說: "美國比我想象的還好,四處是金山銀海,車如流水,連街頭要飯的都彬彬有禮.我男朋友比你要瀟灑得多.我幹嘛要跟你過一輩子?" 最後她給了何軍一張一萬美刀的支票,說:"這是你應得的,我不是在施捨.我男朋友本來要我給你三萬,不過我覺得你值不了那麼多."我問何軍收下支票沒有?何軍張大眼,打個飽嗝說:"我幹嗎不收?她欠我的還少嗎?" 何軍倉促之下,趕緊在喬大登記入學,總算沒有錯過上學時間.接下去他不得不忙着重新找房子,這期間他都住在我這,蓬頭垢面的,我成了他的廚子.何軍挑着麵條說:"你能不能少放點辣?" 他找好房子後,我把他當時留下的床墊跟轉輪椅又搬回去還給他.何軍囁嚅地對我說:"你能不能跟馬文山打個招呼,叫他把那張桌子還給我?我想買台電腦玩玩 ." 我去跟馬文山說了,馬文山大聲嚷道:"不就是張破桌子嗎?我早把它送給我實驗室剛來的一個日本女孩了.現在我怎麼好意思跟別人家去要回?我們中國人面子還要不要?算了,我看那桌子也就值五,六十塊,我給他三十,他自己再去買一張吧.下次就別再擺闊了.寒磣成什麼樣子.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送給別人東西又再要回來的?!送什麼送,說寄存還好聽一點." 不過,不愉快很快就過去了.只是我們間的牌局再也沒能砌得起來.計蘭整天一有空就泡電腦,見面時只打個招呼,好象還憔悴了不少,不過卻多了點風韻,讓人回味不已.我懷疑她是不是也在ICQ了.因為人一ICQ起來,當事人見人的表情便有些古怪,好象自己身上平添了一股仙氣似的.做任何事如果過於投入,便會飄飄然如有凌雲之志. 何軍住的離我們遠,與一個福州人住在一起,兩人相處得很投機,輪流作飯,交流些對女性的心得體會,互相吹噓着從前套女孩的事.時光銷蝕地也快. 性的話題促使男人們成為短暫而親密的朋友.性苦悶是對男女關係的一種假設,它使男女之間的相互想象,變得錯落有致.愛情則成了性苦悶的目的地. ICQ的人,就象秋天的收穫對於一個默默蹲在春天的田埂上,抽着劣質紙煙,充滿希望卻又憂懼的農夫一樣.而電腦則是農夫面前的一頭牛,農夫手裡的鞭子,則被好事者命名為鼠標.農夫們忙碌地在網上耕耘,東家長西家短的,當然,免不了總有磕磕碰碰的時候.網村的村長們有時也會出來拉拉架,吊銷一些人的戶口.如果哪天農夫按一下鼠標,print出來的全是白花花的大米跟貝克黑啤,那麼我們離天堂就只有一步之遙了.如果做夢都在想娶媳婦的農夫能print出來一個活生生的嬌媚無比,風情無限,卻不會擺弄鼠標的美女,夥計們,天堂到了,請迅速關機,以防病毒.病毒比第三者還可惡! 何軍可能因為這次落敗回歸的事,自覺大丟面子,他跟我們明顯地疏遠了. 馬文山好象談了個在俄克拉荷馬就讀的女孩,是他以前西大的小師妹.他還特意配置了個手機,倆人無時無地不在聊,互訴着對對方的想念之苦.周末手機免費,他們倆咬牙切齒地通着話.因為處於熱戀之中,馬文山好象對炒股的興頭也減小了.戀愛使年輕人獲得了至關重要的職業,他們一下子變得精神飽滿,晝出晚歸,神出鬼沒,睡眠時間銳減. 當然,這些話同樣適用於我.我在電腦上敞兄露懷,矯首昂視.我跟竹聊得越來越投入,如行雲流水一般,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竹說她其實不是武漢人.她要我猜她到底是哪裡人,還說猜得出來,她就跟我見面. 這又是一個很刺激的話題.什麼是刺激?就是在驢面前吊根蘿蔔.什麼是蘿蔔?便是回貼.那麼什麼是驢呢?這麼一想,電腦又成了磨盤了. 我綜合了竹在網上告訴我的種種生活習慣,情趣,以及我自己判斷出來的她的個性,估摸她可能是江南一帶的.但是我並不急於回答她.我雖然是條驢,但是我也有些腦袋跟雜亂無章的思想.於是我故意瞎猜了幾個地方,其中包括了羅布泊和佳木斯,竹都說不對.我相信我所設計的誤判,肯定給她帶來了不少的樂趣,於是心下里也暗暗喜歡.我相信女人都熱愛長着一個驢腦袋的男人,這樣她們便可以駕輕就熟了.這個發現使我好幾次在睡着的時候,驚笑過來. 說白了ICQ就跟小孩捉迷藏似的,人類至今整天還在文化來文化去,又吵來吵去的,我到現在也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如果石油跟美刀是壓歲錢,那麼布什跟薩達姆等人又是什麼? 於是我繼續上網.在很多網站,四處亂濺的唾沫朝我迎面襲來,我的鍵盤上落滿了五香瓜子皮.我有個預感,電腦被安裝在汽車上的日子,指日可待.我跟何軍談起這事,何軍說:"那麼在車上怎麼上網呢?"我說:"發明一種類似蜘蛛絲的電線,插在家裡的電話線上,開車出去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線繅子安在電腦下,這樣就可以上網了."何軍說:"要這樣的話,還不如把汽車設計成軟件,安到電腦上去,到時拎着走." 轉眼就快到秋天了,算算我們到美國已經兩年多一點了. 那天計蘭包了餃子,請我們二人跟何軍的福州室友去打牌.這時大家對牌的興趣已經不大,倒是把她包的辣味餃子如風捲殘雲般乾淨利索地收拾了.大家因為長時間不聚了,話也多了起來.那個福州佬嗓門大得要命,老是搶話題.他一會說些吃狗肉和蛇肉的好處,一會兒又說從前跟誰誰戀過愛.餃子上來時他就一聲不吭了,餃子把他辣的滿頭是汗,但是他仍然在繼續努力. 馬文山依舊咋呼着問計蘭有沒有新的女同學,趕緊幫他給介紹一個.我跟計蘭知道他跟俄克拉荷馬州那個姑娘的關係,就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倒是何軍留意了,問馬文山道: "你小子是不是真心的?我給你介紹一個怎麼樣?" 馬文山笑道:"你介紹的我不敢要.狗嘴巴還有肉骨頭剩嗎?你想讓我戴綠帽子呵?"何軍冷笑一聲.馬文山又笑着問計蘭願不願意跟他談朋友,計蘭看了我一眼說: "都快三十的人了,還談什麼朋友?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玩得開呀?我現在只想嫁人,說了也不怕你們笑話,去年我回去,本來是想跟我的男朋友結婚的.沒想到他臨時又退縮了,現在跟一個玩得很開的律師結了婚.我跟他上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算是青梅竹馬,又都在成都上的大學.胡鬧過了,剩下的還不是過日子?馬文山,你是不是想背着一麻袋的美刀,回去光宗耀祖呵?!" 何軍嘆口氣說:"這年頭,誰都靠不住.我現在覺得好象連我自己都靠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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