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胡亂跟一貼. |
送交者: 夢子 2002年08月04日18:15:07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智真長老對他的原先把文殊院鬧翻了天的弟子魯智深說道: "徒弟一去數年,殺人放火不易." 魯智深於是默然無言.長老又對智深說道: "吾弟子此去,與汝前程永別,正果將臨也!與汝四句偈,去收取終身受用." 偈曰 :"逢夏而擒,遇臘而執.聽潮而圓,見信而寂." 而宋江則向長老參禪道:"某有一語,敢問吾師:浮世光陰有限,苦海無邊,人身至微,生死最大." 智真長老便答偈說: 我在這裡將魯智深跟宋江相提,是為了比照兩人的不同的人生態度. 魯智深生性耿直,嫉惡如仇.他一出場就因為萍水相逢的金氏父女,三拳打死了鎮關西.他在桃花村替劉太公說因緣,把"小霸王"周通的骨頭都打斷了幾根.他一路跟到野豬林救林沖,是出於真誠的朋友義氣,兄弟情誼.所以,他走上梁山,沒人逼他,純粹是他自己選了這條路.而且他一點也不因此後悔. 小說如果不寫虛,只寫實,便沒多大意思.智真長老的智慧和他的偈語在<<水滸>>中,其實只是虛筆.中國古典文學中,儒道佛經常三位一體,血肉相連,你想掰都掰不開來.別以為施耐庵真把佛家看得那麼神,他筆下的張天師,羅真人等都是道人,他們似乎更神.不過他們上竄下跳的,都是忙的世間之事,只不過是施耐庵在故事中,將他們用技藝性的寫實手法處理罷了.而象吳學究這樣的善耍心計的人物,則是民間智慧的結晶.從姜子牙,孔明,吳用一路下來,再到後來的劉伯溫等,其實都是民俗文化的代表,而不是文學形象. 而智真在書中本身就是一條偈語,他是魯智深命運與施耐庵自身思想的陪襯.是他在芸芸眾生中,替魯智深撞開了堅硬而神秘的死亡之門.在他看來,生與死之間,的確是存在有一扇鐵門的.這道鐵門限,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跨得過去的.於是死亡便充滿了神秘色彩,顯得異常的美麗動人 . 魯智深一生殺人如麻,但他殺人是為了行善.而很多人行善卻是為了殺人.所以當魯智深微笑着邁進那道門檻的時候,他便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於是我們看到,在擒了方臘之後,八月十五中秋之夜,魯智深住宿於杭州六和寺中.是夜月白風清,水天共碧.忽然間潮聲大作,如戰鼓轟鳴,鐵馬金戈,鋪天蓋地而來.寺中僧人告訴智深,那是潮信.智深忽然大悟了.下面一段對話很有意思. 智深拍掌笑道: "俺想既逢潮信,合當圓寂.眾和尚,俺家問你,如何喚做圓寂?" 寺內僧人答道:"你是出家人,還不省得佛門中圓寂便是死?" 魯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喚做圓寂,洒家今夜必當圓寂." 於是他留了一篇頌語,去法堂上捉把禪椅,當中坐了,寂然而沒 . 頌語寫道: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只要有行善之心,那麼殺人放火也算是修身.佛家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裡的屠刀所指,在我多次閱讀<<水滸>>之後,我一直以為它不單是人們手上亮晃晃地攥着的殺人利器,而更應該是指暗藏在人們內心深處的欲望與可怕的生存機謀.魯智深手裡拿的是戒刀和禪杖,而胸懷裡卻深藏着一個至善至誠的童稚之心,以及一腔沸騰的,灑不盡的熱血.我以為,這腔熱血,便是我們現在所津津樂道的終極關懷! 人的一生,其實是個慢慢發現自己的過程.也就是所謂的漸修."今日方知我是我",這是徹悟.人要真正勘破自己的一生是相當困難的.所以,人一旦活到這種境界,死亡之門,便會象錢塘江潮,驚天動地,澎湃洶湧地向你打開,然後你又悄無聲息地,消隱到另一個世界.我覺得,對自身靈魂的不斷鍛鑄,是真正的活着.人的靈魂的前提是高尚的,沒有這個前提,人類所處的房屋便會轟然倒塌.你可以殺人放火,你可以放縱淫慾,欺世盜名,但是你千萬不要放棄內心深藏着的那點淡如螢火的靈魂燭光. 而宋江則完全是被逼上梁山的,梁山好漢幾次拉他入伙,都被他婉言謝絕了.直到在江州犯了"彌天大罪",才萬般無奈上了山.所以他算是梁山上最急於受招安的人.他骨子裡其實是半個君子,半個小人.你不能說他不是君子,他忠於廟堂,仗義疏財,一直想謀個好出身,這無可非議.但是,他又的確是個小人,他把一幫兄弟,玩弄於股掌之中 . 所以,宋江一輩子註定只有生,沒有死,這是他活着的最大的悲劇.他一生為了忠義活着,但忠與義兩者本身在很多時候就是很矛盾的.在結束人生之前,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忠",而不是"義".他臨終前還因顧慮李逵在他的"前程"結束之後,敗他"忠"名,於是拉了李逵殉葬.李逵死就死在個"義"上.這使"義"字看上去,顯得血淋淋的. 畢竟,義在宋江的潛意識裡,始終只是處於第二層位.所以他一生只能徘徊游移於君子與小人之間,"翻了幾個筋斗".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只能永遠滯留在原在世界,而找不到進入死亡的真正之門. 想想看,一個人活到了連死亡之門都找不到了!這無疑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而依我看來,這正是<<水滸>>的機鋒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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